「呢邊太逼，轉邊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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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球的橫道元氣抬頭看了一眼，很果斷地把皮球回傳給中堅並大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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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蕭智堯用這種近乎於羞辱的方式過掉再助攻得分，換作是一般的後衛肯定會方寸大亂，但這名U-15隊長看起來卻沒有絲毫的動搖，就這一點而言已是絕對的職業級水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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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惠於橫道的壓場氣勢，雖然大家都對蕭智堯的實力感到震驚，他在場上也展示出自己控制皮球的絕佳能力，但整體而言兩隊依然處於平分秋色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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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與之相對的，藤井監督也感受到了蕭智堯身上的那種不確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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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波底係呢度二十二個人入面最好……但好多唔合理嘅選擇令自己無辦法發揮到，明知自己同隊友步調唔同都夾硬要用自己個風格去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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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讓蕭智堯能出任攻擊中場位置，紅隊排出的陣式是重視控制的4-2-3-1，控制節奏是兩名防中的職責，這一點那兩名磐田山葉的青年球員都做得不錯，張弛有度，即使意識到蕭智堯能作為攻擊重心也盡量以合理的方式將皮球傳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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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問題是出在蕭智堯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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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球轉身的蕭智堯馬上抬頭觀察隊友的走位，身體稍為高大的的單箭頭卡在最前方等待來球，但附近有另一名中堅在等待補位，兩側的中場正設法插上，但攻擊手段過於明顯，根本無法奏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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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井監督捏著下巴，他目睹了過去幾次攻勢都是這樣，強烈地渴望送出致命傳球的蕭智堯在進攻中場的位置像無頭蒼蠅四處亂舞，但仍無法找到適合的進攻路線，最後攻勢便以各種不理想的方式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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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咩諗法？對呢個香港人。」他想了想，朝旁邊的助教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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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助教輕皺眉頭，露出苦笑聳了聳肩。「我覺得佢天份真係好好，喺呢支精英隊入邊，佢嘅技術依然係頂級，但問題係……踢法真係太單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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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你同我意見一樣就放心，」藤井監督滿意地笑著點了點頭，確認距離上半場完結還有兩三分鐘左右，看形勢應該是很難再改寫比數了。「但過門都係客，畀個機會佢發揮下成人之美，都係一件好事，費事傳出去俾人話我哋恰外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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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場哨聲傳來，蕭智堯抽起衣服抹了抹臉上的汗水，其實這場試腳的強度比起關島那場要差得遠了，畢竟那時候面對的都是國家青年隊的候補，但不一樣的是，當時隊友們都是自己熟悉的人，更有自己合作多年的余仁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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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單箭頭的陣式讓他感覺自己處處受限，腹背受敵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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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中行住佢就得，佢腳下技術的確好出色，質然拍上去會好易俾佢過，唔好俾佢有令兩個中堅動搖嘅機會，」橫道元氣與其他隊友討論著。「逼佢去死位用一兩個球員限制佢就得，唔需要太多人去守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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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彰講得無錯，呢個人的確係個好有趣嘅球員，非常耀眼嘅同時但又非常矛盾，會係好多教練唔鍾意嘅類型。”橫道朝遠處的蕭智堯看去，再看了藤井監督一眼。“咁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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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教有點意外地看著藤井監督，但沒花兩秒就表示明白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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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係，畀個機會佢發揮下，睇下佢嘅大概上限係點都幾好。」助教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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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在思考下半場該怎麼做的蕭智堯看著一直站在藤井監督身旁的助教突然走到眾人跟前說了幾句，聽起來大概的意思，好像是要轉換成菱形4-4-2的陣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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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再說了幾句，讓一名球員站起來脫下背心，而從白隊過來將這件背心穿上去的人，正是橫道元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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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隊長同香港人一隊？」白隊的球員們吃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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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咩，無信心啊？驚？」助教笑道。「再提醒你哋多一次，今季U-15聯賽嘅正選陣容仲係考察緊，你哋喺呢場練習賽嘅表現亦會納入我哋考慮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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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智堯看著穿上同隊球衣的橫道元氣，有點始料不及地呆看著他，過了良久才打了聲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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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日文唔好，講太多可能你都未必明我講咩，」整理著衣服的橫道元氣笑了笑，回頭朝白隊的方向看過去。「我啱先同佢哋提咗下你嘅弱點，不過聽講助教叫紅隊下半場轉踢4-4-2，所以我諗你應該可以搞得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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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他所言，這一連串的話語其實蕭智堯幾乎全都聽不懂，只能大概聽到某些關鍵詞語，猜想應該是說在4-4-2的陣式下他能放膽去踢的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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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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毗鄰幸福邨及元州邨的長沙灣遊樂場，是蕭智堯等人從小孩踢到長大成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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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這裡被稱為是深水埗區街場水平最高的地方，與石硤尾一帶那種充斥著利團風格的「死猜式街波」不一樣，這裡的常客們通常踢得更具威脅性跟破壞力，更像是那種「狹路相逢勇者勝」的類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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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在這裡也經常會遇到一些比較厲害的對手，但拋開勝負不管的話，不太會應對控傳球隊的他們，在這個球場上更能感受到足球的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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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有時候也會有石硤尾的人來這邊跟隊，這時候蕭智堯等人便自然會輸多贏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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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屌又係石硤尾班鳩猜撚，唉好撚煩啊你老母一味喺度猜猜猜。」眼見球隊又失球要離場，基本上連皮球都沒碰過的余仁海一肚怒火地將水樽大力扔到鐵絲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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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其他隊平時明明同我哋踢到有贏有輸，又成日可以贏到石硤尾班人架喎。」蕭智堯看著場上，喃喃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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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哋中場廢囉。」李向名坐在一邊，木無表情地答道，實際上他才是最不擅長面對這種風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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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靚仔！我哋有個傷咗差一個，有無一個借嚟啊唔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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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聊間，石硤尾隊似乎有人扭傷而需要借人補上，眾人剛才已被戲耍得氣喘吁吁，身心俱疲地搖頭表示沒有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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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鷂你係咪仲有氣？係就你上囉，拿拿臨啦唔好阻住晒啲時間，仲有兩隊跟緊架。」余仁海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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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咁我去囉。」蕭智堯聳了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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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中六的蕭智堯剛剛擺脫進攻黑洞的名字，開啟了自己的Playmaker之路，他相信自己的傳球意識和能力絕對是能勝任這種傳控球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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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事實是，他很快便能感受到隊友們的厭惡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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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唔好急啊靚仔，定啲嚟！」身後的中堅看起來有點不耐煩地說道。「唔使急住向前架，後面大把人幫你，猜多兩腳先，Eas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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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點點頭，強壓住自己的進攻欲望，連盤球的意識也悉數拋開，嘗試去融入這支球隊的進攻節奏，盡量以橫傳及保持控球為己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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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另外這幾人的默契和技術都相當出色，在這面積甚大的球場上充份地利用空間去消磨對手的體力和意志，徹底融入其中的蕭智堯也很順利地抓到了這種節奏，猶如齒輪一般推動球隊的運行，更成功在禁區內找到處於空位的隊友，收穫了一記助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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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石硤尾人不再對他有怨言了，取而代之的是友善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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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紙鷂過返嚟啦喂！猜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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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新隊友慶祝完，余仁海及李向名等人馬上跑了出來，並大喊示意他快點回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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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過返去？定喺呢邊一齊踢算啦？」其中一人半開玩笑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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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係囉，我哋又要再搵過人麻鬼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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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rry，我都係鍾意踢嗰邊多啲。」正欲跑回去的蕭智堯回頭看了他們一眼，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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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難得成功配合的新隊友離去，石硤尾人們有點失望地互看了一眼，便又想辦法從場邊尋找新的隊友。「妖其實佢本身嗰隊踢到咁鳩，踢我哋呢度仲易贏好多啦下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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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唔知佢，轉頭佢就後悔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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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他所言，蕭智堯歸隊後依舊一直處於挨打狀態，在場外跟隊等待的時間要比在場上踢的時間多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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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十一點球場關燈的時間快將到來，回家的路上這個白痴肯定會後悔自己回去那一隊了吧，那人看著蕭智堯心裡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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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到我哋啦！最後一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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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如何強調及著重控球的隊伍，如何保守的傳球選擇，也總會有人為失誤又或是因誤會而導致失去控球權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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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著對方傳球失誤，李向名側身用身位將對方的前鋒撞開，右腳踩著皮球輕巧而笨重的轉身－這種形容方式雖然看似矛盾，但他的轉身動作總是讓人有這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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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名。」蕭智堯跑了過來，並回頭確認了兩次附近暫時沒有敵人，他特別喜歡這個球場的原因之一，就是因為這裡面積寬廣，變相地受壓逼或是反搶時，留給自己調整和思考的時間也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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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魚等緊。」李向名遞腳傳球前朝最遠方看了一眼，隨即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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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智堯用餘光再做了一次Shoulder Check，沒有觸球便馬上轉身，甚至連看也沒有細看，便拉弓大腳往對面禁區左側的地方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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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硤尾隊眾人回身看去，只見那名皮膚黝黑的左腳前鋒彷彿心有靈犀一般，早早起步搶到了先機，在皮球剛好越過中堅頭頂的那一瞬間便已到達落點，順勢起腳一抽，皮球應聲破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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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踢緊咩啊大佬……」站在中圈的其中一名對手看著此情此境，不自覺地輕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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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球場的射燈熄滅，意味著十一點應期而至，球場頓時漆黑一片，但蕭智堯與余仁海依然大叫著慶祝，就像贏了什麼冠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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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白痴仔。」李向名站在後方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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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畫面在中圈的那名對手看來，即使是昏暗得幾乎什麼都看不見的此刻，他也能感受到這兩人所綻放出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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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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擔當球證的其中一名助教吹響了哨子，示意眾人回到球場上準備開始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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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你可以嘗試下……改變你嘅踢法，你目前個人風格太重啦，隊友好難配合你，對成支球隊都唔係好事。」走出球場的途中，橫道元氣嘗試用比較淺白的詞語跟他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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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鍾意足球，我亦都希望變強，」蕭智堯看了看他，笑道。「但我只係想踢自己鍾意、可以令自己開心嘅足球，因為我認為足球本質就係可以令人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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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開心咁贏波，同開心咁輸波，你會揀邊一種？搵到最大機會贏到波嘅道路然後實行，咁樣贏波唔會令你更開心咩？」橫道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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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會，我會揀開心咁輸波，」蕭智堯搖頭笑道。「喺我嘅心入面有一條理想嘅道路，我嘅目標係喺呢條路上行到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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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邊的藤井監督盤起雙手，雖然看上去表情嚴肅，但其實他心裡十分期待蕭智堯在這樣的環境下，到底會有什麼樣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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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可能……會因為咁而付上好大代價。」橫道元氣沉吟兩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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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蕭智堯笑著點了點頭，轉過身朝中圈的皮球看去。「但踢波唔開心嘅話，咁踢嚟做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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