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篇物語． - 《鄰居》

《鄰居》

Aug 31,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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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次要喝酒還是應該要稍微節制一下才行，一想起昨天拖著宿醉的身體到達攝影棚、從下午一直工作到晚上七點多，後來還被迫加班了一個多小時的慘況，我不禁全身打了個冷顫。

　　「好，去打招呼吧！」

　　我注視著鏡中的自己，然後露出潔白的牙齒笑了，很好很好、今天連笑容都無懈可擊，是最適合敦親睦鄰的好日子！

　　抱持著這樣開朗的心情，我在鄰居的門前停下腳步，看著眼前緊閉的門扉、心跳開始逐漸加快，就像一位即將上擂台的拳擊手一樣、每一次呼吸都讓緊張感往上提升了一個檔次。

　　「只是和她打聲招呼、順便謝謝她借我雨傘而已。」

　　我安撫著即將暴走的心跳，輕輕按下了門鈴，輕快的旋律立刻傳入耳中、屋內也傳出微弱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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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步、兩步、三步，她緩緩推開了大門、幾天前才見過的女孩此刻正向外探出頭，用澄澈的雙眼注視著我，臉上還帶著一絲紅暈、仍舊是不發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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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誰啊？」

　　屋內傳出另一位女性疑惑的聲音，聲音聽起來比她年紀還要大上一些、是她的姊姊嗎？

　　突然間，眼前的她突然露出了驚慌失措的表情、還慌張地左右搖頭，看起來非常困擾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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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我是住在隔壁的鄰居、前幾天非常感謝妳的幫──」

　　總而言之先向她表明來歷吧，就在我試著道謝的時候，她整個人用力地將我推到門外，連她自己都一起到了外面的走廊、接著像是下定決心似地抓住我的手腕、拔腿就往公寓外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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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

　　我只能發出如此沒出息的疑問句，任由她緊緊拖著我，前往人來人往的街道。

　　此時我才注意到，她的手上還拿著一個有點顯眼的小白板跟白板筆。

　　最後，我被她帶到了公寓附近的一間大型連鎖咖啡廳，裡面有著各種浮誇的擺飾與動物形吊燈，是之前的雜誌票選、最適合情侶初次約會的人氣地點之一。

　　她坐在我的對面沉默地操作著手機，看樣子是在向家裡報平安吧，接著過了好一陣子，她放棄似地把手機丟在了一旁、整個人趴倒在桌面上。

　　偷偷瞄了手機一眼，畫面仍舊停留在發送訊息前的階段、連一句正常的對話都還沒有輸入，她重重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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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如果要傳訊息的話，我來幫妳吧？」

　　我試著對她拋出話題，期待她能有所回應、然而她始終沒有開口，全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超脫世俗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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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著她緩緩打開了筆蓋、在白板上寫下了短短幾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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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對機器真的很不拿手呢。

　　──所以、就麻煩你了。

　　我看著白板上工整、充滿少女風格的字體，腦袋就像是被重重地敲了一下，好不容易才逐漸釐清她的真相。

　　難道她一直以來都保持沉默，並不是因為她文靜、更不是因為她討厭我、或是不願意跟陌生人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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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是更加單純、卻也更加讓人心痛的理由──

　　她是一位無法說話的身障人士嗎？

　　「為什麼要逃跑啊？」

　　我替她向店員點了一杯焦糖瑪奇朵，看見她喝下去後立刻露出了無比閃亮的笑容，我就知道自己的選擇並沒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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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身體自己動起來了，我也不知道。

　　她將小白板擋在臉的前方、只露出上半邊的部分，然而就算她如此努力想要掩飾、仍舊完全無法掩蓋早已紅透的雙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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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我只是去跟妳打個招呼、順便想跟妳道個謝而已。」

　　我故意露出了失望的神情，眼前的女孩立刻也跟著我垂下了肩膀、一副相當失落的模樣，讓我不禁興起些許罪惡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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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不起。

　　她在白板上寫下短短道歉的話語，立刻讓我心中的罪惡感上升到最高等級，於是我慌忙地揮動著雙手、趕緊向她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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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我只是開玩笑而已，不要這麼認真道歉啊！」

　　聽見我的話，她有些不開心地在小白板上寫著「不好玩！」，在旁邊還畫了一個生氣的表情、充分地傳達出了她的不滿──雖然我卻只覺得很可愛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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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你所見，我沒有辦法說話。

　　──所以你跟我搭話的時候、我真的很緊張。

　　她在白板上平淡地寫下這兩句話、自然地講述著自己面臨的絕境，其中卻沒有一絲抱怨，而是完全接受了殘酷的現實、以及世界的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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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我那時候沒有考慮這麼多。」

　　我低下頭認真地向她道歉，她立刻慌張地搖搖頭、用飛快的速度在白板上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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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關係的，只是有點緊張而已、完全不覺得討厭喔！

　　──所以希望你以後、可以的話、也能常常來找我說話。

　　她害羞地笑了，臉上依舊帶著紅暈，我則對她露出了早上在鏡子前檢查過的潔白牙齒、以及與之相襯的燦爛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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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奇怪的傢伙、一般來說會對初次見面的鄰居說這種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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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才不奇怪呢。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是你的話應該沒關係。

　　她溫柔地說著，讓我的臉也跟著紅了起來、為了掩飾害羞，我故作正經地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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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從今天起，我們就是朋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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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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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好朋友喔。」

　　我對她伸出了手，她稍微猶豫之後輕輕握了上來，柔軟的掌心讓我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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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過去也發生過類似的場景，而我無論如何就是想不起來。

　　那是非常令人懷念的、無比柔軟的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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