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梨花入世聚豪傑，神劍出鞘斬妖邪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gXrYgXwij
得道多助
一陣擾攘，日漸西下。眾人知道今天是上不了山了，於是四個門派的人各自撿柴生火，分發乾糧，準備好就地過上一晚。無塵子得知了玉奴的死訊，又突然多了三個家人，悲喜交集，饒是多年清修，也過了許久才讓心情平復。
眾人吃過了乾糧充飢，幾個人坐在篝火旁取暖說話。花杏娘、鐵無咎和花尋楓，各自述說了分別以來的經歷，大家都聽得嘖嘖稱奇，尤其是鐵無咎發現吳二公子當年竟然活了下來，更叫大家情不自禁猜測他的去向。
無塵子點點頭說道：「老道早就懷疑吳二公子尚在人世。當年老道和玉奴，便是掉下了同一個山崖之中，可是卻從沒見到吳二公子掉下來過。呵呵，憑老道當年那點微末本事，尚且可以存活下來，吳二公子通天的武功，自然不可能就這麼死去。」
吳二公子是吳情的父親，雖然自懂事以來，便不曾見過，但她也難免特別關心。她說道：「算一算，吳二公子……爹如尚在人世，今年也八十有餘了。他如果早出了劍譜洞，為何……為何……」
鐵無咎道：「莊主夫人是想問，為何不去找你？」
吳情慘然一笑，點了點頭。這個問題當然沒有人能夠回答得上來。鐵無咎和顧九月聽說胡成亭已遭不幸，想起他還劍放行之恩，心下甚覺惋惜，眾人各有心事，一陣沉默後，花杏娘說道：「還有一事，我剛才有意隱瞞了沒說。」她起身坐到了顧九月身旁，柔聲問道：「你就是顧九月，顧姑娘？」
顧九月微微一驚，點了點頭。
花杏娘長嘆一口氣，接著道：「顧姑娘，我這一次出行，其實隨行的人，還有譚月吟女俠。」
顧九月聞言喜道：「譚姑姑？她也來了？對，譚姑姑在月影樓呆那麼多年，一定很懷念中原了。她人呢？」
花杏娘垂頭哽咽道：「她……來不了了。在商山派時，她被長生門的人……殺害了。」
顧九月突聞噩耗，身子猛然一震，臉色變得慘白。鐵無咎、花尋楓和呂凌，和譚月吟也曾相處過一段日子，甚至全靠了譚月吟傳下的劍法，花尋楓和呂凌才得以從長生門逃生。他們聽到了這個消息，也大驚失色。鐵無咎就坐在顧九月身邊，忍不住緊緊握著了她的手，卻發現她冰涼的手不由自主地在顫抖。顧九月紅著雙眼，狠狠搖著頭，喃喃叫道：「不，不會的，不是真的……」
這時董洛沉痛說道：「譚月吟前輩為了我商山派，浴血奮戰。這番恩情，我商山派自董某以下，莫不敢忘，請顧姑娘節哀吧。」
顧九月突然怒問：「是誰？殺死譚姑姑的是誰？譚姑姑劍法超群，長生門中除了風長聲，還有誰能殺她？」
董洛道：「此人是長生門新進的人物之一，聽說他們稱之為長生五傑，我們都叫長生五怪，一個個全長得奇形怪狀。殺死譚前輩的是個倭人，使一把又薄又窄的長刀，刀法又狠又快。譚前輩與他的最後一招，並不是輸在招式之上，而就是輸在他的這把刀上。」
「一個倭人，一把又薄又窄的長刀。一個倭人，一把又薄又窄的長刀！」顧九月說不出其它話，只是不斷的喃喃重複著這兩句話，彷彿入了魔怔。
鐵無咎見狀，只好用力把她搖醒，說道：「師妹，我知道譚姑姑在你心中的份量，不比你娘親小。可是，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那個傳說嗎？放下仇恨，仇人自然灰飛煙滅。只有我們都記得譚姑姑的好，譚姑姑才會永生不滅。」
顧九月怔住半響，突然哇的一聲，伏在鐵無咎胸前哭了出來。
無塵子長嘆一聲，說道：「想不到一天之內，同時得知了無劍四友中，兩個人的死訊。當年他們情同手足，如今想必也已團聚，又可以在一起開懷暢飲了。無咎說得對，這些已經逝世的英雄人物，張仲人師兄、南宮謹莊主、鐵見南師傅、還有譚月吟女俠，他們的事蹟，永遠活在人心之中，永生不滅。」
眾人又一陣感慨沉默。良久，花杏娘才說道：「顧姑娘，你放心吧，未能救下你譚姑姑，我有責任，這個仇，我一定替你報。你譚姑姑臨終之前，最掛心的就是你，我已答應了她，把你收作義女，視如己出，從今以後，你做我女兒，你可願意？」
顧九月聞言吃了一驚，望著花杏娘，一臉愕然，說不出話。花杏娘奇道：「怎麼了，難道顧姑娘是嫌棄我了？」
顧九月望了鐵無咎一眼，搖了搖頭，卻又欲言又止。花尋楓見狀，偷偷一笑，拉著花杏娘袖子，低聲道：「娘，你怎麼如此不識趣？顧姐姐要是當了你義女，還怎麼當你兒媳？」這句話說得雖然小聲，但在場眾人卻還是聽得清清楚楚。顧九月一張臉紅到耳根，只好瞪了花尋楓一眼，轉身跑開。鐵無咎呵呵一笑，說了聲「失陪」，追了出去。
花杏娘恍然大悟，抿嘴而笑，點頭道：「很好，很好。義女好，兒媳更好。」無塵子看見花尋楓得意洋洋的樣子，忍不住哈哈大笑，笑道：「杏兒啊，一個兒媳你就高興啦？還有一個女婿呢。」說罷朝呂凌努了努嘴。花杏娘一看，見呂凌也滿臉通紅，心裡會意，忍不住也大笑起來。花尋楓怒道：「老道士，你又不正經了！」
花杏娘打圓場道：「好了好了，玩笑說過，別忘了還有正事。」她沉聲繼續道：「爹，剛才那個穴殺幫人已經說了，長生門大軍十日內必到，我們和南宮山莊得到的消息也是如此。長生門的目標肯定是太乙觀，爹有何打算？」
無塵子沉吟片刻，說道：「太乙觀多年不涉江湖，茲事體大，老道雖身為住持，卻也不能擅作主張。此行把兩個小娃帶來，本就是要把長生門的事仔細說明，再作決斷。如今更好，案件事主都在。明日一早，我們便上山，老道召集太乙觀的師兄弟們，大夥把想說的都說一說，再商議如何應對。」
眾人都點頭贊同。花尋楓笑道：「也就是說，咱們也開一個英雄大會，這一次，陀羅島總算不是不請自來了！」
——
齊雲山地形獨特，天下少見。半山以下，山勢平緩，清幽怡人，半山以上，卻數座奇峰突起，陡峭險峻。齊雲之名，便得自這些高聳入雲的奇峰。
當年花杏娘幾次上山，都在來到觀門牌坊之下便退走。這座牌坊形制古樸，刻著「太乙觀」三個大字，其位置就在半山之間。過了牌坊不遠，便來到了上山的最後一塊廣闊平地，由此再往上走，皆是險峻棧道，通往多處峰頂。
平地盡頭，一面是萬丈深崖，深不見底，另一面卻奇峰突起，高聳入雲，太乙觀主殿便建在此峰山腳處。此殿供奉三清，名三清殿，古樸清幽，依山而建，乃是先人以一口巨大山洞為基礎，擴建而成，一望之下，彷彿半截宮殿陷入山腹之中，又彷彿與山峰融成一體，蔚為奇觀。三清殿兩旁，有幾座小院子，乃是柴房、廚房、飯堂等雜院，除此以外，更無其他建築。那太乙觀弟子們，平日都住在何處？
再遙望遠處，幾座山峰崖壁之上，有棧道相連，在險峻狹窄的棧道之上，附著崖壁，竟搭建了多處樓房，一望之下，彷彿懸空而建，叫人驚嘆。這些樓房有些供奉著神明，有些供弟子住宿，有些收藏經書，不一而足。
本來這些棧道樓房之中也有客房，但當然容不下這六七十人的隊伍。於是大夥只好在三清殿前的空地上安營扎寨，自行解決住宿問題。花杏娘預料大夥會在此住上好幾天，於是又吩咐派人下山，或到附近村子買糧，或到山中打獵採集，解決糧食問題。
另一方面，無塵子離觀五年，此次回來，自然引起了觀內弟子注目。這五年之中，住持不知所踪，生死不明，觀內事務都由無塵子的師兄廣悟子，和師弟元谷子代勞。無塵子和兩人見了面，拱手作揖說道：「無塵不辭而別，遁世五年，觀內事務全幸苦了兩位，無塵在此給兩位賠罪了。」元谷子笑道：「無妨，無妨。只不過無塵師兄此次回來，仍是肉體凡胎，未曾飛天成仙，師弟著實有點失望啊，呵呵。」無塵子哈哈大笑，說道：「豈止未能成仙，反而走了回頭路，彷彿離道更遠了。」廣悟子點頭道：「道即是路，能去就能來，終點或許還在回頭處。一別五年，無塵師弟一改從前的鬱沉寡歡，縱使尚未得道，想必也已破關渡劫，可喜可賀。」無塵子道：「一言難盡，一言難盡。不過無塵此次回觀，乃是有一樁要緊俗務，要與兩位商議。」
無塵子把前事扼要解說，三人決議即日召開大會，會見各路英豪。
大會本定在下午開始，但還未到時辰，卻已有一個五郎宗的弟子匆匆跑上山，對花杏娘等報告說：「我們幾人本在山下狩獵，卻突然看見有大隊人馬正在上山，於是急來禀報。」眾人以為長生門提前來襲，於是花杏娘急忙帶上了人下山看個究竟。來到半山，果見前方人群洶湧，只怕有三四十人。花杏娘定眼再看，卻發現來人全都蓬頭垢面，衣衫襤褸，原來是丐幫的人。
花杏娘見狀，吩咐手下原地待命，自己獨自來到丐群之前，喝停對方，問道：「丐幫幫主包打狗何在？」
人群中傳出一把洪亮聲音，不急不徐唱道：「向來不管江湖事，一心一意討飯吃。得知武林出大事，丐幫難忍管閒事。來此只為見道士，為何婆娘又在此？」隨著歌聲，一人排眾而出，正是包打狗。
花杏娘上一次聽到包打狗這不倫不類的歌聲，已是十二年前的南宮山莊婚宴之上。此時她一臉嚴肅，心裡卻忍不住想笑，當初怎會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會懷念這不堪入耳的歌聲？她忍住笑意，沉下臉問道：「太乙觀乃清修之地，有何閒事要勞煩丐幫來管？」
包打狗又唱道：「太乙觀，快有難。長生門舉大兵來犯。長生門，毒又狠，所過之處遍地是墳。看你陀羅島，便知道。要守要逃要趁早！」
花杏娘再問道：「你說陀羅島？當晚你丐幫也曾上島，與長生門一起殺人。如今為何卻又反過來與長生門為敵？」
包打狗搖搖頭長嘆一聲，唱道：「想當初，受人蠱惑上了船，一晃到了陀羅島岸。憶當晚，丐幫只作壁上觀，未殺一人便坐船返。想當年，傷了孩子心頭亂，至今仍想把債還。而如今，長生門主野心狼，叫化子也怕唇亡齒寒。今天上山，好心來幫太乙觀，夫人何故把路攔？」
花杏娘聽對方不但解釋了陀羅島的誤會，對當年誤傷鐵無咎的事也表達了悔意，心下不無感動。她沉吟片刻，說道：「好，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我願意相信你們。陀羅島的事，全因風長聲蠱惑而起，我也不再追究。實不相瞞，長生門來襲的消息，太乙觀已經知曉。丐幫如果此行只為報信，已無此必要。但若願意留下，協助我們反抗長生門大軍，當然更是無任歡迎。除了我陀羅島，鐵劍門、南宮山莊、商山派、金刀門、五郎宗、還有神農莊的人，此刻都已在山上。你們丐幫是否願意加入我們的陣營？」
包打狗哈哈大笑，唱道：「此番來到齊雲山，只為找長生門人打惡戰。未見惡人便下山，且問我身後兄弟幹不幹？幹不幹？」聽見幫主問話，他身後幫眾齊聲喊道：「不幹！」然後包打狗說：「夫人，請前方領路吧？」
花杏娘大喜，正要往回走，突然又傳來一陣豪爽笑聲，一個人跳了出來，大笑說道：「在下金龍幫羅在天，見過丐幫包幫主，陀羅島花夫人。」
這時鐵無咎和顧九月也在不遠處，見到羅在天，都喜出望外，跑上前叫道：「羅幫主，你怎麼也來了？」
羅在天見到兩人，也很意外，喜道：「木公子，顧女俠！別來無恙？」
鐵無咎臉微微一紅，說道：「慚愧，慚愧。在下其實不姓木，本名鐵無咎。瞞了幫主多時，還請見諒。」
羅在天一怔，然後笑道：「原來如此！羅某本就覺得，公子談吐不凡，不可能是個寂寂無名之輩，原來是鐵劍門少主，失敬失敬。」原來丐幫弟子消息靈通，金龍幫也不遑多讓。羅在天的手下也截獲了長生門圖謀攻打太乙觀的消息，不過他自知金龍幫的人，上了岸本事便不靈了，所以也不敢逞英雄，此行只帶了兩個手下，本來只為了給太乙觀報個信而已。來到山腳時看見了大批丐幫弟子，不知是敵是友，於是尾隨而來。不過此時得知山上如此熱鬧，羅在天卻又改變主意了。他說明來意後，問道：「對付長生門，羅某也想出一份力，不知花夫人會不會嫌棄金龍幫？」
花杏娘笑道：「羅幫主客氣了。羅幫主曾幫了無咎和九月大忙，當然是自己人，歡迎之至。」
這段日子羅在天依據當天鐵無咎所獻之策，細心經營，如今已有成效，不但東西兩派已然停火議和，而且羅在天的西派日益壯大，再過不久，重新一統金龍幫指日可待。上山的路上，羅在天把近況說了，鐵無咎和顧九月也甚覺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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