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意識到自己已經迷路的那一瞬間,我的心臟都差點停了,這是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恐懼。我的視野裡除了雪以外什麼也沒有,耳中聽到的除了風聲以外什麼也沒有,這一刻我深切的感覺到自己隨時都會死在風雪之中,屍骨將會永遠被埋藏在冰層之下。理智告訴我這個時候應該冷靜思考對策,但我哪裡能冷靜下來。我拼了命的向前跑,即便我根本不知道哪一個方向才是正確的。
我就像是丟了魂魄一樣,在黑暗的冰原上亂跑,心想嵐也好,樂也好,冰山也好,隨便什麼也好,總之快點出現!我扯開喉嚨大喊大叫,但是聲音馬上就被風吹散,根本傳不到遠處,我甚至都聽不到我自己的聲音。但是我現在除了呼喊以外,已經沒什麼能做的了。
我像是在祈求一般不斷地朝著四周呼叫,到後來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喊什麼了,我心裡希望奇蹟會發生。然而,到了最後我喊到聲音都啞了,也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在我心灰意冷之時,腳下冷不丁地傳來「喀嚓」的一聲,似乎有什麼東西裂開了。我心裡咯噔一沉,已經隱約猜到這是什麼一回事了,但身體卻反應不過來,下一秒,我便感到一陣強烈的失重,然後整個人便落入了冰水之中。
落水的瞬間,我兩眼一黑,極端的低溫使我全身麻痹,猶如被電擊一般,我本能的想喊救命,但一開口,寒冷的海水便猛灌進我的嘴巴裡。我驚得手足無措,完全失了方寸,明知在水中不能呼吸,但仍然不由自主地吸氣,結果當然是被水嗆到,然後因為咳嗽我又吸入更多海水,鼻腔和肺部一陣灼燒般的疼痛。慌亂之中,我僥倖的抓到了冰層,我死命地把自己往上提,這才終於重新浮上了水面,呼吸到新鮮的空氣。
我從沒有想過溫度能低到這種程度,我感覺腦袋都被凍壞了,腦漿統統結成了冰塊。我全身都抖得非常厲害,彷彿是在抽搐一般,牙關也不住的打顫。我雙手死死地抓住浮在水面上的冰塊,指甲深深陷入了冰層。我已經失去了思考能力,只是憑著本能不斷地用雙手抓住冰層,拼了命的想要爬回到冰面上,然而,我一使勁冰就應聲碎裂。
或許是因為溫度實在太低了,我的腦袋裏空白一片,我什麼也想不到,只知道這塊冰碎了,就抓住另一塊,但附近的冰層都不厚,承托不了我的體重,只要我稍微用力,冰層立刻碎成渣。不論我怎麼拉,怎麼抓,我都爬不回冰面上,與此同時我身處的這個冰窟窿卻越來越大。
隨著時間的推移,身體的溫度越來越低,手腳變得越來越僵硬,反應也越來越遲緩。不知過了多久,我最後一絲掙扎的力氣都耗光了,現在的我只有在水中慢慢等死的份。
這個過程相當的痛苦,全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是不疼的。我漸漸的不覺得冷,反而開始覺得很熱,就像被人架在火上燒一般。我知道這是因為寒冷神經已經麻痹了,同時因為身體皮膚大面積的凍傷,出現了炎性反應,我才會感到被火灼燒一般的疼痛。這感覺不由讓我聯想到我在焚化爐裏被燒死的那一刻,兩者的感覺是何等的相似!身體上極端的疼痛與精神上的折磨把我推下了萬丈深淵,我感覺自己又回到了那一個黑色的大箱子裏,似乎下一秒就要瘋掉。
此時此刻,我寧願死得乾脆一點,這樣至少可以從這種痛苦中解脫出來。我想拔出腰間的軍刀刎頸自盡,然後我絕望地發現我連這個動作都做不到。
我不由覺得諷刺,哈哈,怎麼連死都這麼難?
忽然,前方出現了一束手電筒的光,這一束光彷彿把我從瘋狂的邊緣拉了回來。我平地里生出了一絲力量,扯開喉嚨喊了一嗓子救命。那人聽見了,手電筒的光束明顯頓了頓,隨即緩緩朝我這邊走過來。知道自己這次有救了,我簡直喜不自勝,身體的疼痛也好像一下子緩解了許多。
手電的主人很快便進入了我的視線範圍,來者正是嵐!我還不敢鬆懈,忙提醒他:「這里的冰很薄,你要小心點。」我心想:要是他也掉下來就再沒有人會來救咱們了。
然而嵐卻在幾米遠的地方停下來,藉著手電筒的光,我看到他冷漠地看著我,似乎完全沒有要救我的打算。
為什麼?為什麼他不來救我?一瞬間,恐懼,驚愕,不解的情緒全混雜在了一起。過了良久,我才反應過來。我不可置信地盯著他,茫然地問:「你⋯⋯你想看著我死?」說完這句話後,所有的驚愕和不解在頃刻間都變成了無邊的憤怒,強烈的恨意使我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我用滿含殺意的目光瞪著他,恨不得把他也拉下水。我緊緊地咬住牙關,用力得連牙齦也滲出鮮血,從絕望到希望,又從希望一下子回到絕望,我脆弱的神經根本承受不了這種刺激,一時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痛苦多一點,還是憤恨多一點,最後我只能艱難地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你他媽還是不是個人?」
嵐打斷了我的話,語氣平靜地說道:「救你,可以,但是你要幫我做一件事。」他不等我詢問是什麼事情,便自顧自地說下去,「我要你幫我殺了樂。」
嵐說得很平淡,但我卻瞬間懵掉,眼珠子都蹦了出來,這是什麼跟什麼?
「行還是不行?」嵐馬上催促我,根本不給我時間思考,也沒有告訴我原因。
「行。」雖然萬般不解,但我也答應了下來。什麼行不行,在這種生死關頭,難道我還有別的選擇嗎?你要我做什麼我都得做啊!
嵐聽到滿意的答案後,才從背包裏掏出繩索,簡單的打了個稱人結朝我拋了過來。我的雙手因為寒冷而不斷顫抖,幾乎做不了任何動作,幾經折騰後才成功地把繩索套在了自己身上。嵐使勁一拉,我大半個人隨即離開了冰窟窿。沒有了水的阻力,身子頓時輕了不少。因為害怕冰層會再次碎裂,我手腳並用,匍匐在冰面上前進,直至爬到嵐的腳邊我才松一口氣。
嵐抓住我的衣領把我提起來,冷冷地威脅道:「記住你答應過我什麼,要是你敢反口,我第一個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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