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也不是個莽撞的人,略加思索就提出了一個比較安全的方法,「那就用繩索把兩組人綁在一起。」說完,便轉頭看向辰,似是要詢問他的意見。
辰低頭思索了一會兒,隨後點了點頭,說:「這樣的話,嘗試一下也無妨。」
黎眉頭緊鎖,反駁道:「可是⋯⋯」可還沒等他說完,便被嵐直接打斷,「你怎麼看?」嵐直直地看向我,給了我一種莫大的壓迫感。另外三人也齊刷刷的轉頭看著我,等待著我的答復。
我雖然覺得這個試驗有點多餘,畢竟沒有記號就已經否定了樂的推測,但既然他們想要試一下,我也是無可無不可的,於是便答道:「如果你們非進行這個實驗不可,我也沒什麼意見。」
話音剛落,嵐便把目光移到黎身上,眼神裡似乎還帶著了一絲不懷好意。
在我們四人都同意的情況下,黎其實並沒有選擇的餘地,他也只好不情不願地點頭同意了,「好吧。」
看著嵐和黎二人的相處模式,我心裡不由產生了一個疑惑。嵐對誰的態度無疑都十分惡劣,但他對黎的惡意似乎格外的明顯。不論黎說什麼,他都要對著幹。我甚至懷疑嵐要做這個試驗,純粹就是因為黎反對這個試驗。我不明白的是嵐對黎的惡意到底是從何而來。我不認為嵐會無緣無故地看黎不順眼,但他們倆認識的時間還不到一天,怎麼就結仇了?他們之間是不是還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呢?
我愈想愈覺得這個實驗有些荒謬,但現在改變主意已經來不及了。嵐早就從背包里掏出了一捆登山繩。
黎想了想,說:「兩組人要走的路程加起來差不多要二十分鐘,看來要把我們五個人的登山繩都用上才足夠。」他說完也從背包拿出一捆繩索。
不消片刻,嵐就把我們的登山繩拆分成好幾股細繩,相互綁在一起,變成了一根長得十分誇張的繩索。希望它不會打結吧,不然待會兒卡住了就糟糕了。
「我要和青一起走。」辰冷不丁地蹦出這麼句話,並且繞過嵐走到我身旁。
黎,嵐和樂馬上看過來,來回打量著我們兩人,臉上寫滿疑惑。不要說他們,連我也是一怔,我和他似乎也沒那麼熟吧?
「不行,要用抽簽的方式決定。」嵐不近人情的說。我有點好奇辰會有什麼反應,結果他聞言,也只是點了點頭表示同意,並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滿。我頓時鬆了口氣,看來他也不過是隨便說說而已。
根據抽簽的結果,我和嵐一組負責往回走,他們三人則繼續走右邊的路。
我們已經在這裡耗費了太多時間,現在還要進行這荒謬的試驗,心裡不禁有點著急。於是我二話不說,便撿起登山繩的一端繋在手腕上,邁步往回走。樂也把繩索的另一端握在手裡,向相反方向出發。
我和嵐一前一後的走著,一路無話,我又不自覺地把注意力放在四周的環境上,可沒看多久,那些幾乎沒有絲毫變化的綠色植物便使我感到心煩意亂,於是我只好收回視線,幾步追上嵐的腳步。沉默地走了一段路,我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問他:「這只不過是樂的直覺而已。沒有看到記號已經可以否定他的假設。你為什麼要同意進行這個試驗?你真的相信樂的話?他真的有可能記住每一棵樹的位置嗎?」
我等了很久,但嵐卻始終沒有回應。不回答是代表什麼?難不成他真的是因為黎的反對,才一意孤行地進行這個荒唐的實驗?不過嵐又不像是這麼不分輕重的人,他這樣做應該有自己的理由。
我們又向前走了一大段路,但這種靜默的氣氛讓我感到很壓抑,只好厚著臉皮繼續和嵐說話,「你覺得我們會遇上他們嗎?」
嵐又不說話,連一個眼神都不願施捨給我,使我感到尷尬不已。你說句話會死嗎?我只好訕笑幾聲,有些難堪地自問自答,「向相反方向走的人應該不可能相遇吧。這根本就解釋不通。」
「你給我閉嘴!」嵐怒視著我,「在說話前麻煩稍微運用一下你的大腦,不要胡亂製造噪音行不行?」
我下意識地想要反駁,但還沒組織好語言,嵐便用十分不耐煩的語氣解釋道:「我不確定樂所說的是否屬實,但有一點他說得很對。雖然你們嘴上說沒找到記號,所以遇到的三個分岔路口純屬是三個相似的地方。但你們心底裡卻仍存有懷疑。要不然你們就不會在分岔路口這個問題上再三斟酌。我這樣做的目的就是要消除心中的疑慮,我決不能讓這件事影響我接下來的判斷。」
我雖然對他目中無人的態度十分不滿,但這下我終於明白他究竟在想什麼了。
由於村民說他們離不開這座山,即便知道了他們是在說謊,但在潛意識中,我們或多或少都已經認定了這座山有問題,加上我們又在山林中遇到了各種不合常理的現象,自然會疑神疑鬼。即使有直接的證據證明瞭我們並沒遇上鬼打牆,但眾人的心裡面還是會覺得這些分岔路口有問題。用這個辦法,雖然浪費了一些時間,但卻可以直截了當地驅除眾人的心魔。
「你為什麼不早說呢。如果你跟黎解釋清楚,他也肯定會同意的。」我不解地問。
可嵐又再次把我晾在了一邊,完全沒有要搭理我的意思。有了之前的經驗,我也沒指望他會認真回答我每個問題。我安慰自己道,和神經病人相處就不要太過認真,但我仍然不禁在心裡感嘆自己真是倒了八輩子的楣才會攤上這些個神經病。
在沒人說話的環境中,這裡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靜,沒有風,連空氣都彷彿凝固了,整個樹林都是死氣沉沉的,單是處在這種環境中就已經讓我感到非常的壓抑。即便我們並沒有真的遇上鬼打牆這種邪門事,但這個林子里有問題的地方可多的是,一想到這些,我便感到頭一陣陣的抽痛。那些無解的問題又再次不受控制地在我腦海中浮現,究竟我們為什麼會失憶?又是為什麼會出現在這片樹林之中?
幸好沉默並沒有維持太久,嵐伸手指了指前方,用毫無波瀾起伏的語氣說:「到了。」
那個把我們所有人弄得頭昏腦脹的分岔路口已經出現在視線範圍內。我很快就在一棵鳳凰木的樹乾上看到了一個指向右邊的箭頭,這明顯就是辰刻下的記號。
這說明我們確實從第三個分岔路口回到了第二個分岔路口,而且在這裡極目遠眺,也沒有看到樂他們三個人的身影。一切也符合預期,並沒有出現兩組人相遇的詭異情況。這果然只是三個相似度極高的分岔路口,或許這一切都是村民們為了擾亂我們的方向感,而弄出來的把戲吧了。
我和嵐在分岔路口等了一會兒,也沒看見他們三人的蹤影,我一直懸著的心總算能放下來,我長舒一口氣,感嘆地說道:「即便這一片樹林中存在著很多古怪的地方,但我們兩組人走的是相反方向,不論怎樣我們也不可能看到彼此。這一次是我們太多心了。」
嵐的神情還是一如既往的淡漠,似乎早就知道結果會是這樣,「回去和他們會合吧。」
「嗯。」我答應了一聲,正準備往回走,可就在我轉身之際,我看到嵐的表情突然一僵,瞳孔因驚訝而猛地收縮成一個小點,我也不由楞在了原地,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嵐的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
一種不祥預感頓時湧上心頭,而且我還該死的猜到了到底出了什麼事。我不太自然地回身去查看,果不其然讓我看到了在小路的另一頭出現的三個身影。
我不用去想也知道三個緩緩接近的人影到底是誰。此時此刻,我真的想自欺欺人的裝作什麼也沒有看到,繼續往前走,可惜不行。
隨著人影逐漸靠近,他們的輪廓也逐漸變得清晰起來,從反方向走過來的自然就是剛分別不久的樂,辰還有黎。面對這詭異的一幕,所有人的臉色都是一會兒青一會兒白的,唯一的例外就是樂。他興高采烈地和我們揮手打招呼,「能在這裡再次看到你們實在太好了。」接著,他還沾沾自喜地說道:「我都說了我的直覺是不會有錯的。」
我在心裡咬牙切齒地罵道:這一點都不好!我最不願意看到的情況出現了。我們兩批人明明是向著相反的方向前進,卻詭異的迎面相遇了。這該怎樣去解釋?
我們幾個人面面相覷,一時間誰也無法接受這麼匪夷所思的事。
我實在想不到有什麼合理的原因可以解釋這件事。即便一切都如同嵐所言是一場騙局,即便這裡的每一棵樹,每一株植物,每一條路都經過精心的規劃以擾亂我們的方向感,即便村民們有什麼東西或什麼裝置能夠把空氣流動隔絕在外,他們也絕不可能令兩個向相反方向移動的物體相遇,因為這已經違反了物理定律。
唯一可以解釋目前的狀況的,恐怕只有所謂的「鬼打牆」,但「鬼打牆」本就是違反物理常識的現象,這根本不是人類可以辦到的事。如此一來,我們就得把之前所有的推測全部推翻。
難道黎從一開始就猜對了?村民們根本沒有說謊,這座山真的在一夜之間出現了某種超出常理的變化,令身處在這裡的所有人都無法離開。但這種事真的有可能發生嗎?而且,若果村民們說的全是實話,我和嵐在村莊里發現的怪異之處又該怎麼去解釋?那間屋子裡怎麼可能有水和電?
我愈是去分析,便愈是感到迷惘,我不但沒法解開眼前困擾著我們的一個個謎團,反而想出了更多的問題。從我們失憶至今所發生的一切都有著太多前後矛盾的地方,要說村民們無辜嗎,可我們又發現了他們撒謊的證據。要說這是一場精心佈置的騙局嗎,可現在出現的情況卻又脫離了人類能力的範疇。我們推導出來的所有結論似乎都是錯誤的。在這座山上發生的一切已經詭異到讓人毛骨悚然的地步。
在這沉靜壓抑的氣氛中,嵐冷不丁地說出了一個字。他的聲音並不大,卻足以貫穿所有人的耳膜。
「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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