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我赫然察覺到另一個更嚴重的問題。我顫抖著聲音說:「你們聽,這聲音並不是從前方傳來的,反而是從四方八面而來的。這不可能是洞外的風雨聲。」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那個不知是什麼的古怪聲音似乎變得更加響亮。明明在黑暗中看不見,我仍然難以自控地不斷轉動眼珠子,想要找到聲音的來源。
這聲音非常奇怪,我完全想像不到是什麼東西發出來的。剛開始聽時是滴滴答答,淅淅瀝瀝,可聽久了又好像變成叮叮咚咚,最詭異的是這聲音他娘的還是環迴立體聲,有的時候好像離我們非常遙遠,可是有的時候就像有人在我耳邊絮絮低語似的,我嚇得渾身一顫,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根據以往的經驗,平白無故聽到聲音都不會是什麼好事,這種詭譎的聲音更是如此。在一片漆黑中聽著這聲音,幾乎要把我弄得神經衰弱,我剛想打開手電筒的電源確認情況,卻聽到凌鬯說:「我們盡快離開這兒吧。」
可話音剛落,龔一勇便冷不丁地發出一聲殺豬似的慘叫,我感覺心臟都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了。我手忙腳亂地打開了手電,見到龔一勇半跪在地上,一隻手捂著後腰。
「該不會又有人摸你吧?」我有些緊張地拿著手電筒四處探照,但他身後卻是空蕩蕩的,真的什麼也沒有。「你確定沒有感覺錯?」
過了一會兒,也沒聽到龔一勇的回應,我有些奇怪地把手電筒的光束移到龔一勇身上,這才發現龔一勇的五官皺成一團,神色痛苦,已經沒力氣說話了。凌鬯馬上反應過來,不由分說地把他按在地上,並掀起他的背心,八個針孔般大小的血洞赫然在目。
我看了就覺得一陣頭皮發麻,立即進入戒備狀態,這不是因為傷口有多駭人,而是因為這八個血洞成一直線,不偏不倚地排列在他的脊椎上,用尺子畫也未必有這麼準確。唯一的解釋是,這傷口是某種奇特的工具或武器所造成的,也就是說,真的有一個意圖不軌的人在咱們附近,想來耳中聽到的奇怪聲響也是他所為。我和凌鬯交換了一個眼神,他撿起龔一勇的衝鋒槍,我也悄無聲息地拔出匕首,準備揪出這個躲藏在暗處的人,但此時龔一勇卻抓住我的腳脖子,氣若游絲地擠出幾個字:「你老實告訴我,我是不是快死了?」他氣喘吁吁,嘴唇發白,身體不住的抽搐,似乎正承受著撕心裂肺的痛楚。
我瞥了他後背的傷口一眼,只有幾顆血珠滲出來。看樣子這頂多比打針痛一些,我完全理解不了他為何會一副快咽氣的樣子,我有心想幫他,卻不知該怎麼幫。
變故實在發生得太突然了,我看著那八個奇怪的血洞,再次不由自主地陷入了一片慌亂之中。我明明已經看過了很多的屍體和白骨,也目睹過了不少人死在我面前,甚至自己也親身經歷了一遍死亡,可是對於死亡,我還是打從心底裏感到畏懼。看著這個十幾分鐘前還和我貧嘴的人,現在卻蜷縮在地上因為痛苦而抽搐著,似乎隨時都可能會死掉的模樣,我覺得非常的難受,心臟彷彿被人掏空了一般。
即使我們只是認識了短短的幾個小時,甚至剛見面時,他還想著要殺死我,但他和凌鬯卻是在我失憶後,唯二對我真誠以待的人。村民從一開始便設局算計了我們幾個,黎出賣了我們,辰從不對任何人坦露自己的真實想法,嵐和樂也從沒信任過我。只有凌鬯和龔一勇無條件的告訴了我關於這個世界的真相,讓我不再被蒙在鼓裏,一無所知。
所以我真的不忍心看著龔一勇去死,但他的狀況卻遠遠超乎了我的認知。面對這般離奇的傷勢,我完全無從入手,這個時候幫他包紮傷口應該起不了什麼作用吧?但除此之外,我還能做什麼呢?
我在觀察龔一勇後背的傷勢時,也不忘把一半的註意力放在漆黑的山洞中,因為叮叮咚咚的聲響仍然迴響在耳邊,昭示著那個暗算了龔一勇的兇手仍然徘徊在我們周圍。我拿著手電直直地指向龔一勇身後的方向,但是在手電的光照範圍內卻不見半個人影,看來那個人並不打算在這個時候現身。那個人很聰明,他清楚知道凌鬯手上就有一支衝鋒槍,他現在出現在我們面前,等於來送死。他要做的事情就是等,等待我們再次關閉手電筒,或是等待手電筒的電源徹底耗光,才是他再次出手的最好時機。
若果真要把那個人從黑暗裏揪出來,我和凌鬯就得往回走,並且在手電筒還亮著的幾分鐘內把那個人給解決掉,否則我們將後患無窮。可是這樣做,我們就得丟下龔一勇自生自滅。現在有照明的情況下不抓緊時間想辦法救他,在絕對黑暗的環境之中,要想救他就更不可能了,這樣等於判決了他死刑。
在我和凌鬯猶豫不決之際,更令人絕望的事情發生了。手電筒在這個節骨眼上突然閃爍了幾下,看來手電的電量比我猜測的還要低,似乎很快就要熄滅了,我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要是不趁現在找到弄傷龔一勇的人,等到手電熄滅,我們肯定會跟著遭殃,但是如果現在不想辦法救龔一勇,待會兒燈滅了就更沒門兒。這等於要我們在自身和同伴的性命之間二擇其一。
我和他們的交情尚淺,所以救不救龔一勇的選擇應當落在凌鬯手上。而且現在情況緊急,沒有多餘時間給我們討論,其中一個人必須立即作出決定。於是我把心一橫對凌鬯說:「我聽你的。」說完後,我便閉上了嘴不再說話,安靜地等待他的最終決定。
凌鬯聽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表情略帶驚訝,似乎沒想到我會把這麼重要的決定交給他。現在的情況著實非常不妙,龔一勇的性命危在旦夕,我們身後的殺人兇手也在黑暗中伺機而動,一個錯誤的決定,隨時可能會賠上我們所有人的生命。凌鬯並沒有逃避這個沉重的責任,可是面對著這左右為難的窘境,他顯然也陷入了極大的掙扎之中。
凌鬯的臉色非常難看,雙手緊攥住衝鋒槍,力度之大連指關節也被他捏得發白。
是選擇拯救自己,還是同伴的性命,一切的決定權都在他手上。我甚至無法想像他此刻承受的壓力得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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