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仔細思考了一會兒,終於察覺到那裡不對勁。對了!一般情況下,肌肉組織腐爛乾凈後,才會露出裡面的白骨,像現在這樣還有大塊的血肉連著白骨的屍體是極不尋常的。這說明屍體的部分血肉可能被野獸吃掉或是因其他的原因被人為的移除了。
這本來並沒有多奇怪,因為屍體在野外,被動物吃了也不是出奇事,但看著眼前均勻地散落一地的骸骨,我不免產生了一個非常不好的聯想。或許⋯⋯或許在這些人還活著時或剛死去不久後,他們的身體就被人分割成許多塊,然後扔在這里。
這個想法剛在腦海中冒出來,我便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連嵐也看得直皺眉。
剛才因看到這觸目驚心的一幕,我的腦袋當機了一段時間,恐懼和震驚佔據了我全部的思緒,現在仔細一琢磨,才發現其中的問題多了去了,而且這些問題還一個比一個詭異。首先,這些死人到底是誰?他們是怎麼死的?他們的屍體又為什麼會被切割成這麼多塊,這其中有什麼別的意圖嗎?拜託別告訴我,他們是在這里被人殺害並且分屍的。
當我還在為眼前這麼多的屍塊而感到心驚之際,嵐已經把他手上的那根骨頭檢查了個遍,他絲毫不在意地一甩手,把骨頭扔到了一旁的地上,那隨意的架勢彷彿他扔的只是一代垃圾,而不是另一個人的骨頭。
我看得眼睛都直了,不由在心裡腹誹道:等⋯⋯等一下,那可是屍體的一部份,又不是垃圾,這樣做真的不怕遭天譴嗎?
或許是我的表情管理實在太糟糕,嵐似乎看穿了我心底的想法,立即甩給了我一記眼刀,「有問題嗎?」
「沒問題。」我不假思索地答道。你大爺要做的事,我怎敢去阻止,何況會遭天譴的是你,又不是我,當然沒問題了。
嵐聽到我這樣說,不屑地嘖了一聲,但也沒有打算繼續管我。他收回目光,然後又從地里抽出另一塊不知屬於人體身上哪個部位的骨頭,默默研究起來。
這塊骨頭和之前的脊骨大同小異,上面都是粘著大塊的血肉。這次嵐沒看幾眼就把手中的骨頭扔掉,完全沒有半點要尊重死者的意思。
我沒有多管閑事的阻止嵐,轉身去尋找那一顆把我絆倒的頭骨,因為那隻灰色的眼睛始終讓我耿耿於懷,還有那潛藏在泥土裡抓住我的手不放的生物也一樣。
正這麼想著,我突然發現我好像忘了把這兩件事告訴嵐。沒辦法,我那時候實在太過慌亂了,根本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我剛想回身跟嵐說一聲,卻看到嵐半條胳膊已經伸進泥土裡,似乎正在摸索著什麼。
這下糟糕了!我心中大駭,著急地大喊:「別把手伸進土裡,下麵有東西!」
在我說話的檔口,嵐瞳孔一縮,臉色煞白。看到這一幕,我的心臟彷彿被一根鋼絲死死勒住,難道⋯⋯難道已經遲了?
嵐連忙把胳膊抽出來,但只是退出來一點,便無法再動彈。之後不論他怎麼使勁,也無法再把手從地里抽出來半分。我馬上意識到這是怎麼一回事,心頓時涼了半截。
我見狀連忙跑過去幫忙,在這短短幾息間,不安,恐懼和愧疚的情緒一股腦兒湧上心頭。如果我能早一點提醒嵐,事情也許就不會發生了。都是我的錯,是我太大意了,這麼重要的事情竟然都可以給忘了。
可當我幾個箭步跑到嵐跟前時,他已經憑自己的力量硬生生的把胳膊從泥土裡抽了出來。我頓時鬆了口氣,可旋即我便看到他整條手臂已變得鮮血淋漓,手腕上更是多了幾道血肉模糊的抓痕。
我看得心驚肉跳,本想詢問他有沒有事,可話剛到了嘴邊,舌頭就像是打結了一樣,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嵐自己也定定地看著手腕處的傷口,隨著他緩緩轉動手臂,我也看清了他的傷勢。他手上一共有五道傷痕,每一道傷都深可見骨,血流如註,外翻的皮肉還變成了青黑色,似乎是中毒了。看著這傷口,我的心臟幾乎要停止跳動。我和嵐面面相覷,都在對方的臉上看到驚訝的神情。令我們二人如此震驚的原因不單只是因為傷口看上去非常嚴重,更是因為我們不約而同地發現了一個可怕的事實。
嵐的左手上一共有五度抓痕,其中四道並列在手臂的外側,還有最後一道在手臂的內側。這五道抓痕的位置和分佈,完全不像是由什麼動物野獸造成的,反而更像是由一個人造成的。
為了證實這一點,嵐二話不說地用右手虛握著自己的左手手腕,而他的五根手指恰好和那五道傷口重合了。
所以說潛藏在泥土裡的真是⋯⋯一個人?可這根本不可能!泥土裡沒有空氣,人若被埋在泥土裡,不用多久便會窒息而死,就更別說在地里也能行動自如。可是嵐手臂上的傷痕又確確實實告訴我們這地底下真的有人,至少是一個類似人類的存在。我的腦海中馬上出現無數個恐怖的聯想,我頓時感到不寒而慄,單單只是站在這片染血的土地上,便讓我覺得渾身不自在。
我強壓著不適,有些愧疚地問嵐:「你的手沒事吧?」
嵐經過短暫的驚訝後,迅速恢復了平靜。他手上那五道猙獰的傷口明明還滴著血,他卻似乎完全沒感到疼痛,一臉淡然地搖了搖頭,說了一句沒事。
我這下終於可以確認嵐真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其瘋狂的程度恐怕不亞於樂,因為正常人受了這麼嚴重的傷後,怎麼可能還像個沒事人一樣?要是換了我,我可能早就嚇傻了。但是對於嵐受傷一事,我感到萬分愧疚,要不是我忘了提醒他,他也不會貿然把手伸進土裡,也就不會被抓傷了。而且,傷口還這麼深,我們此刻又被困在山上,缺醫少藥的,也不知以後會不會落下什麼後遺症。
「你確定?要不要先包紮一下?」我小心翼翼地問。
嵐卻對我的善意視若無睹,還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不耐煩地說:「不用。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他說完便低下頭,定定地看著自己受傷的左臂,蹙著眉露出一副沉思的神情,似乎並不打算繼續搭理我。
我心想這難不成是面子的問題?我想了想,沒有再在受傷一事上糾纏。我輕咳了一聲,正了正臉色,轉而問他另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你能感覺到剛才抓住你的是什麼嗎?」
嵐這次總算抬眼正視我,「人的手。」他十分坦然地回道。
雖然已經猜到一二,但聽到嵐親口所說,我還是感到後背發涼,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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