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格家的馬車來到市集邊上的白色建築物正門前,本來還不算奪目,只是當車廂步出一位禮服翩翩的英俊少年,牽過車廂裏伸出的一隻戴著白手套的纖美的手,引出一位絕美的少女。如此一對漂亮的人,頓時讓會場變得一片寧靜,並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認識他們的人紛紛上前向他們打招呼,不認識他們的人,更想要圍上去攀談。一時間,兩人成了會場上的主角。生為杭德羅維格的獨子,迪亞歌自小就習慣在這種社交的場合上成為焦點,所以即使在眾人注目下,仍然毫不怯場,應答得體。至於羅莉塔,雖然家勢只屬小康,但因為長得漂亮,被注視已經不是新鮮事,這種場面她自然也是應付自如。
核心只有兩個人,當然不是人人都能夠靠近,於是,人們慢慢演變成以他倆為中心散開開始與身邊人交談的局面,焦點才稍稍放緩。
「羅莉塔。」一個女孩穿過人群,向他們走近。
「雅露露,你也來了?」羅莉塔笑著迎上去。
「當然,這麼熱鬧的舞會怎能不來耶。你嘛,還是那麼明艷照人呢!」
「你今天也很漂亮啊!」
迪亞歌也禮貌的靠向二人:「雅露露小姐,你好。」
雅露露面露驚訝的看著他:「迪亞歌?你真的是迪亞歌嗎?」
「他當然就是迪亞歌囉。」羅莉塔不明所以。
「噢,迪亞歌你今天很帥氣嘛,我幾乎都不相信這是平日傻頭呆腦的迪亞歌啦!你不說,我還以為是迪亞歌的孿生哥哥呢!」
「雅露露小姐可真幽默呢!」迪亞歌漂亮的笑容中暗含著無奈之意。
「平時我還有點懷疑,今天看到迪亞歌這模樣,我真心認為他跟你就是很匹配嘛!難怪你會一直傾心於他啦!」
「雅露露,你幹嘛開這種玩笑啦!」羅莉塔有點著急,趕忙拉雅露露一把,卻不敢再看迪亞歌一眼。
「呵呵呵,不說不說。對了,羅莉塔,你記得誰是爾帖亞嗎?」
「爾帖亞?是小時候跟我們一起學跳舞,後來搬回西班牙居住的那個爾帖亞嗎?」
「是的,就是她。這陣子,她從西班牙回來了。今天她也來了,就在那邊嘛,我帶你去會會她,好不好?」
「嗯,好啊!」羅莉塔轉頭看向迪亞歌。
迪亞歌微笑著點頭。
雅露露便拉著羅莉塔穿過人群,離開了迪亞歌的視線範圍。
五光十色、賓客滿場的舞會並未有使迪亞歌忘記前來赴會的初衷。他環視這處身的白色大宅的大廳,白色的牆身飾著金色雕花的牆柱,牆上掛著金邊的華麗油燈,高聳的天花上一盞偌大的水晶燈座懸吊在中央,水晶燈座下搭建著一個中央舞台。舞台上有道布幕,布幕的正中掛著一個標徽-左右兩隻老虎中間是一道輪船的大帆,帆頂是一頂五角皇冠,金光閃閃。再看出席的賓客,除了鎮上的名流富戶外,不乏各行各業的頂尖家族代表,然而,出席的竟然還有軍隊,包括雷蒙司令官。
這狀況讓迪亞歌更為擔心。
「是迪亞歌嗎?」
身後響起一把熟悉的聲音,迪亞歌轉過身來。
「啊,福特叔叔。」
「剛才會場一陣騷動,我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啦,原來是迪亞歌你來了。也沒錯,今天你的打扮,倒比較接近迪亞歌本來的氣度。」福特笑著說。
「福特叔叔你又要取笑我啦。」
福特笑容更掬:「沒想到迪亞歌對這種場合也有興趣呢。」
這時,會場的侍應生經過,為兩人遞上香檳酒杯。
迪亞歌接過酒杯。「受邀請的是我父親,只是他生病了,我代替他出席。」
「杭德羅生病了?他還好吧?」
「放心,只是小病。休息了一天,他的精神已經不錯,今天幾乎都不肯躺在床上休息,整天在房子裏到處跑,我們都拿他沒辦法呢。」
「呵呵,杭德羅還是老樣子,什麼都要親力親為。」
「對了,福特叔叔你會在這裏,倒讓我驚訝,你不是一向都不太喜歡這樣的場合嗎?」
「是的,不過…」他們拿著酒杯邊談邊走,早已來到會場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這次舞會的舉辦人,迪亞歌你有聽說過嗎?」
「你是擔心南印度貿易公司的事?」迪亞歌面上保持笑容,神情故意若無其事。
「你知道南印度貿易公司是家怎樣的公司嗎?」福特也神色如若,望向中央的舞台上那道標徽。旁人遠看他們,只道他們是在把酒閒談,但現場熱鬧,只要身在半呎之外,已經無法聽清他們的談話內容。
「嗯。它崛起得很快,不知內情的人會覺得它是個傳奇,涉獵各個行業,幾乎都成功攻陷市場,大賺一筆。但是知道真相的人,就明白它的成功背後濫用了多少不光明的手段。」
福特點頭:「這次它要進入加利福尼亞的市場,以它以往的風評,我確實有點擔心。」
「你確實需要擔心。」酒杯放到唇邊,迪亞歌也望向舞台中央。「手段陰險固然可怕,但若它與軍隊勾結,那將更為可怕。福特叔叔也看到吧,今天這場舞會不少軍人到場,甚至連向來很少出席商業社交場合的雷蒙司令官也來了。」
「是的。你認為他們會合作?」
「畢竟越洋而來,要搶奪這裏的市場,南印度公司需要軍隊的強權協助;軍隊,則想要南印度公司的錢。繞過西班牙政府私下擴張軍力軍備,單靠壓榨民眾得來的錢,根本無法滿足司令官的野心。他們是各取所需。」
「那麼,就是說讓南印度公司得逞就是讓軍隊如意了。那我們該怎麼做?」
「叔叔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又怎會知道要怎麼做呢。」迪亞歌無奈的聳聳肩。「不過,若果他們要是想壟斷這裏的任何一個市場,我想我父親也不會袖手旁觀;若果它要耍什麼卑鄙手段,我想總會有人讓他們無法得逞的。」
福特先生嘆了口氣:「我知道梭羅不會坐視不理,但是一個一個難關,我希望我能夠做些什麼可以分擔他的重擔。」
「福特叔叔的心意,我想梭羅他會知道的。不過叔叔你可不是無事可幫忙的;將來父親要應付他們的壟斷野心,說不定就需要你的援手呢。」
「嗯,到時候我必定全力相助。」
二人相視一笑。
「福特,原來你在這裏。我四處找你呢!」
「斯敏特,好久沒見了。」
「來吧來吧,跟我來吧,那邊有一班老朋友知道你也來了,都想跟你見見面呢!」
在對方誠意拳拳的邀請下,福特先生只得跟隨對方的步伐離開,不過也不忘回頭朝迪亞歌一點頭。「代我向你父親問候。請轉告他,明天我會去探望他。」
「好的,沒問題。」
迪亞歌回復孤身一人站在會場的角落,深深凝視這熱鬧的會場。這華麗背後,可能正是另一道風雨來臨的前夕。人只能向前走,所以即使面前危險將至,躲不過,就必須走下去。結局如何誰都不知道,所以此刻就做能做的事,為未來的事擔憂是枉然。
把目光自會場上收回,迪亞歌看到會場上另一個角落,有個孤寂的身影傲然站在那裏,一雙冷眼旁觀著會場發生的一切。
這真是一個有趣的舞會!一向不喜出席社會聚會的福特叔叔會出現;一向沉默寡言,鮮有與商家富戶交往的吉紀魯上尉也赴會而來。迪亞歌心想。
他拿著酒杯,走向那個角落。
「吉紀魯上尉,你好!」
角落裏的軍裝男子側身望向面前對他親切微笑的富家少爺,面上仍是冷若冰霜,唇上卻吐出溫和的聲線:「你好,維格少爺。」
「很驚訝上尉你也會出席這種場合呢。」
吉紀魯雙目略黯,面上神色不變,聲音仍是固有的冷淡:「身為軍人,出席這種商家辦的舞會,確實太不像樣。」
「上尉不用太嚴謹吧!偶爾與民同樂一下也不是很過份呀。」
「這哪是什麼與民同樂!這個什麼南印度公司,軍隊實在應該與它劃清界線以作避嫌。」吉紀魯瞄向中央舉著酒杯談笑風生的司令官,而司令官身邊,是一個中年男人,四十來年紀,個子高壯,灰髮色灰鬍子還來一件灰色的禮服,面上的笑容讓人容易對他放下戒心。
「啊…」迪亞歌相信吉紀魯上尉對南印度與司令官背後的協作可能知道得比外人多。
吉紀魯收回目光,看著迪亞歌:「抱歉了,維格少爺,我失禮了。剛才的話只是我無由的嘮叨,不必理會。」
「啊…」迪亞歌假裝一面糊塗。
「對了,維格少爺,我想向你請教一件事。」
「上尉請說。」
「這裏的民眾是否都很討厭軍人?」
「嗯,這個,要怎麼說呢…」迪亞歌把玩一下手上的酒杯。「其實民眾很簡單很直接,喜歡對自己有利的東西,討厭危及他們生活的事物。只可以說,這裏的軍隊並沒有讓他們生活得更好,所以不會歸類為喜歡的東西啦。起初,就是盡量避開讓他們討厭的東西,直到被迫得走投無路,就會把心一橫面對它,只求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吉紀魯又再沉默,他把他這番話放進腦裏好好嘴嚼。迪亞歌不急進,他安靜的等著。
「可是成立軍隊的本意並不是如此,為了保護大家這片生活的天地而投身軍旅的,大有人在!」
「我相信。我有一個朋友也是從小立志成為軍人,為的就是要保家衞國;這家國,說到底就是眼前的每個營營役役的小人物。」放下酒杯,迪亞歌看著吉紀魯。「只是,現在軍隊的橫樑已經歪了,莫說是混混噩噩不知方向的軍人,就是那些有思想有操守的軍人,在這股歪風下,要不就選擇同流合污,要不就顯得格格不入,有志難伸。」
「…不!豈能眼見歪風也坐視不理!我就不相信不能糾正過來。」吉紀魯垂在身側的手輕輕握緊了拳頭。
「上尉的決心讓我佩服!可是說句老實話,軍隊的現狀主要是誰做成,上尉應該也很清楚。單憑上尉你一人之力,真的能把狀況扭轉過來嗎?」
吉紀魯沉默不語。
眼前這個男人,不難看出是個說得出做得到的人,勇於為自己的堅持付出任何代價,這卻使迪亞歌心裏更為擔心;要改變軍隊,只得向司令官下手,只是與權勢傾天的司令官硬碰,無疑是以卵擊石。多次的交集,迪亞歌相信吉紀魯是個正直的人,他實在不想看到他白白浪費一條生命。他裝出懼怕的神情,說:「我不是懷疑上尉你的能力!只是那不是你一個人就可以糾正的事。無法改變什麼,卻因此而失去生命,不是太不值了嗎?我勸上尉不要意氣用事,忍一口氣保全住性命,至少還可以留住有用之軀,為軍隊留下一股清流,萬一將來有機會,還可以逆轉劣勢,否則連像上尉這種軍隊裏的一點曙光也熄滅,軍隊就只能步入永遠的黑暗了。」
「哼,眼見如此狀況也裝聾扮啞,我實在無法做到。機會再小,我也不打算放棄。不嘗試,怎知道不會成功!你走著看,我會讓軍隊修正過來的!」吉紀魯開步邁前。
「…」迪亞歌不再說話,沉默地看著吉紀魯離開的背影。
吉紀魯卻在走出三步後,略略回過面來,說:「不過,維格少爺,謝謝你的關心。我不會莽撞送死的。」轉身,他再次邁步,這次,沒有再回頭。
是個硬朗的人,或許,也是軍隊轉變的契機。迪亞歌是如此願望。
然後,會場突然安靜下來。會場中央的舞台上站了一個男人,正是剛才站在雷蒙司令官身邊灰色頭髮的中年男人。他以穩重的聲線朗聲,說:「各位先生女士,感謝賞面光臨本公司這次的舞會。我是本公司南印度貿易公司派駐加利福尼亞地區的總經理伯南以斯特,今後將在此代理南印度貿易公司的所有業務,期望與大家合作愉快。這是我第一次來到加利福尼亞,這裏的活力和充滿生機的市場,我非常欣賞。我相信未來一段在這裏的日子,將會非常有趣。我們亦希望為大家和這裏的居民帶來世界各國最好的東西,我們彼此都將會從中獲得精彩無比的生活。很高興認識大家!希望今天大家能夠盡興而歸!」
一陣掌聲過後,會場又回復一片熱鬧。
迪亞歌站在原地,舉著酒杯,陷入沉思。
那個人就是南印度貿易公司的核心人物?只看外貌,不像是個狡詐得難以應付的人物。不過,外貌永遠可以欺騙人,真實的面貌可以隱藏得很深。只是本性難改,這家公司在其他地區的所作所為,只要是略略進行背景調查就能知道它並不如表面那樣一家規範的公司,即便來到加利福尼亞,也不會改邪歸正。確實要暗中監察它的一舉一動,見招拆招…
想起誰,誰就出現。
灰鬍子伯南以斯特竟然集合了會場上一班出席的農場主,主動來到迪亞歌面前。伯南禮貌的向迪亞歌伸出右手。迪亞歌也儀式地與他握了握手。
「維格家的迪亞歌少爺,榮幸與你認識。」
「以斯特先生客氣了。」
「很可惜今天未能見到閣下的父親維格先生。」
「父親抱恙,他也惋惜未能出席。不過,將來必定還有見面的機會。」
「沒錯沒錯。本來我還打算借今次機會和各位農場主初步談談往後的合作,不過,我相信維格先生未能出席也不影響的。虎父無犬子,迪亞歌少爺你應該也可以代表你父親拿定主意吧!聽說迪亞歌少爺你還是留學西班牙歸來的高材生呢!」伯南面上的笑容非常親切。他心裏確實不為杭德羅維格的缺席而感遺憾,反而非常慶幸;要說服經驗豐富且主見成熟的老維格不容易,但是這個遊手好閒不通世事的二世祖維格少爺,應該很好說話。
「以斯特先生是要開我的玩笑嗎?」
「是迪亞歌少爺太謙虛吧!維格農場的將來都靠你了,你說的話自然有代表性啊!」
「好吧,那麼以斯特先生你要討論的是什麼事情?」迪亞歌問。這也是其他圍在旁邊的農場主心裏的問題。
「這裏的天氣是陽光與雨水的平衡,很適合種植。我知道各位農場主的農場每年的農產品都很豐富,只是供應本地有限的需求,價格一直上不去,收益有限。有沒有想過,如果將農產品遠銷到歐洲市場,價格可以翻倍,同時,因為本地供應減少,本地市場的價格也會往上提,各位農場主可是雙重得益啊!」
「有這麼神奇嗎?」
「遠銷?怎個做法啊?」
「就是嘛,運輸費都不便宜啦!」
農場主們七嘴八舌的討論著。
伯南保持著親切的笑容:「我向各位提出這個建議,自然也會參與其中。運輸方面,南印度公司可以負責安排,各位只要把農產品統一賣給我們公司,我們將為各位監察本地和歐洲各國的市場,待價而沽。保證各位的收入至少會是現今的兩倍。」
農場主們開始議論紛紛,看他們的眼神,就知道他們已經開始對這建議心動。
「聽起來很吸引呢!」迪亞歌點頭。
「沒錯啊,維格少爺答應合作?」伯南相信離成功就只差一句話。
「抱歉,恕我維格農場不能答應你的建議。」
伯南的笑容不禁僵住半秒,復又回復自然,說:「維格少爺明明說我的建議很吸引,卻又不願意合作,那是在開個玩笑吧?」
「抱歉,我是認真的。眼前兩倍的利潤固然吸引,可是我們也不可以忽略將來。聖德斯科比附近地方富饒,並不是因為她的土地最肥沃,而是因為各位農場主努力維持的平衡所致。目前本地農場大部份產品的總產量其實僅僅足夠居民需要,將產品運到海外,農產品在本地的價格是必然上升無疑,可是價格提上去,只會讓居民花費大增,無法積累財富,日益窮困,最終導致消費能力減弱,社區再沒有剩餘的財源去發展和建設。倒退的社區和購買力疲弱的居民,只會讓本地市場委縮。與此同時,因為本地市場委縮,大家只得依賴海外市場,而海外市場全靠南印度公司的話,過度依賴將讓我們失去議價能力,屆時,以斯特先生能保證不會壟斷收購價?就像今天雙倍利潤的吸引力一樣,我很難相信南印度公司會放過那種壟斷情況下的絕對利潤吧!只是屆時大家想後悔也太遲了,本地的市場已經失去活力,已經無法再養活這麼多的農場和農場裏的工人。」迪亞歌保持著禮貌的笑容。「因此,我寧可無視眼前短暫的利潤,以換來健康穩定的將來,還有現在這樣朝氣蓬勃的聖德斯科。」
伯南慌忙搖頭:「維格少爺你的顧忌太…」
「迪亞歌說的還蠻對嘛!」
「是啊,我差點就忽略了這些呢!」
「哎呀,維格農場都不參加這個計劃,我們參加也沒什麼意思了!維格農場的供應佔市場大半,只要它不肯提價,我們的價錢就提不上去,反而因此失去買家丟了市場,到時候我們農場的東西賣不出去,為免血本無歸,真的是隨便南印度公司開天殺價我們也得賣給他們了!」
「嘩,那我的農場也不參加了。」
「對啊對啊,我也不!」
農場主們紛紛改變主意。
「大家不必過慮啊!」看著大家一面疑慮,伯南知道解鈴環需繫鈴人。「維格少爺,過份擔憂會讓你損失良機啊!你不妨回去跟維格老爺商量,說不定他會給我很好的答覆。」
「以斯特先生,遺憾的是我相信我父親的決定將與我一致。」
「……好吧,很可惜,不過沒關係,這次只是初步的建議計劃。將來南印度公司在這裏發展,必讓我們有合作的機會!期待下次是一次愉快的合作。」伯南再次禮貌的向迪亞歌伸手。
「歡迎之至。」迪亞歌當然禮貌的握手回應。
伯南轉身步遠。雖然功敗垂成,但會場上等待他的機會還多的是。
「這次幸虧迪亞歌呢!剛才被他說的天花亂墜,差點就真的答應他了。」
「想不到關鍵時候迪亞歌還是挺穩當的。」
「各位誇獎了。最重要是各位農場主本來就不是急功近利的人,並非我的功勞。」
「始終維格家族見識比較廣博,大場面見得比較多,我看以後大家遇到這種不熟悉的新運作方法,還是去問問維格先生的意見好啦!」
「說得也是。不過嘛,我想這次那個以斯特伯南也只是試試水溫,探探合作的可能性而已,畢竟我聽說他們進駐這裏的第一炮,並不針對農場,而是礦場。」
「礦場?」迪亞歌旁敲側擊。「這個說法倒是有趣呢!是傳說吧?」
「這裏說了就散,大家別四處說。我也是剛才在那邊聽見那些礦場的主人說的,最近南印度公司都在接觸各個礦場的主人,遊說他們出賣礦場。南印度公司的開價挺吸引的,他們都在猶豫要不要賣。」
「礦場與農場不同,農場是再生的發展模式,礦場卻是與蘊藏量的一場賭博,沒人知道地底下還有多少礦藏量,現在眼前的一筆可觀金額和將來未知的財富量比較,確實是會讓人有所思量。」迪亞歌點頭。
「南印度公司也不是笨蛋,他們開出的價錢確實比市價高,但如果各礦場的實際蘊藏量真如當初估數那麼多,他們絕對不吃虧。」
迪亞歌略略皺眉,說:「他們志不在此。南印度公司最擅長的手段-壟斷供應,操控市場價格。只要買下大部份礦場,那麼不管裏面的蘊藏量如何,他們都必定會賺。」
「哎呀,是這樣的嗎?我想那些礦場主才不會想這麼多啦!真讓人擔心!」
「是啊!聽說鎮東南面那個小礦場的礦主南加泰先生已經決定要賣出礦場,就差價錢還未談攏。南加泰先生今天就沒來,大家都說他已經準備拿到錢後搬離聖德斯科,所以正在收拾家當。萬一他真的賣出礦場,就怕引起連鎖效應,其他礦主也會陸續跟隨。」
「要是這樣,我們也沒有辦法,這畢竟是那些礦主的個人財產,他們要怎麼處理,我們沒權過問。」
是的,若果是公平的交易,旁人確實無從過問;只是南印度公司會安份守己,正正當當的進行交易嗎?要是這樣的話,它絕對不會崛起這麼快。
「噢,那邊不是路佩西的納斯蒂先生嗎?」
「是啊是啊,過去跟他打聲招呼吧。」
「嗯。那麼,維格少爺,先失陪了。」
「好的。」迪亞歌點頭回應。
其他農場主也散開到會場四處。
迪亞歌輕輕靠到旁邊的几桌邊上,手上酒杯裏的紅酒一下下晃動。
這時,會場突然鬧哄哄起來,人們都朝聲音的來源處看去。
迪亞歌也看過去。
穿過人群,目光所及,在那邊擺放食物的餐桌旁,肯查斯中士正在手舞足蹈,用力的在和什麼人說話,他身後則是他的下屬軍兵,一個個神情顯得哭笑不得。角度再略略一移,就看到一道桃紅色的龐然大物。
瑪利亞?!
沒錯,是瑪利亞,身穿一件桃紅色的低胸中腰撐裙傘的禮裙,面上塗上了平日鮮有的濃濃胭脂,正拿著盆子,大口大口的享用著宴會上的美食。肯查斯中士正因為這位「客人」沒有請帖,擅闖會場,而下逐客令。可是瑪利亞對他置若罔聞,令他手足無措。
迪亞歌好奇瑪利亞為什麼也來了,只是當他聽見身後桌下的一點小聲音,他知道原因了。
「你怎麼也來了?」四周無人,迪亞歌卻竟突然開口。
桌子底的桌布略略掀開,傳出男孩的聲音。「當然是來找你囉!我找到麗絲了,礦場的意外事件果然有古怪!感覺都要出大事了,你怎麼還有閒情來吃喝玩樂呢?」可以聽出孩子語氣裏的不滿。
迪亞歌抬頭望向高掛的那盏華麗水晶燈,把酒杯放在唇邊:「貝納德,你知道建造這幢房子的資金是哪裏來的嗎?」
「吓?」貝納德不明所以。
「南印度貿易公司在東面的印度開業,擴展回歐洲。雖然在歐洲崛起很快,但主要的收入還是源自印度。只是這兩年,它在印度的業務被另一家英國的貿易公司蠶食,收入大減,所以它急於尋求一個印度和歐洲之外的市場。美洲,成為它的目標。它把印度的產業變賣掉,將資金投放到美洲來;建造這幢總部的錢,就是這樣來的,而準備用來收購礦場的錢也一樣。」
「收購礦場?啊!原來哥哥你一早就知道了?那麼說,你來這裏就是為了調查這事囉!」
「代表爸爸前來赴會,就順道打聽一下消息。」
「那麼,你是有收獲了?可以揭發這家可惡的公司了?」
「嗯,是有點眉目。只是沒有證據,即使公開事件,也幫不了亞當先生的。」
「那要怎麼辦?」
「你放心,我會處理。你呢,趕快帶著你的朋友回家裏等我。這裏對於她並不安全!」迪亞歌指了指那邊美食桌下略略在撥動的桌布。
「好的,明白!我們回去等你。」
身後几桌的桌布回復平靜。而這時,肯查斯也成功把那名不速之客請離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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