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鬥軍官 - 第二十二章理想現實之差距 (5)

　　梭羅走出圓塔，再次來到中庭之時，中庭除了受傷倒地的假修女，還來了修院裏的真修女們。她們是聽見打鬥聲前來查看，因此看到這番打鬥，起初她們不明所以、不知所措，只有躲在一邊觀望，直到梭羅揭發那班人男扮女裝假扮修女，她們才如夢初醒、恍然大悟。及至梭羅擊敗他們，走進圓塔追捕頭目，這班修女看著滿地受傷的壞人，一時拿不定主意要怎麼做。

　　直至當中一位膽子較大的修女帶頭拿起繩子綁起地上的歹徒，其他修女才紛紛加入幫忙控制局面。綁起歹徒後，修女們本著博愛之心，亦為受傷的歹徒治理傷勢。

　　羅莉塔則仍然站在原地沒有動。

　　梭羅走向她。

　　「羅莉塔…」

　　她仍然沒有抬頭，也沒有回應，他卻看到她的肩膀在顫抖。

　　「已經沒事…」

　　他沒有說下去，因為她已經撲入他的懷中。他能夠感受到懷中少女全身在抖震，他知道她此刻既驚慌又激動。雖然她沒有作聲，但那悶聲的啜泣，顯示她還是忍不住讓發洩的眼淚傾瀉而下，才能讓自己瀕臨崩潰邊緣的情緒得以稍稍穩定。

　　這樣的羅莉塔讓梭羅無法不擔心。

　　他因此把與她保持距離的堅持拋諸腦後，眼前只有此刻極度軟弱的她。他緊緊的擁抱著她，溫柔的輕拍著她的肩膀：「不要害怕，羅莉塔，已經沒事了。」

　　「那個…那個人…我親手…殺死了那個人…我…那個活生生的人，因為我一個動作，就…就躺在那裡，再不能動了…這…我…」啜泣聲取代了後面的話音，她無法制止自己想哭的感覺。

　　「我明白你的感受。哭吧，別把情緒憋在心裏。哭吧，我在你身邊。」

　　「我…嗚嗚…嗚…」

　　她放聲在哭，他安靜的擁著她讓她盡情地哭。直至她的情緒被淚水舒緩。

　　他才慢慢放開她。

　　她也低著頭，脫離他的懷抱。

　　「羅莉塔，你不需要怪責自己，你只是為了保護自己，並不是基於惡毒的念頭開槍傷人的。再說，那個人也沒有死。」

　　「沒有死…？」抬頭望去，剛才那人中槍躺倒之處，只留下一攤血跡，人卻不知所踪。「他…」

　　「子彈射中他的胸膛，卻沒擊中要害之處。修道院那些真正的修女們已經為他止了血，大概他是死不了的。」

　　「哦。」

　　「來吧，先坐下來。修女們為你準備了熱茶。你坐下來喝一杯，先穩定心神。」

　　羅莉塔順從地坐到旁邊水池的邊上，接過梭羅為她遞來的熱茶。遞到嘴邊把茶喝下去，她雙手握緊茶杯，慢慢放下，她的心跳亦跟隨著放慢下來。目光的焦點落在茶杯裏迴旋的熱茶中央。

　　「原來事情並不如想像那樣…」她幽幽的開口，像在跟自己說話。「我以為只要拿出勇氣，做正確的事，就什麼事都能夠做到。我經常埋怨迪亞歌懦弱，連義不容辭應該挺身揚聲的事也不敢做…原來，我並沒有資格怪責他…原來一切並不容易，不是單靠勇氣就可以…」

　　「你已經做得很好…」

　　「不！」羅莉塔搖頭。「我以為將壞蛋消滅，是理所應當的事；但當需要親手結束另一個人的生命時，即使對方是個壞蛋，也不是可以若無其事的…那種震撼…」

　　梭羅接過她手上的茶杯，放到一旁，然後雙手握住她的雙手。她感受到手心傳來的熱度，溫暖她因緊張而冰冷的雙手。

　　「如果眼見生命在面前流逝也無動於衷，那就連具備基本人性也談不上，更何談正義與否？所以，你會為鮮血震驚，不是需要羞愧的事。勇氣不能讓你無往不利，世事也無法兩全其美。選擇去完成一件事，往往難免作出犧牲，包括承受行動的一切後果；要擔得起這些後果，只能靠毋忘初衷。」

　　羅莉塔的眼睛回復焦點，因為自責而封閉的心扉豁然而開。

　　梭羅也因此稍稍放鬆著緊的心：「為了更多人的福祉，甚至只是單純為了保護你想要保護的人，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採取這樣的行動，你並沒有對不起任何人，所以，你可以難過，但不必深陷痛苦。」

　　看著他眼眸裏的溫柔光芒，她覺得什麼苦痛都可以瞬間忘記。

　　「謝謝你，我已經好多了。」留戀他的目光，她仍緊盯不放。

　　意識到自己再度逾越自己定下的界限，他不自然的鬆開執著她雙手的力度，把目光移開，緩緩轉過背去。「那就好。」

　　「啊！」平復情緒後，注意力也瞬間恢復，她立刻察覺梭羅肩上背上狼藉的血跡，還有那些仍未止血的傷口。她的情緒一下子又繃緊。「你的傷口還未有處理呢！……」她垂下目光。「你連傷勢都不顧，還要花這些時間來安慰我，真為難你了。」

　　「這傷並不嚴重，你不必擔憂。」他提起右手，按壓著左肩傷處。

　　「就是再小的傷口，都應該好好治理！你這樣會讓關心你的人很心痛的！」

　　他不敢看她，尤其是她一雙眼睛。

　　羅莉塔，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你會讓我捨不得放手。

　　「我會注意。」

　　「你是這麼說，但實際又是另一回事。」她嘆了口氣。「來吧，我先幫你止血。」

　　「不用…」

　　「不能拒絕！」她轉身走向那邊的修女們去取傷藥紗布。

　　他看著她的背影，百般滋味在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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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軍隊的車隊駛回軍部。

　　軍部本部的大閘外，一個年輕人伴著一對焦急的父母在等待著。當他們看到車隊駛近，他們立刻朝車隊迎上去。

　　帶隊的肯查斯中士跳下馬，走近隊伍中的一台馬車，拉開馬車的門。

　　馬車裏走出來的，是羅莉塔。

　　夫婦二人立時衝前擁抱著她。

　　「我的羅莉塔啊，你有沒有受傷了？」

　　「爸爸，放心吧，我沒事。」

　　他們放開羅莉塔。

　　「哎呀！傻女兒，你幹麼要做這種危險的事！那種壞蛋的巢穴，怎麼可以隨便去闖的啊！你是要嚇壞母親我嗎？幸好這次沒事，要是有什麼萬一，你叫我和你父親咋辦？！」卡塔琳娜一面呼天搶地的神情。

　　「對不起，我是太魯莽了，讓你們擔心了。」羅莉塔沒有平日的盛氣凌人，更帶著一道落寞的笑容。

　　卡塔琳娜沒想過平日總是不肯服輸的女兒會有這樣回答，因此接不上話。

　　站在一旁的迪亞歌更是一陣心痛。「羅莉塔…」

　　羅莉塔慢步走向迪亞歌。她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很輕鬆，卻不知道自己的笑容在旁人眼中顯得多勉強。

　　「迪亞歌，我一直強迫你拿出所謂的勇氣來，我現在知道自己是多麼不顧現實，多麼天真無知，讓你為難了…對不起。」

　　一向表現堅強的她，此刻的強顏歡笑和自我否定的說話，讓人看得憐惜。誰也不願意看著一朵盛放的花失去美麗的靈魂，更何況深愛這個女孩的人？

　　迪亞歌一把將羅莉塔擁入懷中。

　　羅莉塔意料未及。

　　「迪亞歌…」

　　「不是的！真正的勇氣是存在的！這種勇氣不單能夠讓人敢於為不平鳴聲、為弱者平權、為理想作戰，更重要，能讓人敢於面對自己的軟弱及不足，然後克服它。」

　　他略略加重了擁抱的力度。

　　「我認識的羅莉塔就擁有這樣的勇氣，我以此為榮。」

　　「迪亞歌…」她心裏一股暖流。

　　「所以，羅莉塔，答應我，拿出你的那份勇氣面對你自己，坦然承認真相，然後，你就可以衝出自己給自己的枷鎖。你做得到的，我完全相信你！」

　　她感到眼前一片濕潤，心裏卻很受用。她合上眼睛，讓眼淚留在眼睛裏，也讓自己留在這個依戀的懷抱裏。

　　他知道此刻她確實需要一個實在的擁抱，所以他也沒有像平日那麼故意迴避給她的關懷，讓她安穩的待在這個位置。身旁的卡洛斯夫婦也識趣的沒有打擾。

　　直到她覺得心臟回復了溫度，她才再次睜開眼睛。「謝謝你，迪亞歌。」

　　他放開她，她只得離開他的懷抱，縱然依依不捨。

　　「不用謝啦。」

　　「咳…咳…」同樣站在一旁的肯查斯中士促狹的乾咳兩聲。「小倆口溫存完了吧？」

　　羅莉塔才意識到剛才的一切在眾目睽睽之下；她的面上立時通紅。

　　「呵呵，這下子，我們女兒就不會再口是心非的經常說討厭人家迪亞歌咯。」卡洛斯掩嘴偷笑。與妻子互望一眼，又是一笑。中士也是哈哈大笑。

　　「什麼嘛…」羅莉塔倔強的別過面去。「我承認我不夠勇敢，這也不等同於我認同迪亞歌可以繼續毫無男子氣概！」

　　「當然囉！哈哈。」迪亞歌配合地搔了搔後頸，展現他對這個問題慣有的無奈與尷尬。

　　「美女還真不好服侍。」中士拍拍迪亞歌的肩膀。「好囉，既然沒事了，就趕快回家吧，我還有一堆工作要做，還要安排人手到西嶺谷呢，真有我忙啦！」

　　迪亞歌沒有錯過中士話裏的異常之處，掛上一貫人畜無害的表情問：「西嶺谷？那裏鮮有人家，也無莊園，為什麼要安排人手前去巡邏啊？中士你不是多此一舉嗎？」

　　「唉，可以的話我才不想去那個鬼影都沒有的地方，只是情報發現那裏有異常動靜…噢，這是軍隊的密報，我差點說漏了嘴呢！」

　　「啊…」

　　「不說了，不說了！你們趕快離開吧！」

　　他們被中士驅趕離開軍部。卡洛斯一家沒有把中士的話記在心上，這番話卻讓迪亞歌心裏昇起一股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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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特拿著他的手杖，在路旁等待。

　　直到一輛出租馬車駛近，停在他身邊。

　　馬車車伕從駕駛座上跳下來，為福特打開車廂的門。

　　「去港口。」福特走進車廂裏。

　　「好哩。」車伕輕輕關上車門，再次回到駕駛座上揮韁。

　　馬車在路上奔馳。

　　車廂上的窗簾沒有打開，福特無法看見外面的景色，但他不在乎，因為這樣也讓外面的人無法看見車廂裏的情況。

　　福特本來坐在車廂後排面朝行駛方向的座位上，當馬車駛到平坦的大路上，他挪到前排背貼駕駛座的位置去。從車廂壁上那扇小窗口，可以看到車伕的後側面。

　　「你找我有事嗎？」

　　是車伕先開口。

　　「嗯。事態有點嚴重了。」福特彷若在回應車伕，卻沒有看他。車伕也只是低低細語，表情動作仍然佯裝專注駕車。在外人看來，兩人不像在對話。

　　「是關於詹姆士的？」

　　「你也知道我多次傳訊想要約他見面詳談吧？那你知道他不停藉故拒絕我的請求嗎？」

　　「最近我也沒有見過他。」車伕在馬股上加了一鞭。仔細看這車伕有點面熟，竟就是革命陣營裏的頭目艾奧威。艾奧威本是一支地方革命隊伍的領頭人，起事失敗被軍隊逮捕後為梭羅所救，經梭羅穿針引線加入了「紅紳士」的陣營。至於他們所談及的詹姆士，同樣是陣營裏的一員，因為加入陣營前曾經追隨艾奧威起事，比起對待陣營裏其他成員，他對艾奧威多一分尊敬。

　　「這才讓我更擔心…」福特從衣袋裏拿出一封信函，透過小窗口遞給艾奧威。

　　艾奧威接過，攤開。

　　他看到信函的署名是梭羅，目光馬上快速閱讀信函的內容。

　　「我本來就聽說詹姆士可能暗地謀劃行動而沒有知會陣營，不過基於信任，我沒有進一步查證。要不是梭羅發現軍方可能已經注意到這番異動，我也不會想要了解事態，並且提醒他別輕視軍隊情報網。」

　　「西嶺谷的基地？」把信看完，艾奧威也不禁皺眉。「我沒有聽詹姆士提過。不過以他的性格，我確實認為很有可能是他。軍隊已經盯上那一帶範圍嗎？」

　　「梭羅調查過軍隊的調度，確實加派了當區的巡邏隊伍。他也跟蹤過巡邏隊伍，看到他們甚至走進叢林逐寸搜索。如果詹姆士真的在那裏藏了一個武裝基地，怕遲早會被軍方逮到的。可是到底有沒有這樣一個基地，我根本無從向詹姆士查證，儘管如此，我還是把梭羅打探到的消息通知了他，希望他有所警惕。」

　　「你希望我去向他確認基地的事？」

　　「他一向不同意陣營以隱伏為策略，對我的勸告聽不進耳朵去；你和他關係比較好，或許能幫忙避免讓他和他的夥伴們遇上無謂的犧牲，畢竟每一絲的革命力量都得來不易啊。」

　　「我明白你的意思。」艾奧威把梭羅的信函遞回給福特。「我們加入陣營，本意就是要集合力量，如果背著大夥暗自行動，就失卻本意，再次回到錯誤的覆轍上。好的，我會嘗試找他談談。」

　　「那我就寄望於你了。」

　　出租馬車來到港口。

　　車停下來。

　　車廂裏的人開門下車，付車資，更付了小費。車伕躬身謝過客人，看著客人拿著手杖走進了港口的人群中，他也就跳回馬車上，繼續走他要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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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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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理想現實之差距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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