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鬥軍官 - 第十四章日漸穩固的力量 (1)

　　一個男人被拋出酒吧。

　　狼狽的趴在地上。

　　酒吧的人搶到他身邊，對他拳打腳踢。

　　「沒錢就別學人來喝酒！膽敢喝了酒不付錢？！」

　　「哎呀…哎…」

　　「慢著慢著！」迪亞歌衝過去，攔住了施暴的人。

　　「怎麼了？你認識這個人？」

　　「不認識。」

　　「那就別多管閒事！走開！」

　　「只不過是欠你點酒錢罷，不用把人給打死吧。他欠你多少錢了？」

　　「五十銀。難道你幫他付了？」

　　迪亞歌從衣袋裏拿出銀幣：「這裏是五十銀，可以了吧？」

　　「哼！他走運，被他遇到路邊的好心人。」

　　酒吧的人轉身走回去，圍觀湊熱鬧的人群也散去。迪亞歌轉身走近伏在地上的人，慢慢將他扶起。

　　「你還好吧？」

　　眼前是個五十上下年紀的男人，個子不高，身型瘦削，白襯衫加上棕色短馬甲，一看就知道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因為倒地被打而弄髒的襯衫，和那一頭夾雜白髮的棕色頭髮，整個人顯得頹廢。

　　迪亞歌記得自己見過他。

　　在哪裡見過呢？

　　對了，是那次從路佩西回聖德斯科的馬車上。那次，他們遇上綁架案。當時，這位先生也正在喝酒。

　　好像是位醫生，叫什麼名字來著？

　　…德…對，德梅爾。

　　「我要…我要…喝酒…酒…」剛剛才逃過一劫，被攙扶的人卻沒有因此而變得安分。他掙脫迪亞歌的手，走前一步，卻又乏力向前倒。

　　迪亞歌敏捷的拉扶著他。

　　「不要喝了，我送你回家。」

　　「我要…我要…喝。」

　　「好好好！回家裏再喝。告訴我，你家在哪裏？」

　　「在那邊…」男人打著酒嗝。

　　在糊糊塗塗的德梅爾片片斷斷的指引下，迪亞歌扶著東歪西倒的男人，來到小鎮西邊一個偏僻的小區，停在一棟安靜的建築物前。迪亞歌相信自己沒有走錯，因為他看到建築物的門上掛著診所的標誌。聖德斯科的診所並不多。

　　推了推大門。沒有上鎖。

　　一手推開門，一手拉扶著德梅爾走進去。在陰暗的室內摸索，成功把德梅爾安置在本應讓病人候診的長椅上，迪亞歌走近窗戶把窗簾拉開。

　　陽光照亮晦暗的室內，同時讓迪亞歌看清身處的環境；候診室滿地滿桌的雜物，凌亂不堪的傢俱，空空如也的水瓶，天花還掛著幾縷蜘蛛網。再看過去，應診室的門沒有關，只看到鋪滿灰塵的門柄和桌面。

　　怎搞的？這還像一間診所嗎？這樣子，到底是多久沒開業了？

　　「我要酒！給我酒！」德梅爾突然舉起雙手吶喊。「酒…」

　　迪亞歌正要走近安撫他，他卻再無聲息，合上眼睛低下頭，半嚮，已經發出沉睡的呼嚕。

　　迪亞歌哭笑不得。走近去讓已經入睡的德梅爾以比較舒服的姿態躺到長椅上，卻發現他並不舒泰；睡夢中的他仍緊皺眉頭。

　　記得這個人在馬車上說的一番話，聽來是個豁達的人。是什麼事讓他放不開，是什麼讓他沉醉於酒精之中？

　　這個人，一個人住嗎？沒有家人嗎？他應該和爸爸差不多年紀吧？怎麼感覺他卻是老態龍鍾？

　　迪亞歌環視整個診所的現況，搖了搖頭。

　　好吧，好人做到底！

　　他動手幫忙德梅爾收拾這片混亂。清理了垃圾、拭淨去灰塵、整理好桌面、讓傢俱擺設回復正軌，這一路辛勤下來，診所總算脫離災難般的毀滅。

　　就在他想收拾應診室內的桌子上亂飛的紙張時，他看到桌子旁的延伸側桌上，放著一個台式畫框，不同於其他有如被暴風摧殘的東西，這畫框正直的立在側桌，畫框前，還擺放了一小束未被風乾的野花。對這畫框的珍而重之，並不是隨意的。

　　焦點落在畫框鑲裱的畫像上；是個穿著軍服的青年，剛毅的眉、朗日般的眼睛、黝黑的膚色，融和著那自信的笑容，是個不精緻卻好看的男人。

　　這個人是誰？為什麼德梅爾會對這畫像珍而重之？在畫像前獻上鮮花，難道這個人已經……

　　抬頭望向候診室的長椅，那個醉薰薰沉睡的人打著酒嗝呢喃著，聽不清楚在說什麼，但那眉頭間的哀愁卻是揮之不去。

　　與德梅爾先生萍水相逢，甚至沒有直接對話過，雖說好人做到底，但幫忙幫到這份上，已經足夠了吧。可是看到瑟縮長椅上的人的那份孤寂，迪亞歌就是無法安心放下他不管。

　　不知道他何時會酒醒，不過也應該會是黃昏後的事了。看來錢都拿去喝酒，也不知道他有多久沒有好好吃過一頓。好吧，幫他煮點吃的，讓他醒來就能吃上。

　　走近廚房，灶上只有空空如也的鍋子，連最簡單的調味料也沒有。幸運之神讓迪亞歌找到一包小麥和一瓶蜂蜜。

　　廚房這邊一人在忙碌，外面長椅上的人卻沉睡得無知無覺，直到夕陽斜照之時，他才緩緩睜開眼睛。撐著沉重的腦袋，艱難的坐起身來，努力回想剛才發生的事。模糊記得在酒吧外有人為他解窘，更把他送回家來了。可是……

　　德梅爾站起來環視四周，發現那個好心人已經離開了。

　　噢！

　　德梅爾嚇了一跳；不是因為看見沒有上鎖的房子被洗劫一空，而是本來糟得不成樣子的地方，竟然離奇變得整齊有致、一塵不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習慣一回來或者酒醉一醒，便會走近應診室去看兒子的畫像，這次也不例外，意外的是，這一次，在兒子的畫像前，他看到一碗類似麥糊的東西，在發出不錯的香味。

　　他本來沒有吃東西的胃口，不過最後，他還是拿起了餐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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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迪亞歌再次走到小鎮西邊的小區。

　　這裏的早晨，比昨天更寧靜。迪亞歌走在路上，旁邊一扇扇緊閉的門，突然有一扇被打開。一個外貌和藹的大嬸提著菜籃走出來。她注意到路上唯一的行人—迪亞歌。

　　「小帥哥，來找人嗎？你一定不是住在附近的！這麼漂亮的人，我要是見過的話，不可能會忘記的。」大嬸熱情地走近迪亞歌。

　　迪亞歌被盯得有點不自在，尷尬的搔搔頭：「是的，嬸嬸你好，我確是來找人的。」

　　「噢，是哪家的孩子，有點面熟呢…」

　　「我是迪亞歌維格。」

　　「啊，原來是維格老爺的公子囉！咦，長得一點也不像呢！」大嬸倒是心直口快的人，心裏的感覺全然放在面上。「不過呢，和傳聞那個敗家子的形象倒有點差別啊！」

　　「呵呵…」迪亞歌只能無奈保持微笑。

　　「對了，你來這裏找誰啊？」

　　「就是嬸嬸你家旁邊住的德梅爾醫生…」

　　「啊？找醫生的？來看病嗎？可惜呀，看來你要白走一趟了；診所早就沒開業了！」

　　「診所有多久沒開業了？」

　　「唔，也有…讓我想想…也有快一個月了，就在路佩西一家醫院遷移到聖德斯科來，在這附近開業之後。」

　　「為什麼診所不開了？」迪亞歌保持笑容。向這類大嬸套話就是容易，不需要轉彎沒角。

　　大嬸沉著臉，壓低聲線，說：「你不知道嗎？德梅爾醫生本來是在路佩西執業的，因為涉及醫療失誤事故，在那鎮上混不下去，才搬到這裏來。本來也是好好安頓下來了，不知怎的，最近他的失誤事件在鎮上傳得鬧哄哄的，使得大家都不敢去德梅爾醫生的診所求診，診所再開業也沒用啦！」

　　「最近嘛…？」不是明顯與那間從路佩西來的醫院有關嗎？

　　「是啊。你要是要求診，可以到那家新開的醫院去。雖然那裏的診金是德梅爾醫生的三四倍，不過你是有錢家的少爺，這點診金應該不成問題吧。」

　　「嬸嬸，謝謝你的提議。不過我找德梅爾醫生不是為求診的，純粹來看看他而已。」

　　「哦！是嗎？沒想到這樣的落魄醫生還會認識個有錢大少爺呢！」大嬸率直得可愛。「今天早上沒見他出門口，他應該還在家，雖然他家一早上都是安安靜靜的。」

　　「我去確認一下就好了。謝謝你了，大嬸。」

　　「客氣了！很高興遇見你。我先走囉！再見。」

　　「再見。」

　　別過了大嬸，迪亞歌來到德梅爾的診所門外。果然，門上掛著「休業」的木牌。他敲了敲門。沒有回應。再敲了敲。面前的木門終於打開。

　　診所的主人看來已經酒醒。「抱歉！我今天不應診。看病請到別處。」

　　「德梅爾醫生，我不是來求診的，我是…」

　　不等迪亞歌說完，德梅爾把面湊近他，沉默的仔細瞪著他的臉看。他只能禮貌地苦笑。

　　「哦！」德梅爾確定自己是想起來了。「是你！你是昨天那個幫我付酒錢的好心人！」

　　迪亞歌笑了笑：「看來你也沒有完全醉倒嘛！」

　　「當然啦，我的酒量嘛，一般的酒還沒法讓我不省人事呢！」德梅爾爽朗地大笑。「對了，你來，是為了那些酒錢嗎？」他搔搔後腦。「現在嘛，有點困難…過兩天吧，過兩天一定還你。」

　　「你誤會了，我不是來討債的。」迪亞歌笑得好看。「那些錢，就當是我請你喝酒吧。你應該還未吃早餐吧？」他揚了揚手上的籃子。「我帶了我家主廚瑪利亞造的麵包，味道不錯啊，要不要嘗嘗？」

　　德梅爾看著眼前年輕人的眼神，就像看到五條腿的馬，或者三個鼻子的牛一樣。「…好…先進屋裏再說。」

　　「好！」

　　德梅爾招呼迪亞歌坐到應診室內的桌子旁。兩人對坐著。

　　迪亞歌把籃子放在桌上，略略環視室內：「還能保持昨天的齊整呢！沒有白費我的辛勞啦。」

　　「讓你見笑話了！」仍是爽朗的笑聲。「我怎好意思浪費你一番苦心。」早就猜到幫忙收拾凌亂的房子的人是昨天送自己回家的那位好心人，只是沒想過這位好心人會再次出現。「不過也是因為一個月以來沒做清潔工作，才會弄成那樣一團糟。一個晚上不至於能弄成什麼樣子啦！」他看著他打開籃子的蓋，拿出一盤麵包。

　　「好了，先別談，來嘗嘗這個維格家獨創的麵包吧！市集上沒賣的呢！」

　　德梅爾看著年輕人的笑容，倒也不客氣，拿起一大塊麵包大口大口地吃。

　　「怎麼樣？沒騙你吧？」

　　「唔…唔…味道確是相當不錯。謝謝了！」

　　「回去把這話告訴瑪利亞，她一定高興得不行。」

　　德梅爾又咬下另一塊麵包。「話說回來，年輕人你怎麼稱呼？我們之前認識嗎？怎麼我總是覺得我們曾經見過面呢？」

　　「迪亞歌維格。」自報姓名。「之前我們見過面的，只是沒有正式互相介紹…就在德梅爾醫生你從路佩西來到聖德斯科的第一天的那趟馬車上。」

　　德梅爾仰起頭想了一下。「……這…對了，在那被強盗圍攻的馬車上，當時你身邊還有個漂亮的女娃和一個小男孩。那時我就在想，這樣一雙漂亮的人真是匹配呀！」

　　迪亞歌的笑容一下子顯得有點不好意思，拉開話題說：「那天馬車擺脫強盜，平安回到鎮上時，心裏都在掛心孩子被綁走的事，所以未有顧及認識醫生你呢！」

　　「嗯，是驚險的一天呢！幸好最後孩子們都平安歸來。」吞下最後一塊麵包，一面滿足。「很高興認識你，溫柔的迪亞歌。不過認識我，卻讓你破費一筆了。」

　　「如果花費一筆小錢，能認識一位朋友，我樂意。只是…」迪亞歌回頭看著冷清的候診廳。「醫生你往後打算怎麼樣？」

　　「你是知道了？診所的事…」

　　「嗯，剛剛聽說了。」迪亞歌想問關於他在路佩西那宗醫療事故的事情，但總覺得像在挖別人瘡疤，所以沒有開口提問。

　　「不是我不想開診，只是應該不會再有人敢來求診了。其實我早知道這事是瞞不住的，只是時間的問題。雖然我現在還是不明白那樣的事情怎麼會發生的，但無論如何，我也脫不了責任！」

　　「那樣的事情？」

　　「你不是都聽說過嗎？」

　　「我只知道是關於一宗在路佩西發生的醫療失誤，詳情並不知曉。」

　　德梅爾仰起頭看著天花板，神情變得凝重。「是一宗簡單的外科截肢手術，他們都說我是因為酒醉了還做手術才會導致出錯。怎麼會呢！即使再小的手術，以我人格立誓，必以全副精神應付，雖然我是有點酗酒，可是當天手術前我是滴酒未沾，非常清醒的。記得當天那宗手術，中途我走出診症室去拿代用工具，已經吩咐助護注意患者，但再回到診症室繼續手術後，不久，患者就出現大量失血的情況…」

　　「噢，那位病人……」

　　德梅爾搖搖頭：「沒事，他最後活過來了；在轉到奧蘭多醫院接受急救後脫離危險，現在應該已經康復了。」

　　「奧蘭多醫院？就是最近在鎮上開業的那家醫院？」

　　「是的。」德梅爾又搖了搖頭。「沒想到它也會搬到這裏來。不過也難怪，這裏畢竟才是個大城鎮，是路佩西的四五倍大，立足在這裏，醫院會有更好的發展空間呢。」

　　「可是，你本來在這裏開展得不錯嘛！聽說大家對你的醫術也是讚譽有嘉呢！」

　　「我對自己的醫術可是很有自信的！不過任何人聽到這樣的傳聞，也不可能再信任這樣的醫生吧！這是人之常情。醫生，可是關乎人命的職業啊！」德梅爾微微握緊拳頭，連他自己都未有察覺，迪亞歌卻看見了。

　　「本來一切順利，在奧蘭多醫院進駐聖德斯科的同時，卻傳出那宗醜聞打擊診所的生意，難道真的只是巧合？診所關門，直接得益者就是那家醫院啊！」

　　「無法將責任推之予別人的！因為那件錯誤是事實，我必須承擔後果。」

　　面前男人眼神的堅定，很難將他與昨天那個酗酒厲害的人有所聯想。「那麼，你往後怎麼打算？」目前的情況，德梅爾是不可能在這鎮上繼續以行醫謀生。

　　「可能再搬到另一個城市…」德梅爾頓了頓，繼續道：「又或者，轉行做其他工作吧。」

　　「可是你對醫護工作，不是還很有熱誠嗎？」這一點，迪亞歌從他的對話中能夠聽出來。

　　「是的。」爽快的回答，因為德梅爾一直認為是事實就不必隱瞞，絕大部分的秘密都是自欺欺人。「不過，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感覺眼前人的目光暗淡下來，迪亞歌心裏是一陣難受的惋惜感。「對不起，我幫不上什麼忙…」

　　德梅爾搖頭：「維格少爺，你的歉意我哪能接受啊？這本來就是我該承擔的事。而且，你昨天的幫忙和今天的麵包，我也還未道謝呢！對於一個初相識的朋友而言，你已經做得足夠多了。」

　　「德梅爾醫生…」

　　「我不會浪費你一番好意。我會試著戒酒，試著為自己找一條出路的。」德梅爾下意識低頭，看向右手邊小倚桌上的小畫框。

　　從迪亞歌的角度，也能夠看見那道如陽光燦爛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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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日漸穩固的力量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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