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督夫人從對話中知道貝納德是個孤兒,便再沒有問他家住何處,直接把他帶回了總督府,對他好生照顧,讓他洗澡又讓他換上新衣服。
夫人由始至終都陪伴在他身邊,聽他說他的身世,從怎會成為孤兒到遇上好心人救回一命,以及在那戶人家裏當童工的經歷。
晚上,夫人堅持要丈夫與貝納德同台晚餐,總督勉強答應。起初,氣氛有點拘謹,直到貝納德說了一個適合他的年紀的笑話,卻讓夫婦倆捧腹大笑,自此,彼此之間的相處氣氛變得輕鬆起來。
席間提到今天發生的事,也提到梭羅。貝納德藉此機會為梭羅平凡,將軍隊種種專權跋扈的行為娓娓道來,將梭羅的各種義行如數家珍,呈現這對官賊在民眾心中的真正形象。
貝納德這番述說,讓接受的消息一直有軍方代為過濾的總督感到很新奇,不過他把這些當是小男孩充滿浪漫的想像和美化,沒有認真當回事。
夫人卻將他每句話都聽進腦裏,回想今天與那位俠盜的相遇,身手倒沒怎麼注意到,只是短暫的對話,已經能夠感受他是個有修養的人。當時不知道他的目的若何,現在聽貝納德說,才知道那盒雷蒙送的珠寶原來是向無辜居民搜刮而來的,梭羅就是想為大家取回那些因為回憶而珍貴的珠寶。以那時的情況而論,他大可以用暴力把珠寶搶到手,他卻選擇與她商量;他也可以趁盜賊作亂時,奪去珠寶就走,他卻選擇保護她的安全。她相信他是個大義大勇的人。下次再遇到他,就把那盒珠寶送他吧;她是這麼作結論的。
看著貝納德有條不紊、不亢不卑的講述事件,夫人越發欣賞這孩子。她非常喜歡貝納德的聰明伶俐;貝納德對這位夫人也有好感。
飯後,貝納德終於鼓起勇氣向熱情的夫人辭行;消失了整整一個下午,他怕迪亞歌擔心,而且他也擔心迪亞歌。
「經過這樣驚險的一天,你也累了,先休息一個晚上吧。」
還未想出拒絕的方法,貝納德已經被夫人拉到睡房去,換上睡衣,被舒適的安置在柔軟的床上,蓋好被子。
「睡吧!我在這裏陪著你。」
「其實…」看著夫人溫柔關切的眼神,貝納德只得把後半句話吞進肚裏。「謝謝…」
「傻孩子,好好睡吧。」夫人坐到床邊,手輕拍被褥。「需要我哄你睡覺嗎?」
貝納德臉上一紅:「不…不用…」
「別害羞嘛,小傢伙。」夫人繼續輕柔的拍打。「我嘛,本來也該有一個像你這麼大的孩子,可惜我們緣薄,他還沒出生就永遠離開這個世界了…」
「夫人,別難過。你的孩子在天上看到你難過,他也會難過的。他知道你一直在想念他,他一定很高興。就像我嘛,要是知道天上的父母都有想起我,我就已經很高興了。」
夫人輕撫他的面頰,說:「真是個乖孩子,要是你是我的兒子,那該多好……對了,貝納德,不如讓我收養你,你做我的孩子,跟我去西班牙生活,那麼,我就能有個孩子,你也會再次有父母疼你了!好不好?貝納德。」
「我…我…」夫人對他溫柔的呵護確是讓他重拾記憶中母親的溫暖,可是說到要和她回西班牙,以後一起生活,他總覺得不該如此。並不是因為夫人是個陌生人,他真心相信她是個表裏如一的人。那麼,是什麼讓他猶豫了?
「就這樣決定囉!明天我們一道回西班牙。快睡吧!貝納德。」
「不過我…」
「是睡不慣陌生的床嗎?沒關係,我陪你睡。」身穿端莊睡衣的夫人說畢這話,便鑽進被窩。這張不小的睡床足夠容納二人而綽綽有餘。夫人把他擁入懷中,輕拍他的背安撫著他。
他確是有點感動。自從成為孤兒,幾乎沒人會以如此珍愛的態度疼愛他,或許,留在她身邊,做她的乖兒子,對雙方都是件好事…
不!貝納德,你忘了還有維格家上下會掛心於你,最重要,還有迪亞歌。
迪亞歌對待他,不像夫人的溫柔,卻比溫柔多一點什麼…對了,是引導和作為楷模。他不只是關心他是否吃飽睡足身體健康,更是讓他認清自身不足的指明燈,嚮導人生之途的引路燈,當然,在他遇到危險時奮不顧身的相救更是不在話下。
他還記得迪亞歌臂上為他背負一道血淋淋的傷口,卻仍能不經意對他顯出縱寵的笑容。在他難過的時候,任何人的關懷和開解,也不及迪亞歌一句說話、一個動作、一勾笑容,因為,迪亞歌往往在他還未開口,就已經明白他的苦惱、他的想法。這個人必然是很關心那個人,很重視那個人,才能如迪亞歌一般了解他。
迪亞歌雖然不是他的親哥哥,但他已經把他當是親哥哥一般。他很想待在迪亞歌身邊,像他愛護他一樣,以弟弟的身份愛惜這位忍辱負重的哥哥。
然而,夫人這般盛情,他實在沒有辦法開口拒絕。而且,擁有一對父母,是他夢昧以求的事…
仰起面,看到夫人熟睡的面容,在這個溫暖的懷抱中,突然像有些什麼觸動了他的心。帶著猶豫,他卻也安心入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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