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戈魯,別再竄了!你看,你把周遭弄得濕漉漉的。」
興奮的大狗晃著渾身濕透的身軀,在迪亞歌身邊東奔西躍,尾巴更是瘋狂的搖擺著。牠實在很高興,因為最愛的主人剛替牠洗個白白,牠覺得只有把身上水點甩掉,就會渾身清爽。
迪亞歌抱著牠的頭,讓牠安定下來。用布巾為牠拭擦滿面的水滴。
「你瞧你,不過是洗個澡,是件值得高興成這個樣子的事嗎?真是的。」迪亞歌笑著說。
「迪亞歌!」
「噢,爸爸。」
「你們在做什麼了?」杭德羅看著一人一犬還有花園的地上一個一個小水窪。
「我見今天天氣好,就幫達戈魯洗個澡…」迪亞歌回頭看到一片糟糕的四週,無奈的搔搔後頸。「地方,我待會會收拾好的。」
「我不是說這個。」杭德羅沒好氣的搖頭。「你看你,衣服都濕了。你忘記你腹上的傷口是不能沾水的嗎?」
迪亞歌微微一笑。「啊,不打緊,只是衣服表面濕了,傷口纏了繃帶,透不進裏面的。」達戈魯似是明白自己「闖了禍」,當下乖乖的立坐在迪亞歌身前,任由迪亞歌為牠擦乾身體。
杭德羅在旁安靜地看著兒子。片刻,才再開口:「傷口還痛嗎?」
迪亞歌抬頭,看到父親關懷的目光,心裏一暖。「已經快好了,不怎麼痛啦。爸爸,抱歉要你擔心了。」
杭德羅搖頭笑道:「你是我的兒子,不擔心你擔心誰?除了回憶,你就是你母親唯一留給我的東西。她離世那時,我傷心欲絕,但我答應了她,要好好活下去,好好照顧你。」
父親眼角的皺紋讓迪亞歌突然有股心痛的感覺,他不著痕跡的把目光移回自己手上。「爸爸,那麼,萬一有一天我先你一步去見媽媽,你也會答應我好好活下去嗎?」
「你在說什麼胡鬧話!?」杭德羅皺眉。
「我是說萬一。世事沒什麼不可能嘛!爸爸,不能回答我嗎?」
「嗯…我的生命一定會像被抽空一樣…不過,我應該還是會活下去的,因為農場裏還有一幫人依仗我過日子,只是,快樂再與我無緣…」
「這樣聽上去很可悲呢…」
「所以,你就給我好好的活著,別有事沒事亂闖到劍鋒前。」
迪亞歌知道,倘若一天自己真的為理想犧牲了性命,他無愧於天下人,唯獨對不起父親。把對父親的歉意藏回心底,迪亞歌換上調皮的笑容說:「知道了,爸爸。」血親父子之間的相互關心,是自然的天性;那麼,倘若不是親生父子,又如何?「對了,爸爸,你相信對於非親生的養子,能夠生出如血濃般的親情嗎?」
「你是指索多瑪和波波羅嗎?」
「嗯,索多瑪先生對波波羅的愛護真讓人的敬佩。」已經把一身毛髮擦得幾近乾透,迪亞歌放開達戈魯。滿身清爽的狗兒繼續高興的圍著主人跑跑轉轉。迪亞歌放任著牠,完全不覺得替達戈魯洗澡是件徒勞無功的事。
這種溫文個性,不容易引人注目,不容易被人欣賞,杭德羅卻清楚暸解兒子那種不論結果、堅持做該做的事的性格,如果能夠鍛鍊多一點勇氣來,必能成就大事,但身為父親,矛盾的希望兒子有所作為,又希望兒子無所事事安在家中快活過日就好了。他對自己無奈的笑了笑,走近兒子,拍拍他的肩,說:「我不明白為什麼你需要佩服索多瑪?你自己不也把貝納德當成親弟弟一般疼愛嗎?我相信人與人之間的感情,並不被血源區隔。付出真心,終會被感知的。」
噢,是的。壓根兒沒有把貝納德和波波羅的事作類比,確然,自己早把貝納德當親人了。
「或許爸爸你說得對,波波羅終有一天會認知父親對他的愛。」
「一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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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的一片空地,現在是托拉瑪馬戲團的營地。營地當中最高最大的營帳就是表演場地,現在裏面坐滿了人,而且正在歡呼喝采。的確是精彩的獻技,讓人目不暇給。
迪亞歌也是觀眾之一,不過除了觀看中央表演者的演出外,他更不時偷看身邊人。看著身邊的少女和男孩興奮拍掌,很享受面前精彩的馬戲,他就有種溫暖的幸福感覺。
經過小丑滑稽的動作緩和了滿營因緊張激刺而繃緊的神經,接下來就是團長的壓軸演出。
中央的舞台燈光暗下來,再次提亮時,台上多了一塊厚板,板上畫了一個白色的人形外框,白框前則站著一個小孩。一道長影從黑暗中走至台上的光環中。這時,觀眾看到是一個英挺的中年男人,戴著高高的禮帽,還有一身近似軍服的黑色套裝。他目無表情,使得氣氛異常凝重,觀眾們連呼吸的聲音都放得很輕。在鴉雀無聲的狀況下,男人以戴著白手套的右手,提起頸項金鍊子的鍊墜,直直指向中央的小男孩。鍊墜是一塊紅寶石,紅寶石在指向男孩的一剎那,發出奪目的紅光。
紅光只是一瞬。待光線淡去後,男人早已放下項鍊,指尖間亮出了一把小刀。在眾人推想出下一步發展之前,小刀已經脫手飛向小男孩。
觀眾只能尖叫,卻看那小刀略過男孩右肩,插在他身後的木板上,離他的手肩皮肉不過一寸。
驚魂甫定,觀眾見男人左右手各執一刀,再度撲向男孩。
「嘩!」在觀眾震驚之下,兩刀刺在男孩左右腰間後的木板上,同樣離皮肉不過一寸之距。
相較觀眾的慌張,小男孩毫無懼色,看著飛刀撲面,非但抖也沒抖一下,連眼睛也不眨一眨。
轉眼間,木板上已經插滿一排排小飛刀,全部落在男孩身邊不到一兩寸之處。男孩身影動也沒動,教人覺得更為動魄驚心。
屏住的呼吸還未釋放,觀眾又被男人手上拿起的大飛刀挑動了神經。像凶猛的獵鷹朝著獵物出擊,觀眾們看到飛刀的角度正正指向男孩的心臟。已經有些觀眾掩面,有些觀眾失聲驚呼,飛刀卻在眾人眼皮底下像有生命般改變了角度,錯過了男孩,直直釘在男孩頭頂上方,身後的木板被這一下勁力推擊,轟然倒下。
是一片死寂。
直至男人走向中央,牽過男孩的手向觀眾致意,歡呼和激掌終於充斥整個營帳。面對這片掌聲,男孩目無表情的面上也終於恢復孩子該有的笑容。
「他就是團長嗎?很厲害的飛刀呢!」羅莉塔一面佩服的神情。
「波波羅才真厲害呢!他真的是一點也不怕呢!換我的話,說不定第二刀來之前我已經自己逃了。」貝納德吐了吐舌頭。
台上,波波羅雖已退場,但是表演還未結束。這位戴著高高禮帽的團長托拉瑪開口朗聲:「各位觀眾,接下來是今天的壓軸節目。我需要一位觀眾參與。有人願意到台上來嗎?」托拉瑪環視了觀眾一周,目光停在羅莉塔身上。「坐在那邊那位美麗的小姐,你願意上來嗎?」
「是說我嗎?」羅莉塔問身邊的迪亞歌。
台上的托拉瑪以掌聲回應:「沒錯,就是你。」
全場也以掌聲鼓勵。
群情洶湧,羅莉塔只得硬著頭皮走上中央的表演台。
「非常感謝!請問小姐芳名?」
「羅莉塔。」
「啊,是個好名字呢。那麼,羅莉塔小姐,我們開始吧!」
「嗯。」
「首先,請你躺到這矮台上。」
在所有觀眾的注目下,羅莉塔優雅的躺下,托拉瑪將一張紫色絨布蓋在她身上,然後在她眼前揚起那塊晶瑩剔透的紅寶石。「羅莉塔小姐,請你看著我這個墜飾。」
「啊,是的…」
在眼前一片紅光中,本來精神弈奕的羅莉塔突然覺得眼皮很是沉重。她不想瞌眼,最後還是無法戰勝這種莫名其妙的睡意。
托拉瑪退後一步,靜止不動,讓現場緊張氣氛進一步醞釀。
當他再次舉起手,矮台上安靜如睡公主的羅莉塔身體緩緩凌空昇起,浮在半空中,身上的絨布向地面垂直。托拉瑪走近,把絨布拉過蓋起了羅莉塔的頭。一迴身,抽出手杖,由上而下擊向絨布中央。手杖將絨布擊打到地上,可是,本來應該懸浮在半空的美人卻消失無踪。
觀眾席充斥著驚嘆聲。
「這是怎麼回事呀?羅莉塔姐姐到哪裏去了?」貝納德瞪大眼睛看著地上的絨布。
突如其來的變化也讓迪亞歌嚇一跳,不過誰也不會想到這是個陷阱。「是魔術罷。按其他相類的表演,羅莉塔應該已經從秘道離開了,她會在營帳外等我們的。」
台上的托拉瑪已經請出所有團員,向觀眾鞠躬謝幕。
這場公演在一片掌聲中完美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