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滿臉愕然的玥,耶里佳無聲嘆息。
「剛才不是提過了,老長者說的那番話代表你們牽涉很深?如此一來,推定你們跟我們是最接近這些人的身分,再合理不過。」她垂眸盯著載浮載沉的檸檬片,聲音壓得比方才還要低,幾乎可以算是在喃喃自語,「再加上那天後沒多久,老長老曾私下來見我,她只說了一句:『身為預言的中心之一,結尾會如何端看妳的信賴有多少。』我認為這裡的信賴是對夥伴的信賴,才更加確定你們──包含其他四王的夥伴──和這些人的真實身分有所關聯。」
「什、中心之一?只有找妳嗎?」
「大概也有找另外四人,但誰也沒有主動提起。畢竟是被私下找去說的,也許老長者的本意便是不願讓其他人知道各自告誡。」
「不願意……」
「也許是想干擾預言,或者促成預言吧。」
促成預言?為什麼?這個大預言看起來很危險不是嗎?促成是為了什麼?這……這什麼跟什麼啊……
玥收緊雙拳,面色鐵青地咬住下唇,紊亂的思緒在腦海裡纏繞成一團理不清的毛線球。耶里佳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僅是抬眸無聲地凝視那張不斷在變化表情的臉龐,她不是沒有要把其餘的也說出來的打算,但看他光這樣子就無法冷靜,想說下去的事情也不自覺地收了回去。
她打開不久前闔上的菜單,在填單格中不疾不徐地寫下幾道菜名,然後招手讓里爾吉收走單子,百般聊賴地眺望窗外人跡罕至的巷道。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她望了眼店內的長形木鐘,又看了看眼前人的臉色,似乎比剛才緩和了不少,但看得出來仍舊在為一些事情糾結。
看來只能說到這了,她如此思忖。
「就先這樣,想再多也沒用。打電話催阿堺他們快點吧。」
「不,等一下!」冷不防地,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低吼了聲,使得她訝異地停止動作,「我、我想繼續剛才的話題。我……不太懂,為什麼聖戰會把五王外的人牽扯進去?妳說的某股勢力又是什麼?話說回來,聖戰不是為了選出下任王者所舉辦的公平鬥法大賽嗎,怎麼這預言聽起來會有……會有人死?到底怎麼一回事?」
耶里佳沉默幾秒,而後快速地勾起一絲弧度,似乎對他的提問十分滿意。
「等到聖戰到來,仔細聆聽鬥法規則,你就會明白聖戰等同於一場血祭,所謂公平是不存在的。」
玥一愣。「血、血祭?」
「為了坐上最高權力之位,任何平時見不到的醜陋姿態都將被一覽無遺。權力會引出人性最深層的慾望。想走到高位,就必須踩過許多人的軀體,即使那是曾經的羈絆也在所不惜。」她用著比平時冷上好幾倍的語氣輕語,眼底綻放出一片令人不寒而慄的清冷,「應該明白了吧,預言的另一個中心、我指的某股勢力,究竟是什麼人。」
見她一瞬間轉變的神情,他困難地嚥了下口水,想逃避那觸手可及的答案,卻無力阻止它逐漸浮上心頭──
「耶里佳,玥,抱歉來遲了。」
突然,一道輕快溫和的聲音打破緊繃氛圍,兩人立即打住談話,一致換上平時的態度看往聲音來源處。
只見阿堺笑容滿面地朝他們走來,身後跟著滿臉紅通的顗。
「在聊什麼,氣氛好像有一瞬間的凝重?」來到桌邊,阿堺敲了敲桌面問道。
「沒有啦,哪有什麼凝重啊!」玥擺擺手,笑著打哈哈過去。
「倒是你們兩個,遲到太久,辦私事也不管一下時間。」耶里佳挑起右眉,打量了會羞到脖子都紅透的顗,目光鎖定在側頸那略微深紅的一小塊肌膚,「說來聽聽,顗,你被辦了幾次?」
顗的全身霎時紅透,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只好一個勁兒地垂下頭,好逃避這令他尷尬的問題。阿堺寵溺地拍拍他頭頂,拉著他一起坐到玥與耶里佳之間的椅子。
顗連忙向後退開,手卻被一把扯得更緊,更在兩人雙雙入座後被隱藏在桌面下,姿勢也從交握換成十指相扣。
「阿堺……」顗的臉頰愈發滾燙,不過看起來一點反抗的意思也沒有。
「乖,不鬧你。」阿堺輕輕笑道,玥總覺得在自家哥哥臉上瞧見了滿面春風四個大字,「話說回來,應該已經點餐了吧?你們點了些什麼?」
「啊!」玥暗叫一聲不妙,剛剛顧著思考預言的事情,根本忘記點餐了啊!
「怎麼了?」顗不解地探出頭詢問,換來玥拚命地晃著腦袋,「你幹嘛一直搖頭?咦,為什麼對我眨眼睛?你到底要幹嘛,為什麼不直接說就好?」
「……」
有生以來,玥第一次希望顗可以不要散發出這麼單蠢的氣息。
「使眼色啊。」眼前兩人的互動使阿堺勾起笑容,沒牽著顗的那隻手搭上玥肩頭,手指收緊的力道足以留下五道紅色爪痕,「別告訴我你還沒點餐,嗯?」
玥整個抖抖抖:「你你你先放開……」
「我喜歡搭著弟弟的肩膀問話,難道不行嗎?來,告訴哥哥,明明比我們早來那麼久,還和耶里佳似乎聊了好一陣子,為什麼還沒點餐?」
「那個,有話、有話好好說嘛……」
「我不就在好好跟你說了嗎?說吧,為什麼還沒點餐,而且專挑在顗最需要補充體力的時候?是膽敢忘記,還是存心要……餓死他呢?」
聽著愈來愈輕柔也愈來愈咬牙切齒的語調,玥只覺得惡寒四竄,雞皮疙瘩像是呼應般地一一立起。他努力維持表面平靜,悄悄把椅子往耶里佳的方向挪去,卻被阿堺死死扳住椅背,動彈不得的狀態令他欲哭無淚,但也只能認命地用乾笑拚命裝傻。
誰都可以、誰都可以,快點把這個可怕的變態拖走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