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仇……?」玥啞著嗓子重複西爾埃諾的話,不解地抬頭回望。
玥不明白,好端端的為什麼會牽扯到復仇二字,而且看那個眼神,怎麼好像是衝著他和阿堺來的……?
阿堺半跪在玥身旁,全身受瑟希控制而痛苦地緊繃,但這不代表他因此沒聽見西爾埃諾所說。他露出和玥相同的表情,一雙眼半睜著看向前方。
「你是什麼意思?」耶里佳低語,依然保持戒備姿態,後頭兩王也從各自的情緒暫時抽身、望著王位上的人。
草蕪將視線自玥身上移到西爾埃諾,眼神驀地冷了下來。
「啊,真是抱歉,沒好好解釋的話,你們肯定摸不著頭緒吧?」歉意一笑,西爾埃諾的目光來到阿堺身上,溫和表情突地一變,彷彿在盯著厭惡至極的髒東西一般:「万荃,知道是誰嗎?」
阿堺的面上仍是不解,玥也如出一轍,不只這樣,另外三王全都露出了同樣的不解神情。西爾埃諾冷冷瞥向老長者,就見後者的孱弱雙肩微微一顫,盯了半晌後,他輕笑一聲,視線轉回那對兄弟。
「也是,果然你們也沒聽說。雖然我的同伴們都聽過了,但為了這些貴賓,請容我再重頭說一遍吧。」
列於兩側的眾人聞言皆或訕笑或冷眼相待,意味深長的種種態度令玥一行人有股詭異的預感。
西爾埃諾於是悠悠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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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王那代同樣經歷了聖戰,相信都還記得吧?當時的五王中,有三王的父母是前代王者以及兩對暗衛夫妻,由於能力傳承致使天賦異稟,實力強大的他們在前代王者仍舊在世時很快就被選上五王侯,自然而然就成了摯友、好夥伴。時間一久,其中兩人產生情愫,還沒成婚就先有了兩個孩子,但他們過得很快樂,打算等國勢穩定後再宣布兩人之間的事。知情的只有他們的那位摯友,而他當然也時常前去那一家四口的家坐坐談天,那對夫妻甚至還讓他當了孩子們的教父。」
聽到這,大夥兒依舊無法理解他究竟想要說些什麼,只有老長者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還有玥。玥心底不知為何開始浮現起一股不安,緊張地盯視繼續開口的西爾埃諾。
「然而,隨著他們的王者及繼任者大王子因病辭世,那對夫妻和身為兩人摯友的二王子被迫成為五王,並且準備參加突來的聖戰--也就是說,不是三人全滅,就是只有一個人得以存活。聖戰前夕,王宮有位高官私下去找了那名丈夫,並半威脅半利誘地表示,只要他能犧牲自己且讓餘下的唯一王室血脈當上王,就會保住他妻子的性命。
「當然,那名高官並不知曉那對夫妻已有了孩子,但這樣的條件已足夠令那位丈夫妥協,於是,他在聖戰前一夜趕緊先送孩子們去南方,才不會讓孩子們看見殘酷的戰場。只不過,他並不知道妻子偷聽到了他和高官的談話,而且他們的孩子也因想念父母而偷偷跑了回來。」
玥心裡猛地一緊,似乎明白了什麼,正想張口出聲,瑟希立刻甩出數條細繩捆住他的嘴巴。阿堺蹙眉看著玥死命想扳開繩索的模樣,有股不安悄悄在心中擴大。
「聖戰當天,五王戰到後來只剩下那三人存活,為了保住妻子,做丈夫的向摯友提出對決請求,然後如其所願地被摯友所殺,而妻子明白丈夫的心意,只能眼睜睜看著丈夫死去--這一切,偷跑回來的兩個孩子都親眼目睹了。在一片混亂中,孩子們只能看著母親被強行帶走、教父冷淡地把劍抽出父親的身軀,然後過沒多久,再度被送往南方的孩子們便聽說了……新王與新后即將上任。」
西爾埃諾停下把玩著的戒指,盯著阿堺冷然一笑。
「万荃和珂忒莉絲,就是那對夫妻,就是我的父母。而你的父王,我的教父,不但親手殺了我父親,還娶了我母親--你說,我不該找他的兒子算清總帳嗎?」
此話一出,碧西兒等敵方人馬連眉也不抬一下,僅是看向話中所針對的那對兄弟,眼中有的不是探查,就是冷眼旁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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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被擋在門口的幾人,可就全然是另一個反應了。
「怎麼回事?為什麼我們從未聽說過?」嵐尹既困惑也錯愣地低喃。
方才已經歷過一波打擊的她,此刻一絲平日裡的從容笑意也沒有,可以說是處於強打起精神的狀態,因此聽見完全推翻對於這段歷史印象的說詞,她的腦袋裡只有更加混亂的份。
莫里亞蹙眉沉默,在他的印象中,記憶裡的也與其有著相當大出入,但看大殿裡其餘一干人等的反應……他不得不承認,心裡或多或少確實動搖了。
「他說的,妳怎麼看?」
半晌,莫里亞低聲詢問擋在前方的耶里佳。
耶里佳細細掃視一圈兩旁人馬,接著看向玥與阿堺。雖然這兩人皆因乍聞此話而陷入短暫錯愕的狀態,但仔細比較後就能察覺,他們會一時說不出話的緣由似乎不盡相同,至於哪裡不同……
收回視線,她默了片刻,啟唇:「不急著定論,且看後續再議。」
嵐尹和莫里亞不著痕跡地點頭,一同把浮動的心緒穩了下去。
一直安靜的草蕪對西爾埃諾的長篇大論、敵我兩方的各自反應全都沒興趣,在西爾埃諾講述的期間,他只是依然憤慨地瞪視著說話者,不過這不代表他沒在聽。而當對方拋出最後一句時,他看向玥,發現玥驚愕地瞪大了眼,於是便一直盯著,沒放過那張臉上一絲一毫的細微變化。
當帶著恐懼的懊悔自那側臉一閃而逝,草蕪微微皺起眉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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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惡!
回過神後,玥收緊擱在地板上的拳頭,暗自咬咬牙。
早在聽出不對勁的端倪那刻,他就該發現這是關於什麼事情的敘述,怎麼可能會讓西爾埃諾把一切全說出來,這樣一來阿堺--
他側頭瞥著阿堺,果不其然,瞧見一張震驚不解的複雜神情。
玥自惱地將拳頭握得更用力,努力撐起上半身,用難以言喻的眼神瞅著西爾埃諾--他沒想到西爾埃諾的身世竟然是這個樣子的,否則也不會因為一時不確定而錯過出聲制止的最初時機,更不曉得原來對方是為了向他們兄弟倆復仇,才引發這場變調的聖戰……
他忽然回想起這一陣子的種種,最後畫面停在西爾埃諾微笑著叫住他的初見那時。
……如果真的只是為了復仇,那為什麼要和他做出那種約定,又為什麼要露出那樣的笑容?
……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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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是在說謊、的吧?」
虛弱的細語猶如晨鐘聲劃破一片寂靜,玥同眾人一齊朝阿堺望去,就見阿堺吃力地將被繩索向後壓的身子拉往前,早已無法順利聚焦的雙眼直直瞪視前方,牙齒不停在打著顫。
「母后她、她怎麼可能是你的母親……她是我的母后、是前后,是我和玥的親生母親……!父王……也是,他怎麼可能背義弒友、又硬娶摯友的戀人?不可能的……即使被迫應允決鬥,即使為情勢所迫……父王、也不可能傷害他的兩位摯友!因為他就是用仁善與義、教導我和玥成長的啊……!」
面對阿堺的嘶聲質問,西爾埃諾目光一沉,朝瑟希瞥了眼。瑟希會意地彈個響指,下一秒,紅線便隨著指令又纏得更緊了些,一股更為劇烈的痛楚立刻如神經般導入阿堺全身上下,他忍不住低吼一聲,整個身子往後弓起更扭曲的幅度。
「母后?珂忒莉絲的兒子只有我一個而已,少用你骯髒的血脈、骯髒的嘴如此稱呼她。」西爾埃諾冰冷的嗓音在一片哀號中悠悠迴盪,「還有,你敬愛的父王既偽善又小人,掛著友好的模樣背信棄義,這還不夠噁心嗎?」
「唔、呃……!你明、明明……知道、這、這一切是……」
「嗯?明知一切是因那高官而生,為何還厭惡前王,甚至向前王之子的你們復仇嗎?」西爾埃諾好整以暇地靠上椅背,微微一笑,「無論起因如何,事實上,他就是親手殺了我父親,又娶了我母親--明明是感情深厚的摯友,為什麼還照著那高官的安排做?為什麼不吭一聲?為什麼不反抗?你倒是告訴我,這不是背信棄義,是什麼?」
「你……--」
「還能說話,表示折磨得還不夠啊。瑟希,妳太鬆懈了。」
隨著瑟希不冷不熱的一聲應答,比剛才還要緊繃的低吟旋即斷斷續續響起,西爾埃諾愉悅地欣賞著阿堺慘白扭曲的臉蛋,而後將目光投到看上去隨時都會衝上前來的三位王。
他歉意一笑。「光顧著對髒血說教,都忘記要招待一下三位了,真是抱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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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里佳瞇起眼,四周溫度大有下降趨勢。「把他們兩個放了,我們不是來這聽你大放厥詞的。」
「大放厥詞?該不會是指剛才我所說的那段真歷史吧?」
莫里亞哼笑,「話都是你在說,真當我們是傻子,會聽信你的片面之詞?是真是假,還有待商榷啊。」
西爾埃諾臉上的笑痕加深了:「是嗎?聽你們的語氣,你們當真認為前王與前后是先相愛,而後成婚生子的?」看見三人露出不置可否的神情,他不屑一笑:「果真……是傻子啊。愚蠢至極。」
耶里佳等人的眉間皺痕更深了。
他勾著笑續道:「在我父親死後,聖戰立即被終止,過沒多久王室便發布新王新后即將上任的消息--這一切,你們全不疑有他?為何還剩下兩王的聖戰不繼續下去?為何新任王者就這樣自動由當時還是二王子的前王擔任了?即使當年那位高官保證會留我母親一條性命,但我母親並不屈服,可這不見血的最後一顆聖石沒取得,新王如何能夠產生?聖戰的規則,你們不會都忘了吧?」
盯著逐漸動搖的三張臉孔,西爾埃諾臉上湧起憎恨。
「真是可笑!你們都沒有腦子的嗎?這麼淺顯易懂的事情,居然至今都沒察覺?還不懂嗎!前王和我母親之所以成婚,全是一早就被安排好的啊!很明顯了吧!他們會被逼著走到這一步,全不過是為了--」
「西爾埃諾!」
一道幾近破碎的嘶吼倏地震盪於空氣之中,眾人循聲一看,是不知何時已掙脫嘴上紅線、搖搖晃晃起身的玥。
玥咬緊牙根,眼底既是哀求又是惶恐。
「師父……」草蕪擔憂地往前一步,手上凝聚的藍綠光芒一閃一閃的無法穩定,他抿起唇,收緊手垂至身側。
耶里佳瞅著玥單薄的身背,手不自覺撫上腰際的冰劍--他在想什麼?他要做什麼?
「別說了……別再說了。」玥啞聲喃喃,踉蹌著往前邁出一步,「拜託你,不要再說了……」
西爾埃諾挑眉,目光轉到前來的他身上,臉上深沉的笑意再現。「拜託我?我不過是把真相全說出口,順便讓只知道一半的你聽得完整些,沒什麼好損失的吧?為什麼不讓我說完呢?」
這下眾人的焦點全移到了玥的身上。不只被擋在門口的同伴們,連一直採壁上觀姿態的其餘人也張望了過來,他們一雙雙睜著的眼眸裡寫滿了驚異與懷疑,猜測著焦點集於一身的他究竟是知曉了哪一半、又為何多年來只是沉默。
而在無數雙探望的目光之中,尤其以阿堺的驚愕為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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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玥……?」阿堺睜大眼,許許多多的念頭一瞬間翻湧如潮,「這是什麼意思……一半……知道一半?……」
「阿堺……我、我--」
「你知道些什麼……到底知道了什麼?」
阿堺大大的雙眸瘋狂地瞪著熟悉卻也陌生的弟弟,語氣卻衰弱得像隻將死的貓兒在低嗚,玥的心臟一陣抽痛,雙腿差點就要跪上地。
西爾埃諾究竟知道了多少、又怎麼會知道,這個問題,對此時的玥來說好像已經不那麼重要了。面對哥哥的質問,他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只能用哀求的眼神回望,暗暗祈禱對方不會再詢問第二次,否則再用如此虛軟心痛的口吻說出同一句話來,他怕自己會無法再堅持下去。
其實,要回答這個問題並不是多麼為難的一件事情,如果能止於此,玥十分樂意開口。只是,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所以無法回應。
他害怕接下來必然的發展。
如果回應了,不只得承受阿堺再一回的痛苦模樣,更是必須要牽扯出自己為什麼多年來從未提及,這樣一來,他剛才阻止西爾埃諾說下去的話一定得再度完整地被提起。這次他肯定是阻止不了的,而且情況再這樣發展下去,其他事搞不好也會被翻出來。
玥拉緊衣襬,不敢和阿堺維持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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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爾埃諾笑了笑,滿意地看見阿堺爬滿不置信的臉龐,一隻手肘跨在王位扶手、支撐下顎。「沒想到吧?信任多年、一直疼愛的弟弟居然瞞了這麼大一件事,是不是有種被背叛的感覺呢?」說到這,他一頓,陰狠的冷意突然占據整張臉,「不對,稱這種垃圾為你弟弟也不正確。即使只是骯髒的髒血,你我體內流有同一血脈這事也是否定不了的事實,若你稱其為『弟弟』,不就代表我也得如此喊他了?」
阿堺愣愣看向西爾埃諾。「什麼……這話是、什麼意思……」
「嗯?你果然不曉得啊。這麼說來,似乎沒什麼人清楚呢?」西爾埃諾刻意以無知的笑顏說道,「那麼,你們仔仔細細地聽清了:這個雜種廢物,這個人人厭惡的前王二子,其實不過就是個--」
「西爾埃諾、夠了啊!」
玥的大吼再次打斷西爾埃諾未完的話,下一秒,耶里佳等人用著不敢置信的眼神盯著玥瞧,連倒在地板半昏半醒的阿克司也是,至於兩側的人馬,則掛起嘲諷愉悅的不屑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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