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每次見你們倆口子拌嘴就覺得有趣得很,真是年輕哪,真是年輕。」
「什麼倆口子,你別亂講,我們只是吵習慣而已。」玥擺擺手要他別想太多,一邊把臉貼上櫃台邊緣,「不說這個了,麻煩給我一張菜單。」
「我已經拿兩張給阿堺啦!」
「耶里佳一定要自己看一張啊。……別這樣看我,她今天比賽沒贏所以心情不好,任性起來我也沒辦法。」
里爾吉又是一陣瞇眼笑,「還說不是倆口子……任誰都覺得今天的藍澤王大人和平時一樣,就你看得出她心情不佳,還知道她要的是什麼。這種默契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哩!」
玥不解地將貼著的臉換了一邊,「我們當夥伴那麼多年了,這點程度的默契當然是會有的吧?」
「同樣是夥伴,藍澤王大人和阿堺或是顗可就沒有這等默契在啊,真是傻孩子……」
「咦,你說什麼?」
「沒事、沒事。」里爾吉捏捏鬍鬚,抽出菜單貼到玥臉上,「好了,趕緊去吧,我還得工作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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玥向後倒彈好幾步,把菜單從臉上拔下。雖然想弄清楚剛才沒聽見的內容是什麼,但他只遲疑了幾秒就打消追問念頭,畢竟現在當務之急是讓耶里佳大吃特吃、把情緒宣洩出來,那些可以等到之後再問。
他走回夥伴身邊,坐進阿堺和耶里佳中間的空位。
一入座,玥一頓,重重一嘆,回頭瞅著仍黏在背上的某人。
「你要壓到什麼時候啦?快下來,你不累我都累了欸。」
草蕪眨了眨眼。「……可是我想和師父親近點吶。」
「就說過太、近、了!」身後人的搖頭讓玥再度無奈,他用手撐在桌面一嘆,眼角瞥見耶里佳投來的目光。「啊,抱歉抱歉,菜單在這。」
耶里佳接過玥遞來的菜單,一如往常地翻到第二頁。「他是誰?」
玥起先愣了下,兩秒後才會意過來,連忙開口介紹:「哦,這個是草蕪,和我一樣是四階影,個性是有點怪,不過是個好人啦……啊,不要問為什麼他叫我師父,因為我也不懂。」他接著指向坐阿堺身邊的阿克司,「他是阿克司,和阿堺一樣是六階光,妳可能已經認識了,他爸是軍事總長。」
阿克司立即斂去平日的傲氣,必恭必敬地握拳放至胸前正中央。耶里佳輕輕回以頷首,而後將目光放在盯著她瞧的草蕪身上,他們無語互望,莫名詭譎的沉默讓其他三人忍不住張望,不久後,無論怎麼說就是不放手的草蕪居然從玥背上跳了下來,而且還相當反常、乖順地坐到剩下的空位上,都能看到他低垂耳朵的錯覺了。
旁觀的三人彼此互看好一會兒,不知道方才的幾秒內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玥想問問這短短的對視到底是起了什麼作用,然而耶里佳卻彷彿沒發生過什麼地繼續瀏覽菜單,左右躊躇一會兒,他轉而看向另一位當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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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蕪、草蕪,問你個問題。」玥往另一側靠近草蕪,兩人中間的阿堺挑著眉往後仰了仰,讓他們得以小聲交談。「你怎麼忽然放開我啊?不是我怎麼說都沒用嗎?」
面對玥極欲求解的注視,草蕪開心地揚起笑,「師父主動找我講話吶!好開心--」
「好啦好啦,好開心。所以?」
草蕪一頓,低下頭,「……嗯,那個吶。」他沉默片刻,而後牽起大大燦笑,「唔嗯、因為我看師母不太高興我一直抱著師父,為了怕你們夫妻吵架,我就主動閃人了吶。我很識相吧?」
「--蛤!」
玥霍然起身、滿臉通紅,連音量也不顧了,不過剛才草蕪的話也沒有壓低聲音,因此除了玥最開始的問句之外,他們的對話從頭到尾都被桌邊眾人給聽見了。
阿堺不計形象地哈哈爆笑出聲,至於阿克司,他先是呆滯一瞬,隨後驚恐地張大嘴,來回打量著玥跟耶里佳。
「等、你、你別亂叫啊!」玥慌慌張張否認,立馬急得澄清:「拜託不要隨便亂喊,再說了我們只是單純的夥伴關係!」
草蕪瞥向依舊平靜、開始劃起菜單的耶里佳,又笑了笑:「噢,可是師母看起來明明超開心的吶?……師父就別再害羞了,趕快公開你們的關係,好讓師母能夠光明正大地要我們別鬧你們吶。」
「那是什麼東東啊!還有不要再叫師母了我們不是那種關--阿克司!你剛剛明明都會反駁草蕪的話,為什麼現在不說說他啊!」
阿克司闔上差點掉下來的嘴,先是看看玥,再一愣愣地轉頭看阿堺。
「喂,大少……所以這兩人是夫妻?真的是夫妻?……許下承諾會白頭偕老誓死相隨恩愛一輩子的夫妻?」
阿堺漾開笑容,「你覺得呢--」
「不要擅自忽視我的澄清!阿堺你也不要說些模稜兩可的話!阿克司你清醒點!……啊啊啊耶里佳如果殺掉我的話我一定要拖你們這群人下水啊混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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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眾人因草蕪的師母宣言而鬧成一團之際,一道奇怪的聲響引起了玥注意,他立刻噤聲望向門口,卻沒發現什麼異樣。本以為是自己聽錯,但在回頭看向其他夥伴時,一行人也收起喧鬧盯著大門瞧,連耶里佳也抬起眼來,這下他很肯定自己絕對沒有幻聽,再次將目光移回門上。
注意到玥這一桌子人突然安靜下來,店內其餘客人跟著止住交談聲。里爾吉皺眉詢問:「怎麼了嗎?發生什麼事了?」
阿堺比出噤聲手勢,瞇眼站起身。
店內陷入一片沉默,但空氣中瀰漫著與之相反的躁動,過了幾秒,那道怪聲再度響起,這次的音量大得在場眾人都聽得一清二楚,而在間隔不到一秒後,聲音又傳來了一次。客人們開始出現不安浮動,玥等人也感到不對勁而相繼起身,耶里佳快速打量一圈周遭,二話不說朝門口邁出步伐,卻在跨出第二步前被玥制止。
「妳待在這,我去看看。」玥小聲說,將她推往後頭去。
耶里佳沒有回應,他便當她是應允了。他稍微俯下身,以相當緩慢的步調往門口移動,一面警覺地注意門扉是否有什麼異狀。
草蕪立即跟了上去。
阿堺本也想跟著上前,但耶里佳阻止了他,並用眼神示意他和阿克司到其他桌附近戒備。雖然有些擔心,但阿堺心裡也明白現在該擺第一位的是什麼,只擔憂地瞥了玥一眼,便與阿克司分別站到室內的左右兩側。
當玥和草蕪站定到門前時,又一聲「喀啦」傳出,眾人不禁湧出騷動。玥連忙把草蕪拉到身後護住,一雙眼死盯著門板,但過了將近半分鐘,門仍舊沒有動靜。他轉過身,朝耶里佳搖搖頭,接著回頭再往前挪動幾步,這次直接將耳朵貼上門身。
耶里佳沉吟了會兒,掃視一圈門邊牆壁,再來是三片落地窗。這時,那聲音又響起一次,她瞇起眼,赫然注意到一道十分細小、常人根本不會察覺的裂縫在中間那扇窗子上慢慢裂開,而裂口於聲音再次出現之際向外疾速延展了出去--
「所有人立刻趴下!」耶里佳大喝一聲,朝門口一個點地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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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聲音,玥「咦」了聲並回頭,就見到耶里佳冷凜的臉色,以及身後草蕪朝自己飛撲過來的身影。也就在同一瞬間,他感覺貼著門的右耳被一根突起頂住,還想著『好像跟被竹籤扎到一樣』這種毫無緊張感的念頭,人就被一股衝擊向後撞飛出去。
劇烈的爆炸聲貫穿而出。隨著木板和玻璃碎裂的聲音相繼傳來,數條巨大樹根自外頭粗暴地魚貫而入,夾雜其中的小藤條將碗盤和杯子摔得滿地都是,弄得滿室杯盤狼藉。
尖叫不間歇響起,玻璃被砸碎的聲音混雜著樹根湧入的轟隆作響此起彼落。耶里佳等人迅速穿梭在不時改變位置的障礙物間,同時協助陷入恐慌的客人逃到吧檯後躲著,由在那裡的里爾吉接手安置。待所有民眾都藏到吧檯底下,阿堺和阿克司躍至前方和耶里佳會合,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首當其衝的大門入口,而那裡只能看見一片褐色與青綠交錯。
阿堺抽出石錐,打掉捲住雙腿的藤蔓,焦急道:「障礙太多了,根本看不見他們被甩去哪……怎麼辦?」
阿克司嘖了聲,用力拍開飛來的木杯,另一手燃起白色漩渦,「不如直接殺過去算了!……雖然他們兩個怎麼樣是無所謂啦,但影的人數已經夠少了,還是在乎一下比較好,況且我的人情還沒還掉啊!」
「不需要。」耶里佳淡道,伸手替阿堺擋下一片掃過來的玻璃,「比起那個,後方民眾全仰賴我們保護,專心。他們不會有事的。」
阿堺和阿克司互望一眼,見耶里佳迅速砍斷兩條樹根,看上去是真的不打算去找另外那兩人。他們別無他法,只能妥協,紛紛朝迎面而來的無差別攻擊擊出魔力能。
如此過去半晌,樹根突地停止向內的持續延展,藤條也不再恣意亂揮、安靜地纏繞在樹根上頭,一時之間,屋內又恢復成稍早的寂靜,只有因結構被破壞而陸續傳來房子骨架移位的細碎聲響。
耶里佳等三人保持著戒備狀態,直到確定不再有任何動靜才收回魔力。
一解除警戒,三人馬上奔往最後一次見到那兩人的位置,還沒穿過一半距離,靠近大門右側的樹根忽地自燃起來並斷成兩截,不出兩秒,一顆顆憑空出現的泡沫立刻把火焰慢慢包裹住,接著將之向內壓縮,最後「啵」的一聲消失。
三人上前一探,手腳皆有負傷的草蕪就坐在斷成兩截的樹根正中央,盤起的雙腿上躺著右耳大量出血、臉色難看的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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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里佳踩上樹根一躍而下,阿堺跟阿克司則待在原地邊維持最低戒備、邊不時探看底下的他們。
「玥,回答我,能聽見嗎?」一到下面,耶里佳立刻呼喊。
此時的玥已經顯得精神恍惚,面部同時痛苦地扭曲,似乎是大量出血造成了意識模糊,但還能感覺到痛,就表示情況並沒有到最糟糕的地步。耶里佳撕下一截自身披風,正要替他包紮傷口時,草蕪從她手中抽出那塊布料,接著把它再撕成一長一短的兩塊布。
她還沒出聲,就見他從口袋掏出一口錐瓶,並且在短的那塊布撒上裡頭裝的粉末,而後鋪在玥血肉模糊的耳朵。
「我有學過醫療方面的東東吶,由我來弄比較不會弄痛師父。」草蕪解釋道。他熟練地將較長的布當作繃帶,將之一圈圈纏住玥的耳朵,最後打個結固定住,「嗯、好了吶。」
「……你撒了什麼?」
「撒?」草蕪愣了下,晃晃手中的錐瓶,「這個吶?是我兩天前從宮醫那ㄎㄧㄤ來的止血粉,還有點麻醉成分,能減緩痛覺,一用見效!……師母不放心的話,要不妳也試試吶?」
耶里佳接下他遞來的瓶身,往方才被劃到的傷痕倒上少許粉末,不出多久,鮮血從紅艷的顏色慢慢變得深褐,也不再流出新的血。端詳幾眼,她把瓶子拋還給他,轉而看向還閉著眼呻吟的玥。
片刻後,似乎是藥粉開始起了效用,玥緊鎖的眉心看上去有些舒緩了,但還是處於半昏迷狀態。耶里佳思索片刻,慢慢伸手貼上玥的右臉頰,輕輕地、柔柔地,然後……在他右耳垂上猛力一彈。
「--!啊啊啊好痛啊要死了啊!」玥立馬睜開眼大叫出聲,眼角垂掛著搖搖欲墜的兩滴淚,「痛、媽的真的很痛啊!」
「玥!」阿堺高興地喚了聲,一旁的阿克司悄悄吁出口氣。
草蕪見狀直接撲抱上去,剛清醒過來的玥一時反應不及而向後倒去,整個人除了右耳的劇烈痛楚外完全處於茫然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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