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競方程式 - 170

　　大廳內空蕩蕩的，設備和裝飾都收得差不多了，沒多少插手幫忙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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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祐年毫不避諱地拿著程千載的手機，用後者的帳號，在他的遊戲主頁裡遨遊。方祐年平時不常看程千載的個人介面，擔心留下的訪客記錄會遭人發現，但現在不需擔心這種事，況且程千載同意讓他盡情探索，自己則在沙發上睡得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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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祐年時不時轉頭觀察對方幾眼，收回目光，再轉頭，再收回目光，重複以上動作好幾次，就為了看看程千載的睡顏長什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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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明明青訓時就在上下鋪，這麼近的距離，方祐年卻是第一次觀察程千載睡著後的模樣，安靜得一如清醒時，銳氣卻和緩許多，不像隨時都要割傷人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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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割傷，這個形容真是太貼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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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受得住程千載自信的人不多，職業選手裡都有人受不了了，普通人就更不用提。方祐年無法否認，過去的自己也曾討厭程千載那外放成氣質的自信，看不慣對方那副「有我在萬事休矣」的胸有成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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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縱然他也常在內心深處認為，這份自信簡直帥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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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後來方祐年才了解到，程千載是自信而非自大。他能接受別人的強大，並以此為目標來努力、超越，直至追上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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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甚至說，自己是為了方祐年才來打職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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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想起這句話，方祐年就得將臉埋進腿間，才能停下胡思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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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千載的話不會有歧義，方祐年很清楚，他說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那些莫名其妙的執著、示好，以及說想成為朋友，或許都只是在努力朝目標前進。他或許只是因為方祐年這個人很會打遊戲，所以才決定來接觸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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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死，越想越有可能，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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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祐年沒有想過直面情愫以後的下一步該如何走。該告白嗎？還是繼續藏著？他本該有更多事情要思考，譬如：為何喜歡同性？要不要跟人討論？但過去沒有經驗可以指引他前行，不過這也不算大問題，反正他一直以來都不走循規蹈矩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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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人討論也許是好方法，可是要跟誰談？方祐年最先想到了俱樂部的隊員們，但沒人有交往對象，更何況同性間的話題也需慎重起見，畢竟方祐年不確定每個人的接受程度到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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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隊友之中有人反感怎麼辦？方祐年不敢設想這個可能性，只希望大家開放一點，不要因此對他抱有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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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程千載會不會反感，就要靠旁敲側擊才能知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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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雖如此，方祐年並不計劃將太多心思放在這之上，他來打職業不是為了談戀愛的，得分清輕重緩急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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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著，那他是不是也該停下探索程千載帳號的這一行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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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三十秒就好。」方祐年無聲對自己提醒，點進了遊戲對局，想看看程千載這幾日的巔峰賽或排位戰績如何，卻見他最近玩的射手量大幅減少，十幾局下來都未必見得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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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回事？」方祐年喃喃自語，再往下去看，發現程千載還打過幾局自定義房間的1v1，用的都是些打野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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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點開對局詳情後，他的對手更是令方祐年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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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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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只一局，程千載這幾局1v1的對手，全都是白堯安，而且雙方用的都是同樣的英雄，一局換一個，有些版本強勢的打野英雄則出場較多，但一些其他分路的英雄也有上場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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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在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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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祐年從沒聽白堯安提及在和程千載solo的事，也沒在訓練期間或直播時見過。然而，回到宿舍關上房門以後，方祐年就不敢保證自己有多了解白堯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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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問問程千載的話，應該能獲得解答，但要是不能呢？要是程千載對此三緘其口，連他都不願意說，那方祐年能放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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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恐怕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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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起來，程千載和白堯安今天也有些互動顯得不太尋常，像是摘氣球時的自薦，以及剛才在側門的視線交集，都顯露了這兩人的關係不只「認識」這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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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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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會的，隊長應該不是……不會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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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腦迴路跳了許多層的方祐年開始心亂如麻地排查起不對之處，首先就從自己對同性戀的印象來思考，卻發覺白堯安幾乎符合他心目中的刻板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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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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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祐年想得投入，沒有意識到他與自己的刻板印象背道而馳，頭痛的同時，身旁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補眠的程千載醒了過來，清醒的第一件事就是往方祐年的身側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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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點了，他們人呢？」程千載貼過來，想看看手機上的時間，卻見畫面停在他和白堯安的對局solo上，驚慌了一瞬後道：「不可以跟別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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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嗎？方祐年忍住嘴角的抽動，眨去眼底泛起的酸澀，讓自己看來稀鬆平常，「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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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隊友也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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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方祐年努力克制住語氣顫動，但他不擅長做這種事，深怕一個不小心，就讓程千載發現異常，匆匆忙忙又找了新的問題：「冒昧問一下，你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是誰主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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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上禮拜起，我主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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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如此，比方祐年預想的還要再短一點，這麼說來，現在應該正處於熱戀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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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他再早些採取行動的話，事情說不定就不會發展到這個地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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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祐年遞還手機，盡力展現出真誠的態度，「祝你們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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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我會的。」程千載接過手機，目不轉睛盯著方祐年，雙眼炯炯有神，「到時候練好了，我會再上場的，我向你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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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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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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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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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練什麼？上場？」方祐年感覺舌頭像是伸不直一樣，找不到正確的發音步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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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千載沒聽出來，回道：「我在練打野，等我練好後，我會上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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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開誤會的喜悅尚來不及衝擊到方祐年，過多的問題便在腦海裡翻浪拍起，包括但不限於：那射手怎麼辦？打野練得習慣嗎？轉位置很困難吧？這是DTG賽訓組的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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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諸如此類的問題充盈在腦中，可他思來想去，最終說出口的只剩一句：「跟我說沒關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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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找個理由蒙混過去就行了，不需要說實話的。可要是程千載真的編造出一個理由，方祐年大概又會固執己見地誤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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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天謝地，程千載是不會說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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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關係。」個人介面可以隱藏自己的遊戲對局，不讓其他玩家看見，程千載正在確認設定沒有跑掉，雖然他早在許久之前就關掉了，「讓你先知道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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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這麼說？」他有什麼必先知道的原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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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祐年猜不出答案，好在程千載從不是愛賣關子的人，總是說完後自己解答：「我以後就不打射手了，這件事要先讓你知道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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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之間，方祐年感受到內心某處不明所以的地方正在傾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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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再是射手了，也就是說，對線上不會再遇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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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所熟悉的風格打法、走位技巧，今後都不會以射手呈現出來，屬於攻擊手的張揚將蟄伏於陰暗無影的野區，直待他人鬆懈之時，神出鬼沒地化作獠牙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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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程千載那樣不按牌理出牌的打法而言，打野這個位置，真是過於合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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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你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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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話可說，方祐年只想得到這一句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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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相信程千載是經過多方考慮才做出這樣的決定，而不是嘴上說說而已，他也沒有權力要求對方不要轉位置。何況，就算從未表明，他也確實希望程千載能回歸賽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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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祐年莫名想起，過去一年曾有人提及，他和程千載將是新一代的射手雙子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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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最初束縛在一起，是受外界的言論所致；如今真切靠向彼此，才發現雙星並非錯觀的假象，他們是真實受到彼此牽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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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怎麼沒有人告訴他，雙子星也會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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