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祐年直到此時才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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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室內眾多雙眼睛正盯著他看，像是在等待一個答案，但方祐年知道自己根本沒有什麼答案能給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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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並不是接受不了事實，恰恰相反，他從座位上站起來那刻就認知到比賽輸了，不論是勝利或是MVP都不會擁有，方祐年只是震驚自己竟然無比鎮定，好像幾分鐘前在場上出言不遜的人不是他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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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柯榮恩也不是真的要他說點什麼，問完就回過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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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等去接受採訪。」教練站了起來，連簡短復盤都沒有就走了出去，白堯安隨後跟上，道：「我也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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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練不解道：「你去幹嘛？又沒點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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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的話，有些問題比較好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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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個道理沒錯。教練點點頭，吩咐工作人員去提醒採訪主持人，就和白堯安一起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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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再次關上，將各種肆意窺探的目光全擋在外頭。方祐年感覺到沸騰的思緒正在平息，指尖不可控地顫抖，在他冷靜以後慢慢平穩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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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室內的其他人在說話，但沒有人出聲叫喚，方祐年也就心安理得地繼續放空。若在以往，他會開始復盤起上一局的失誤點，現在卻做不了這些，他絲毫不願回想起剛才自己都打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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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慘不忍睹。方祐年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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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電視正在回放的比賽片段，方祐年都不好意思瞄一眼，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重點鏡頭全在他和白堯安身上，而他現在知道自己打得奇差無比，隨便看都是在強迫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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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直是公開處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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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祐年捂住臉，在掌心吐了口悶氣。評論席的聲音聽起來很近，他們討論的內容衝破重重防線進到方祐年耳內，從比賽內容談到目前各隊分數，稍加討論了接下來的賽程後，便準備要公布選手的助威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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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之後都沒什麼重要的事情了，選手助威也只是聯盟用來賺錢的工具，變相成為了粉絲用錢炫耀實力的一環。但實際上，那些錢分毫都不會進到選手口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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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祐年本來想等採訪到了再去看電視，但接下來休息室裡不少人驚呼出聲，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將目光轉移到電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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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情況？他成了助威榜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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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這種和粉絲有關的排行，向來是由白堯安登頂的，方祐年則通常位居第二，不過他不怎麼在乎這些，粉絲也知道投錢沒意義，只是刷一些好充面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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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助威榜第一？還超出了第二名的白堯安一大截？誰想不開投了這麼多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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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各直播平臺的贊助名單切出來，答案也很快揭曉。眾人看著某平臺的榜一，「DTG.Eon」赫然在上，名稱隨後的是一串六位數的金額，跟其他人相比格外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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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室內，眾多雙眼睛齊刷刷望向了方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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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說，光是選手用本人直播帳號刷贊助這件事，就已經足夠引人注目了，還刷了這麼多，一毛錢卻都不會分到方祐年身上，就顯得此事蹊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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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方祐年百分之百敢肯定，程千載完全沒想這麼多，八成只是覺得有趣就刷了，也沒考慮過贊助金額等於做慈善給聯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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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上接著切出了ME的休息室畫面，並聚焦到方祐年臉上，將他瞠目結舌的表情拍得一清二楚。等方祐年反應過來，想別開臉時，畫面便切回到評論席去了，絲毫不給他調整臉色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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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澤青在一旁，不帶他意高聲道：「他投這麼多錢是想幹嘛？不會要包養小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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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道張澤青只不過是開開玩笑而已，方祐年仍是坐不住，手指頭在褲管上握了兩下，解不掉心頭紛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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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席的討論很快結束，到了敗方採訪的時間，教練和白堯安一同站在臺上，主持人是江思涵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好歹她跟許明遠不一樣，不會特意去套選手的話，問題總是間接明瞭又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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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白堯安所說的，某些問題由他來回應會更好應對，以免教練過於認真，將自家的戰術和思路一五一十暴露出來。白堯安在該回應時適當表達，該迂迴時則以說笑的方式稍加帶過，讓採訪變得順遂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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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在第五局當中，我們看到White你和Shield似乎是在爭搶資源，這部分是戰術的一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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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還是不是呢？在大眾眼中，事實並非如此，但對於ME選手來講，「戰術的一環」這種說法不算錯，可是要就這麼誠實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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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堯安笑了下，不假思索道：「是這樣的，我們第四局的時候被翻盤了嘛，所以在後臺吵了一架，教練叫我們要打去遊戲裡打，才會有第五局這樣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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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聽都是騙人的。休息室內眾人聽了他這番話，紛紛笑出聲來，柯榮恩也打槍了句：「伶牙俐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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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既能避免暴露戰術，又能坦然回應隊員的爭議，不讓有心人士大作文章，也算是個好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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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思涵聽出了這句話的含事實量不高，但順著回覆倒不難，「這個意思是，你和Shield已經和好了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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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堯安卻搖了搖頭，笑說：「哪有什麼和好？兄弟之間沒有真吵架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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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榮恩在休息室裡吹了聲口哨，暗嘲道：「對啊，只有無腦狂衝和互搶資源，完全不管節奏而已，哪有什麼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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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他這句話，方祐年把頭埋得更低了，「我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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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在意啊小方，你打了13／1／4的戰績，非常豪華，這比你上次拿大射時好多了。」柯榮恩看似安慰地說了句，隨即話鋒一轉，又道：「贏了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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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祐年幾乎要把自己摺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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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榮恩生氣不是什麼新鮮事，每個中單都有自己稀奇古怪的脾氣，柯榮恩都算是內斂的了，平時就算真的在氣頭上也不明顯，更別提在眾目睽睽下發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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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澤青往柯榮恩的方向扔去一眼，不意外地見到對方嘴角高聳著笑意，分明不是生氣時的笑，而是覺得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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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是夠了。」張澤青用嘴型對柯榮恩道，後者也回敬他：「關你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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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託了，誰來阻止一下隊友的惡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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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隊內年紀最長的成員，張澤青深知自己必須去安撫一下方祐年，便挪動腳步坐到他身邊去，一手拍上了他的肩，輕聲道：「小方啊，別介意，他這個人就是覺得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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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這麼覺得嗎？」方祐年打斷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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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看樣子方祐年早就洞悉了柯榮恩這副德性，不會輕易受到一兩句言語影響了，「我們都知道他本來就是這種性格嘛，覺得有趣就去做一些稍微出格的事情，他就是想逗你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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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祐年把頭抬起來了一點，「為什麼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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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為什麼……」張澤青一時語塞，將求助的目光投向柯榮恩，但後者正在吃桌上的香蕉，一點也不打算理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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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嗎，可能是想看你的反應？」張澤青斟酌著用語，嘗試使用了些在柯榮恩允許範圍內的詞彙，「看你可愛？我不太確定，畢竟我不是他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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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愛？」方祐年不敢置信，抬起眼直瞪著張澤青，嘴裡重複道：「我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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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澤青明白，像方祐年這個年紀的青少年大概接受不了「可愛」這兩個字，於是他更進一步用正面的語氣激勵道：「沒錯！小方你是最可愛的，沒有人可以對此提出異議！他會逗你就是覺得你的反應很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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擲地有聲的言論迴盪在休息室內，不論是賽訓組或俱樂部工作人員齊齊瞪大眼，觀看方祐年的反應從難以理解到大徹大悟，最終紅著脖子站起身來，大喊：「程千載他到底有什麼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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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對，程千載到底……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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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澤青臉上掛著僵硬的笑容，聽見後方的柯榮恩幸災樂禍發出一聲：「啊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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