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瞄了一眼店鋪前方的櫃台，他父親又在把玩那個像是羅盤的東西。他不曉得那是什麼，不過布朗克之槌的主人約翰．布朗克坐在櫃檯是很難得的一幕。
經過兩年學習與訓練，溫克斯現在已經能夠獨自完成大部分的鍍魔工作。他父親的工作量自然減輕不少，也讓他有多餘時間打理店鋪，或是和偶爾上門的客人攀談幾句。
不過即使如此，約翰並沒有改掉常常對他兒子耳提面命的習慣，而有時候他確實言之有理。
「你弄好了？」布朗克之槌的主人轉頭，注意到一絲投向櫃檯的目光。他把手上的東西藏回木盒，放進抽屜，然後起身走進工坊。
「溫克斯，你使用酶水晶的力道得再更平均一點。」約翰拿起一只鍍上硬度的陶瓷碗，一面檢視一面叮嚀。
「你看這裡。」約翰指著碗。「這兩個地方的硬度很明顯不一樣。」他用一根小鐵棒敲了敲碗口上對立的邊緣。
「抱歉……我會再多注意。」溫克斯接過東西，仔細打量了一番。
「溫克斯。如果你覺得應付不來，可以跟我說。」
「沒關係，我真的沒事。」少年回應。「很可能只是我剛好分心了。」
「如果是這樣，那你恐怕沒發現自己分心了好幾次。」約翰搖搖頭。「你看，這幾個也是一樣。」他指著那些疊在一起的碗，口氣像是在責備，卻又沒有這麼嚴厲。
「鍍魔的力道要是不平均，反而會讓物品更容易損壞。我記得之前提醒過你，鐵酶石雖然很容易使用，卻不容易掌握精準。況且我們不能把品質這麼差的東西交到客人手上。」溫克斯的父親將另一只碗捧到眼前，搖了搖頭。
「我……」少年似乎想說什麼，卻又把那些話吞了回去。
「兒子，你知道你自己最近常常這樣。」約翰推了推他的眼鏡。「是因為克蕾兒對吧？」
少年點頭承認。「我知道人死了不可能復生，只是……」
「只是你看到她的時候還是會難過。」
少年又點了點頭，無奈在他的眼中打轉。「有時候……有時候我甚至希望能代替克蕾兒——」
「溫克斯，沒有人應該死在那場災難。」約翰伸出手，拍拍兒子的肩膀，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兩年來，溫克斯強迫自己忍耐，他以為故作堅強就能忽略克蕾兒身上的變化，以為埋首工作便會沖淡那份痛苦……他發現自己錯了。
「你不必勉強自己。」約翰對他兒子說道。「那場災難已經讓日子夠難熬了，你不需要再讓自己更辛苦。」那句話讓溫克斯的淚水差點奪眶而出。
約翰並不是一個遲鈍的人，溫克斯知道即便自己什麼話都沒有說，他的父親依舊心知肚明。一直以來，他都看在眼裡。
「我是一名鍍魔匠，我只知道怎麼把玻璃變得跟鋼鐵一樣堅硬，沒辦法把一個人失去的東西變回來。」約翰給他兒子一個擁抱。「去一趟聖修院吧，溫克斯。或者多去幾趟也沒關係，店裡的事情你不必擔心。」他的聲音充滿暖意。「不管是你還是克蕾兒，這兩年你們都承受得太多了。」
少年沒有回答，因為淚水早已佔據他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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