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匠師不會選擇戰場,他們主宰戰場。
肯默默回想,他沒有忘記多蘭當年的教誨,而那句話正好適合用來描述現在的帕魯多——他從房間的角落抄來了一把鐵鏟,把它當作長矛般揮舞。他的鍍魔手套在月光下微微閃爍,包含鑲在拳頭上的四顆酶水晶。
一般而言,魔匠師不會混雜不同種類的酶水晶在手套上,卻會使用多顆相同類型的水晶。這麼做有許多好處,其中之一便是透過控制接觸物體的水晶數目來調控力道,藉此施展更多把戲。理所當然,這需要長時間練習。
肯不敢將視線從帕魯多身上移開。從他方才偷襲自己的方式來判斷,帕魯多八成戴了一隻水酶石手套,而另一隻手套很明顯是布酶石。因為那把鐵鏟開始變形,宛如一條鋼鐵做成的鞭子。
布酶石是另一種常見的酶水晶,正好跟鐵酶石的用途相反。能對物體鍍上一層柔軟,使其延展、伸縮,同時改變物體的形狀。
雖然肯很想學帕魯多把牆壁液化,然後再穿牆逃跑。可惜他的戒環能夠進行鍍魔的範圍非常有限,如果再把牆壁的厚度考慮進去,就更不可能製造出大到足夠讓自己全身都能夠穿過的區域。
黑暗中的帕魯多有了動靜,他朝前方的猛然一揮,讓半截鏟子詭異地被拉扯、扭曲,卻沒有斷裂。而是化為一道漆黑的鐵鞭掃向肯所站的位置。
藉著月色反光,男子低頭閃過揮來的鐵鞭,千鈞一髮。而他身後的麵粉袋則傳出一陣爆裂聲,麵粉從巨大的破口濺出,化為一大團白色煙霧。帕魯多的攻擊範圍雖然廣,卻不是完全無法預測。
可惜還有一件事,一件讓肯在意,令人極度不安的事。
「你放心吧,阿凱。」帕魯多停下動作,彷彿看穿了他的心思。「我手上沒有電酶石,不過要是你打算逃跑,我還是有辦法抓住你。」他說完,再次把鐵鏟甩向肯。
他一個側身,迅速躲開。金屬長鞭劃過眼前,重擊他腳邊的地面,炸出一小堆木屑。帕魯多顯然是玩真的,因為他的每一下攻擊都像是要把他削成肉塊。不過既然雙方都沒有電酶石,他認為自己的勝算提高不少。
只要我的動作比他更快……
肯抓緊空檔,再次往窗戶的方向衝去。再怎麼說,帕魯多鍍上的效果應該已經消失了。只是當他快要摸到窗戶的時候,腳踝忽然一陣歪斜,像是不小心陷進軟爛的泥巴。
他重心不穩地跌向一旁,一轉頭,立刻瞥見帕魯多壓在地上的拳頭——他又施展了一次,證明那不是巧合。某些技巧老練的魔匠師學會如何透過扭轉手腕與調整鍍魔力道來延伸,或是控制水晶效果作用的區域。
「定向鍍魔。」帕魯多看著一臉詫異的肯。
「閉嘴!」肯大聲回嗆。「我知道那是什麼。」他咬著牙說道。
「阿凱,我以為憑你的本事,應該躲得開才對。」
「少廢話,你根本連碰都沒碰到我。」肯握緊拳頭從地上彈起。他曾經被多蘭用那個招式耍弄過好幾次,無奈他從來沒學會過。
定向鍍魔是一種相當進階的鍍魔技巧,不過既然帕魯多有本事在兩年內成為訓練官,他能輕易施展或許不是太奇怪。
肯拍拍衣袖,開始思考其它的逃脫的可能性。他刻意退至牆角,試圖誘使對手攻擊。計謀奏效,帕魯多果真向前貼近,打算出手。肯仔細打量他的一舉一動,同時將另一隻手悄悄伸向後方,利用水酶石戒環對著一小部分牆面鍍上「流動(Fluid)」。
攻勢再度襲來。肯翻向側邊,讓伸長的鏟子砸中牆壁,沒入剛才被他鍍了魔的地方。帕魯多一揮空,急忙抽回鐵鏟。不過肯施加的效果非常短暫,那一小塊牆壁早就恢復正常,迫使鏟子的前端被牢牢固定在牆內。
帕魯多試著用蠻力拉扯,然而那把鏟子上的鍍魔效果隨後也消失了。他不得不放開手,讓握柄的部分彈向牆壁,整把鏟子恢原貌。
「嘖,阿凱,我果然不該小看你。你從以前就是這麼機靈。」帕魯多看著那把鏟子的後半截以詭異的方式裸露在牆外,像是有什麼人想要把它插進牆裡卻失敗。
肯沒有應話,因為他不打算浪費自己製造的機會。他朝房間的門口跑去,打算循著外頭的走道離開。這麼做很有可能會碰上男爵的士兵,不過他決定賭一把。
出乎意料的是,帕魯多並沒有上前堵住他的去路,而是用手套對準身後的牆壁劃了幾下,那面牆立刻變得柔軟鬆垮。他向後用力一跳,讓雙腿陷入牆面。這個動作與肯跳上二樓的方式如出一轍,只不過改成水平施展。
當帕魯多被恢復原狀的牆壁彈出而用不可思議的速度衝向肯時,他目瞪口呆地楞了一下,差點就來不及躲開。利用鍍上柔軟的物體恢復原狀後產生的反向力道移動並不是什麼稀奇的招數,然而肯卻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可以把這項伎倆用得如此「致命」。
帕魯多撲空後撞進牆邊的麵粉袋裡,顯然沒什麼受傷。肯無法斷定是因為那些麵粉袋太軟,還是因為帕魯多太耐打。他沒多想,而是繼續朝門口的方向衝去。
這次肯學乖了,他一邊奔跑一邊留意腳下的地面。
沒有人可以抓住我,帕魯多,不管是多蘭還是你。他興奮地來到門邊,只是正當他要開門時,卻發現自己無論再怎麼伸手亂抓都沒辦法握住門把。
「我剛說了,阿凱。我不會讓你逃的。」帕魯多用手套壓在和門相連的那面牆壁上,他有半邊身子被麵粉染成了白色,看起來意外嚇人。
「帕魯多,你這傢伙……」肯低聲嘶吼,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被惹惱過。既然這就是你要的……他心一橫,舉起拳頭,直直往帕魯多的方向衝去。「好!如果你這麼想跟我打,那我就——」
一袋麵粉忽然飛到肯的眼前。什麼!他反射性地撇開頭,伸手阻擋。只是那袋麵粉撞倒肯的手臂後並沒有落地,而是像一大團攤開的麵糊,蓋住他的臉。
一抹狡詐的笑容在帕魯多沾滿麵粉的臉上出現,那袋麵粉早就被他動了手腳。袋子變形了,裡頭的麵粉卻沒有。
碰——
變形的麵粉袋撞上肯,瞬間爆裂,炸成一團白色煙花。他瞪大眼,盯著降臨眼前的大片慘白。
「該死,你對我做了什麼!」肯焦急地穩住腳步,想要弄清楚究竟發生什麼,不過帕魯多的拳頭沒給他任何機會。緊接在令人目眩的雪白之後,是一片漆黑的世界。
肯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