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不打算起來嗎?」
是誰?某個清晰的聲音鑽進耳裡,肯甩了甩越發腫脹的腦袋。身體下方的碎石傳來幾波冰涼,因為逐漸恢復的感官而刺挑弄著他的肌膚,同時喚醒他的記憶。
很快,他想起前一晚的事情。我們殺了席拉。
倒臥在不遠處的屍體與他的記憶不謀而合。肯看了看自己凌亂不堪的衣服,上頭血漬斑斑,十分駭人。對了……我的手臂受了傷,我的手……他的目光移到手上的傷口,卻驚訝地發現有人替他裹上了繃帶。
「你總算醒了。」帕魯多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他走向肯,遞給他一只裝滿水的水壺,然後指了指他的手臂。「幸好我從男爵車隊那裡拿了些簡單的醫用補給品,不過最多也就這樣而已。我身上沒有任何藥草,沒辦法幫你做什麼治療。」
「等一下,所以這是你幫我包紮的?」肯勉勉強強地站起。
「阿凱,我不認為這裡除了你跟我之外還有別人。別擔心,你可以晚點再還我這個人情。」
肯沒有回應,不過有一部份原因是他還在適應身體各處傳來的疼痛。
「可以的話,我們還是早點出發吧。」帕魯多再次說道。「你的血雖然已經止住,不過傷口不淺。我認識一位住在布尼斯敦的醫生,可以帶你去讓他看一下。」
肯搔搔頭,似乎打算說什麼,接著表情轉為驚恐。「該死,喂!我們的馬還在吧?」
「我早上去看過了。雖然有一匹馬跑掉,不過沒有跑太遠,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多虧我們一開始就把那些席拉引到河岸附近才開打。你……還好吧,阿凱?」帕魯多有些擔憂地問。
「我還好,我只是……好吧,其實我以為我們死定了。」肯鬆口。
帕魯多愣了一下,接著大笑出聲。「你說得沒錯。」他邊笑邊說。「要不是你先主動出手,我大概沒辦法那麼快恢復冷靜。不,我從來沒有想過經歷昨晚後,自己還可以像現在這樣站著和你說話。」
「我們的運氣真的很好。」肯的目光飄向倒臥在一旁的席拉屍體。
「不過,我昨天看見席拉的時候確實僵住了。」帕魯多收起笑容。「我以為我已經很擅長應付突發狀況。」他搖搖頭。「阿凱,你記得小時候那些大人跟我們說席拉會把壞孩子吃掉的故事嗎?」
肯點點頭。「嗯,不過我後來發現席拉根本就不會跑到雅湳樹林以外的地方。」
「我不知道,阿凱。」帕魯多別過頭。「不過我猜也許是因為這樣,所以即使聽過別人的描述,我還是不認為像那樣的生物會存在世界上。我寧願相信那些生物不存在,所以昨晚才會有那種反應。」
「這是你選擇躲到海上的原因嗎?」肯隨口問道,不過很快意識到自己又犯了老毛病。「抱歉……我並不是在挖苦你。」
「別在意,不過搞不好你說得沒錯。知道那些東西跟我們生活在同一塊大陸上,多少會讓人不太安心。」
肯的表情有些尷尬,似乎對於管不住自己的嘴吧很傷腦筋。
「對了,阿凱。我早上看了一下那些被我們殺死的席拉,有件事情我一直搞不懂。」帕魯多邊說,邊走向最後一頭死在他們手上的怪物。
「你是要說牠們的屍體對吧?」
「你知道這件事?」
「當然,所有殺過席拉的人都知道。」肯點點頭,不以為意。「蓋莫爾那裡有很多經驗豐富的傭兵和獵人,大家都知道死亡的席拉外皮會變軟,只是沒有人曉得為什麼。」
「好吧,我還以為這是個大發現。」帕魯多聳聳肩。「既然是這樣,我想我們也沒什麼理由繼續在這裡浪費時間。不過這些屍體要怎麼辦?」他環顧四周後問道。
「我們可以埋起來,讓屍體自然腐爛。」肯提議。「如果是在亞湳樹林,我們基本上不會管這麼多。」
「如果直接燒掉牠們呢?」帕魯多想了一下。「用埋的太花時間了。」
「好吧,那就這麼辦。」
到了快接近正午,他們總算把倒臥在附近的三具席拉屍體集中在一起,扣除逃跑以及被河水沖走的那兩頭。
為了避免火勢延燒到附近植被,肯與帕魯多刻意將屍體拖到河床附近的碎石地才點起火。
席拉屍體燃燒時冒出的濃煙與牠們的外表十分一致,黑色的皮、黑色的血,連那些煙霧都黑得很徹底。
肯注視著和天空完全不協調的色彩,有點擔心平原上的聚落會察覺異狀。只可惜他和帕魯多沒有多餘的時間煩惱這種事,他們甚至沒有留在原處等待屍體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