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通常是來訪克洛威薩的旅人留下的第一印象。緊鄰街道的擁擠的房舍、攤販叫賣,加上不時捱過彼此的行人。即便是在兩年前的災難過後,這座小鎮依舊脫離不了終日紛紛擾擾的生活節奏。唯獨鎮上的墓園,那裡是截然不同的世界。
沒有人會在克洛威薩的墓園大聲嚷嚷、談話或喧嘩,那地方不見半點街上的嘈雜,除了偶爾出現的風聲與鳥鳴。
哈德森走在石板與草皮相間小徑上,朝不久前一下子多出來的好幾座石碑走去。那些犧牲的調查隊成員會在鎮民們的心中留存好一段時間,不過哈德森並不是來弔念他們的。他走了一會兒,然後停在一座墓碑前。
哈德森佇立許久,接著張開微微抖的雙唇。「我送你兒子上路了。」他放下手上的籃子和拐杖,視線越過種在墓園裡的幾棵白橡樹,往遠處的天空看去。「約翰,你不會生我的氣對吧?」他仰起頭問道。
「你總說有一天會把布朗克之槌交給溫克斯,然後悠閒等待退休。」哈德森繼續說道。「我不曉得你的願望算不算實現,不過我把那瓶酒帶來了。」他彎下腰,拿起躺在籃子裡的東西。「我一直捨不得打開。」他又從籃子裡拿出兩個玻璃杯,接著拔開瓶塞。
哈德森斟滿兩只酒杯,他把其中一杯酒擺到墓碑上方,接著把手裡的酒一飲而盡。「你是個笨蛋。」他注視著刻在墓碑上頭的名字。「我早該快點把你們從鎮上趕出去。」
「不……」哈德森沉默一會兒,重新倒滿自己的酒杯。「一開始我就不該答應讓你留下。也許你還會活著,在某個地方繼續你的生意。你會慢慢變老,就像我一樣。你會看著溫克斯長到跟珂妮一樣大,然後……」他沒把話說完,而是再次喝光杯裡的酒。他的臉色逐漸脹紅,眼眶卻開始濕潤。
哈德森正準備倒第三杯酒,不過他還來不及把杯子放到嘴邊,便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
「爺爺!」珂妮邊喊邊朝他的奔來。
「混帳,難道我連離開鎮公所一下子都不行嗎?」哈德森不滿地放下杯子。
「爺爺,你得回鎮公所一趟。」珂妮氣喘吁吁地說道。「你……你在喝酒嗎?」她注意到地上的酒瓶。
「哼,用不著你多管閒事。」
「有一名男爵的魔匠師想要見你。」珂妮嘆口氣,無奈地說道。
「嘖,這些魔匠師怎麼一天到晚上門找麻煩。」哈德森忍不住抱怨。「妳回去告訴他,等我有空了自然會見他。」
「你不在白天喝酒的。」珂妮走上前,打算搶走他手上的酒杯。「我們回去吧,你喝醉了。」
「呸,我才不管男爵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那些殺死約翰的人……我們沒必要對他們畢恭畢敬!」
「爺爺……」哈德森的話似乎讓珂妮有些猶豫。「就算是這樣,克洛威薩的鎮長可是你啊。再怎麼說,你還是得代表——」
「我是個笑話,珂妮。」哈德森的眼裡閃過一絲自責。「你說得沒錯,這座小鎮的鎮長是我,但我卻連鎮上的人都保護不了。」
珂妮在原地愣了一下,顯然不知道如何回應。「我們……盡力了,爺爺。至少你試著阻止那件事。」一會兒後她說道。
「妳真的甘心嗎?」哈德森放下空酒杯。「當初在港口那裡,要是我能再早點察覺,約翰就不會犧牲了。」
「不過要是這樣的話,溫克斯他們就得離開小鎮了對吧?」
「至少約翰會活著。」哈德森反駁。
「別說了,我們回去吧。」珂妮搖搖頭,再次嘆氣。她祖父的脾氣常常令她頭痛。
「珂妮。」哈德森緩緩說道。「妳願意留下來陪我一下嗎?還有陪陪溫克斯他父親。」他說完後在墓碑前坐下。
身穿樸素長裙的女子轉過頭,視線隨哈德森的目光停留在那塊墓碑上,上面寫著幾行字:「約翰.布朗克,克洛威薩最優秀的父親與鍍魔匠於此長眠。」
確實。她想了想,自從調查行動以悲劇收場後溫克斯他父親又被男爵盯上,她一直找不到時間好好哀悼那些死去的鎮民。
「就一下子。」珂妮同意,接著在坐到哈德森旁邊。「你還有多的酒杯嗎?」她伸手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