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為神存在嗎,阿凱?」帕魯多問道,語氣格外莊嚴。
「你說什麼?」
肯依舊沒辦法把視線從黑暗中的陌生男子移開,因為他跟自己印象中的帕魯多相距甚遠。不光是他的聲音、他的樣貌,甚至是他的……身份。「你……成了男爵底下的魔匠師?」他驚訝地問道。
不僅如此,肯注意到別在帕魯多胸口的銀徽,以及他手上的鍍魔手套。那雙手套在月色下同樣閃爍著銀白的光澤,顯示持有者不僅僅是一名魔匠師部隊的成員,而是一名高階將領。
他兩年前離開男爵宅邸時偷走了一雙硬皮革打造的鍍魔手套,那是平常拿來訓練用的。正規魔匠師部隊的手套會用鋼或銅打造,而訓練官,他們會穿戴鍍上白銀、上頭刻有男爵家紋的鍍魔手套。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帕魯多,你不但是他的魔匠師,你還是他的訓練官?」肯大聲質問。儘管讓人吃驚,事實卻擺在眼前。
「阿凱,我剛問你的事情你還沒回答。」帕魯多說道,他冷靜的態度與他形成強烈的對比。
「你先回答我!」肯吼道,可惜他試圖展露的凶狠沒有太大的作用。
「你知道後來我去了哪裡嗎,阿凱?就在你成為男爵養子之後。」
「哼,我以為你死了。」
「我出海了,我離開村子後加入貿易船隊,當上了水手。」
怪不得。肯皺起眉頭,頓時恍然大悟。至少他現在知道為什麼一開始會認不出他,因為那身壯碩的體態跟他記憶中的童年玩伴有著天壤之別的差異。
「阿凱,我曾經是一位虔誠的艾德加信徒,每次出海前我都會向真神禱告。就在我住的地方,就在麥爾堤島。」
「該死,你到底在——」肯說到一半,不禁瞪大雙眼。「等一下……你剛才說你住在哪裡?」他想起那場奪走自己雙親的礦坑意外,即便相隔多年,那份哀慟仍深深留在他記憶裡,如冬天的寒風般刺骨。他知道喪失至親會使人性情大變,不過要是連一生堅信的東西都有辦法捨去,恐怕只有在經歷過地獄之後。
帕魯多的眼神與肯短暫地交會。「你沒聽錯,阿凱。」他用平淡的口氣娓娓道來。「兩年前的某一天,當我從海上回來時,我的家卻不在原本的地方。我的妻子、孩子、朋友,我認識的人,以及我所深愛的一切……整座麥爾堤島,全都消失了。」
「神不存在,阿凱。」帕魯多斷言。「我們都見識過絕望,男爵在你爸媽死後收留了你,兩年前他也對我做了同樣的事情。」
「你瘋了嗎,帕魯多。你根本不了解男爵是什麼樣的人,他只是在利用你!」
「我不在乎,兩年前我甚至連和家人一起死去的權利都沒有。」帕魯多說道,眼底充滿遺憾。「艾德加不過是聖城那些人捏造出來的謊言,而我卻依靠這樣的謊言活了大半輩子。男爵給了我重生的機會,就在我一無所有的時候。」
絕望會逼你做出選擇。肯告訴自己,猶如過往重現,就像男爵收養他的時候。肯不經思考就把自己的一切交給了那個男人,輕而易舉。
「所以男爵知道我們是舊識,嗯?因為他不可能派訓練官去做一般魔匠師就能完成的工作。」
他看著帕魯多問道。
「你說的沒錯。還有,老爹知道你會現身。」帕魯多瞄了一眼肯手上的東西。「你並不是每次我們派出車隊都會下手。」
「是你們放出風聲的?」肯挑起眉毛。「你們弄出這個可笑的道具就為了逮住我?」他舉起手上的東西。
「你太高估自己了,阿凱。男爵根本沒有必要為了抓住你而這麼大費周章。」
肯不悅地哼一聲,不過帕魯多不予理會。「那並不是道具,而是貨真價實的商品。」他解釋。「那是男爵打算賣到北方的酶水晶武器,不過我想你大概也猜到了。」
肯瞇起眼。「你的意思是……這支貿易車隊並不是為了我而刻意安排的?」他問道。「這代表他也沒有指派多餘的人力對吧?」他揚起半邊嘴角。「哼,我看他不過是『碰巧』猜到我會上鉤罷了。」
「我就是多餘的人力。」帕魯多聽完後聳聳肩。「你有兩個選擇,乖乖跟我回去,或者我帶你回去。阿凱,格拉巴斯特的生活並沒有你想像得那麼遭。」
「噢,謝了!」肯面帶猙獰地吼道。「要是你這麼喜歡那裡那就自己滾回去!」他說完轉身推開窗戶,不過就在他準備翻到窗外時,前方的牆面忽然變得無法碰觸,宛如頓失實體。
……這麼大的面積。肯在內心驚呼,接著馬上向後跳回房間,就在他差點要整個人穿過那面牆,摔到一樓的後院時。
「混帳……你想害死我嗎?」窗邊的男子轉頭咒罵,他一直以為帕魯多的訓練官頭銜只是為了嚇唬自己。
「你好像弄錯一件事情了,阿凱。我早就已經不是以前那個瘦巴巴的男孩。」帕魯多收回貼在牆壁上的拳頭,表情嚴肅。「這就是為什麼男爵只派我來。因為他知道光憑我一個人,就有辦法把你帶回去。」
ns 15.158.61.54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