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特認真問他:「委員長,雅琳她們尚未被強制調離辦公室時,姑娘們的工作很輕省,您卻寧可負擔極長的加班時數,也不肯讓她們碰任何帳本;原來外貿委員會的『發放執照、清算帳目』業務,比『政治鬥爭』更黑暗?」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wjxgSH5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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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錯。我願意接受你的辭呈,盡快送你離開我身邊。」瓦洛加正色道,「以對社會造成的實際破壞來看,我比任何審判台上的罪人更該受萬人唾棄。」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Zuncwvt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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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誰有罪、誰無罪,我再也不想讓正義這件事,淪落成樂於在法場中鞭笞他人生命的野獸了。您別笑我天真,打從我來這世上走一遭前,世界早已壞得可以啦!再多來幾位正義英雄也拿它沒轍,所以我對每一個、獨立的、單一的、活著的人類的心靈,仍充滿希望。」狄米特誠懇地道,「我和沃卡阿伯約好要守護你。我的心意依舊不變,我仍然愛你。」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3y0zFmdF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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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米,你這傻瓜……」瓦洛加的心弦真的被他的天真觸了一下。
「『不可以發放銀行執照』,我牢牢記住了。我會乖乖代班,直到您平安歸來。」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4y9EQ3L0C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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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兩個唧唧哼哼卿卿我我的,說夠了沒有啊!」米凱爾的爪牙們早不耐煩了。三名彪形大漢老早恢復如故,咄咄逼人地踏上前來,一人一邊押住瓦洛加,將楚楚可憐的嬌小身形整個架起來。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1vXfVBLaB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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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納法斯耶維奇先生,我相信你的是非判斷力與你可敬的正義感。我走了。」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4a64F0R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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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洛加才說罷,第三名保鑣趁狄米特不備,提起槍托,朝向二人後腦重重擊落。
***
意識朦朧中,瓦洛加被化學嗆味喚醒過來,頭部的鈍痛摸不著位置,像淹過眼窩的有機溶劑,而他整個人面朝下在裡頭浮潛。瓦洛加的雙手被縛在身後,嘴上蒙著大條電線膠帶,勉力集中精神觀察自己身處何方。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F4NXowJu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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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座倉儲廠房,規模約莫小型飛機停機棚,棚頂浪板下兩排氣窗,一櫺挨著一櫺,灰蔭蔭的晝光透進來。一層層機油、汽油、石化加工品貨架高及棚頂,被光蒙上無形的塵埃;冷漠的空氣替大量製造拋棄性不朽物的,原形為動植物以死亡精煉、超越屍骸朽壞的黑稠原物料,添盡滄桑。瓦洛加閉上眼睛感受這裡:有運貨堆高機在鐵架的密林間如豺狼潛行,而他的不遠處有人談話。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J97t23zn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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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裁,這次火災的損失金額高達……獲得保險賠償的金額確切是……如果將他處的商品都搬來此地,節省下來的倉儲大約……」經理人向主人殷殷報備。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851Ue4zt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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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米凱爾從精緻的黃銅流線椅中站起來,將報表隨手遞給秘書。那男秘書與經理人敬退兩旁。
米凱爾的身材比例如白石雕神像,陽剛但十足優雅,一雙長腿踅了過來,定了定,微微低身。瓦洛加發覺瞳孔難以定焦,紅著眼眶,勉強抬眼看看他。米凱爾拿凌厲的銀灰色眼珠俯了視瓦洛加一陣子,冷不防出腳,朝嬌小身軀的肚子上猛踹一記。瓦洛加整個人滾出老遠,背脊撞上貨架一角,渾身大痛,無法開口呻吟,用力以鼻子呼吸。
「外貿委員會長,歡迎來到寒酸的尤可斯原物料倉儲,我正在清點我的損失,招待不周,敬請見諒。我跟你老實說吧,我的老巢就剩這種零星的地方沒被燒掉了。」米凱爾道,「噢,對了,聽說你不肯發銀行執照給我,不知委員長先生是否搞錯了什麼?」
瓦洛加毫無辦法地看著米凱爾再次接近他,蹲下身,捉住他腫痛後腦杓的一把金髮,將他拖起來,幾乎折了白頸子。米凱爾狠狠搖了搖瓦洛加:「比起金錢上的肉痛,不能立刻東山再起,丟掉了商場上的尊嚴,教我比死還難過!想想看,你那逞一時風頭、乳臭未乾的下屬,竟把屬於大衛王的人的名聲踩在腳底下,外人還以為俄羅斯支會要散了!你是被丟來接管外貿辦公室的隨便一具人偶,從前幹情報單位的,顯然是個行商的大外行。看來,除非讓你也比死還難過,否則不能理解對我的虧欠吧。」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fBscWFJK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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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凱爾狠狠撂下瓦洛加的頭顱,刻意讓美人撞上貨架突出的直角。瓦洛加瞇起眼睛,眼角沁淚,痛不可言。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1It2jhvNz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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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沒關係,成功的商人必須隨時將危機化為轉機,有時也靠貴人打點。有一對瘋狂的師徒倆幫了大忙,替我尋來一處只有軍方才知道的現成好地方,還出了點力幫我搞起來。尤可斯搬新家的過程已在順利進行中,地方還另外容得下一間金融中心呢——可惜欠了張執照。你想看看嗎?」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fiIwHL4H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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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洛加知道準沒好事,他無權搖頭拒絕,於是躺在原處,毫無反應。米凱爾對左右道:「帶他去新總部慢慢拷問。」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7SofGymD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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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一雙手,將麻布袋一下子往金髮散亂的美人頭上套。瓦洛加聞到袋中有很重的哥羅仿化學味,再度不省人事。
***
拉行李的輪子架將瓦洛加拖著走,他雙目緊閉,身體被牢牢綑綁住,想必米凱爾的手下非常忌憚他的功夫。半昏迷中,瓦洛加蒼白、敏感的肌膚隔著髒掉的西裝,感受長久不見天日處,帶濕氣的水泥牆揮發消毒酒精似的涼陰。按照防空洞般的回聲判斷,地下水流與隧道同路而行,而荒涼的地道逐漸往地心傾斜。瓦洛加再度醒轉,頭上的麻袋已不翼而飛,但臉上的電線膠帶仍死緊牢黏著他的嘴。
他警戒著的藍眼珠快速朝周圍一溜,看見一團水銀燈光照亮牆上的打印字。粗俄文字體斑駁而古老,是俄羅斯二戰時代空襲基地的流水號,但又稍稍不同。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eyGvHTLz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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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達林留下的軍需輸送密道……」瓦洛加暗道,「還在軍校念書時,我們曾經聽史可拉托夫教官提起它的存在,百聞不如一見。米凱爾勾搭上的軍方人士,居然識得這種地方。」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BceI9iEt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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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洛加被拖進一處岔路,眼前一亮,這兒的隧道被翻新擴建過,打著溫溫的間接光源,如先進子彈列車的小驛站。一行人坐上密道的通勤輕軌車,在地下迷宮中左旋右繞,最後行上一條長廣而直的幹道,類似橫躺著的巨大中空水泥管。
幹道正頂上鑲著一色水銀燈,不見天日下,白光帶點潮,強得足以刺眼,但不足以填滿整個地底陰涼的空氣,是空間中光的荒煙蔓草,帶點冷冷的影子,如高貴的太平間。銀燈筆直一線,工程水準極高,望上去如藝匠精鑲的細鑽隨車速流過去。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2XclEcpW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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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軌車行到了盡頭停下。在正圓形火炬紋章金屬巨牆之前,眾人下車。那片光滑的合金雪亮可鑑人,卻沒有落手處。米凱爾從懷中揣出磁卡,在火把正中的直條紋路間一過,嗡然一聲,輕微的震動有如水紋擴散出去,火炬圖騰下陷寸許,合金巨牆現出幾道圓弧形裂紋,唰唰幾下,四面收合,露出牆後洞天。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g4g0pyWW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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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片玻璃玄關展現企業的派頭。自接待櫃台後牆往兩旁延伸,鹵素燈光朝下打,一大片葛藤之屬的植物沿牆垂下,如金翠的綠色瀑布。神情木然的小姐起立道「歡迎總裁回來」,對五花大綁的瓦洛加視若無睹。
瓦洛加的目光又朝周圍略一略,米凱爾居然讓新總部在史達林舊時難攻不落的軍事祕堡內,重起爐灶。軌道車方才不知深入迷宮內幾許,他無法辨別這裡對應地面的位置是否仍在聖彼得堡範圍內。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lKpzzycj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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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克里莫夫在,記路辨位的苦差事肯定難不倒他,瓦洛加有一搭、沒一搭地暗想道。無論是和克里莫在德列斯登,針對駐西德北大西洋公約軍進行秘密任務、遭來者不善的史塔西四面圍困,抑或背著付之一炬的殘敗基地,被偉岸的男人打橫著抱進波蘭邊界時,克里莫牽著他走確定的路,而他是下屬心的道標。
被倒拖著走之間,瓦洛加回憶起逃難的步調使克里莫夫寬闊的懷抱晃動他,如熱帶雨林中的吊床。作長官的如此依偎部下未免任性,這種心知決計不會迷進野嶺、誤入敵陣的安心,他早已淡幽幽地甜慣。
如今只覺得苦。除了苦還是苦。瓦洛加趁回憶的定心劑尚未全化為苦水,專心對付眼前事。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98HDsqeCm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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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3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jG5H3mtx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