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卡說罷,領著狄米特前進——有人煙的地方,應該有光。他抬起老邁的眼睛;那雙褪色的狙擊手的眼是山中白狐的鼻,嗅聞雪下鼠跡,如此在頭燈以外濕涼空氣裡嗅尋著來路不明的光痕。
狄米特摸摸隧道壁面,觸手涼的水氣冷於無形之中,使他憶起校園時代片段的地理常識:3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wG38RcP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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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彼得堡,舊名列寧格勒,是極具戰略地位的海城,臥在涅瓦河的臂彎內;大河分流為三川,流出北洋。河川造就的地下水路以恆久、冰冷而無限溫馴的吐納,侵略史達林人去樓空的軍武地穴;綿綿相纏的密道內,電子與通訊管線在光陰沉澱中必然首先繳械,向鐵鏽臣服。二人若碰著仍亮著的水銀燈,表示有近人將電路汰換了新舊。3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oecX5wX6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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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米特想到這裡,心裡突突的。兩人不知轟破多少條吹著暗風的甬道,終於眼前大亮,宛如巨大水泥中空管的隧道在二人眼前開展,又高又廣,寬度足以容兩架坦克並肩而行,頂上鑲嵌成排銀如鑽的水銀燈,令早已適應黑暗的二人一時兩眼眩盲。
狄米特看見隧道中有輕軌車,真稀奇了,像脫了籠的梅花鹿蹦跳不已;沃卡負槍越軌,朝一台雪白的車廂張了張,道:「尤可斯的商標、這紅商標我不識得;美國摩根大通銀行的商標……哼!這奸商狗也挺能搖尾,貼上了有錢有勢的美國乾爹,得了些有意思的狗狗玩具!」
「好帥!我們坐這個去!」狄米特拉開車門跳上去。
他屁股還沒坐熱,便被沃卡一把拖起,一掌將頑皮男子的頭燈啪歪一邊,怒道:「傻啦?尤可斯正門必有防備,等等遇上了刀槍不入的門,咱倆如甕中老鱉,進退不得!」
「不然該怎麼辦?」狄米特摸摸頭道。3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gHy1MCPK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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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卡喀擦一聲將AK步槍的舊彈匣彈出,啪喳一下裝上滿匣子彈,道:「老樣子,穿牆!」3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HTs1Fhdt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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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加班到這時候了。」一美國人在地下辦公室的座位上閑閑地道,「為了三倍薪水,搬來永遠處在冬天狀態的死人城,現在想想真不值。在聖彼得堡不懂俄文,什麼事都幹不了。」
「你想念起南加州的陽光、沙灘、比基尼了嗎?」另一人立在牆邊咖啡機旁,釅釅地沏了一壺提神飲料,道,「所有業務都要從零開始,我還不介意;但我也沒料到新東家居然蓋在地底下。瞧瞧這要命的濕氣!」
「你們聽,這面牆後面有動靜!是爆炸!」第三人從辦公桌前將椅子旋了過來,有些緊張。
「你想太多了。」那人不信,拿著咖啡壺往回走。3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rnOKneov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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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時遲,那時快;一聲駭人巨響,牆應聲內爆,三人被震開好幾碼遠,那老美的咖啡壺老早爆碎一地。滿場驚叫與漫天塵埃煙霧瀰漫中,一老一小二人如妖怪現出原形般隆重登場。
沃卡眱了這些傢伙一眼,手上俐落,喳喳兩聲填充子彈,單手掣起AK步槍噠噠噠噠一排槍響,將天花板轟得粉剝灰碎、七零八落,若有閉路電視監視器,自然也轟沒了。辦公區內眾人登時駭得屎滾尿流,原本叫的不叫了,罵的不罵了,不敢吭氣。
沃卡大聲喝道:「誰都不許動!咱爺倆搶銀行來著!!!!」
「Don’t Move! We are robbing the bank!(別動!我們來搶銀行啦!)」狄米特也扯著嗓子翻譯道。
「臭小子,你幹什麼插花?」沃卡氣得額頭爆筋。
「阿伯,他們難道不是美國人?」狄米特指指被懾住了的人們。3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lwPMfWKv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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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沃卡展眼一看,這些人一個個抱頭癱在地上嘴裡喃喃說話,卻嘰哩咕嚕的聽不出音義,於是轉頭對狄米特道:「好吧,你懂英文,你去問他們老闆在哪裡,問到老闆下落,我們便走。」3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1xkeX0p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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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米特低身和一名尿褲子的男子溝通半日,對沃卡道:「米凱爾的辦公室在最深處的西南角邊上。」又對那人以英文道:「去告訴你的同事不要怕,我們只是找克多可夫斯基,不會傷你們。」
那老美不得一聲,連滾帶爬,帶著其他老美落荒而逃。3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rQ5AKbxx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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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老少二人如入無人之境,沃卡一腳踹開總裁辦公室門,狄米特見裡頭沒半個人,慌道:「那賊人已經跑了?」
沃卡以掌按了按桌後的董座,道:「這張椅子沒有什麼被坐過的跡象。這間辦公室只是個幌子。」
沃卡眼觀四面,閉目思索,最後對著辦公桌舉起步槍,道:「肯定有通往真辦公室的機關,既然沒時間搞懂如何解謎,那麼就通通轟掉吧!」3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95AaeNL8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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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總裁辦公室大桌慘遭擊毀後,狄米特覺得地板底下有什麼輪軸之類的東西碌碌鬆脫,後牆暗門卡恰一聲現形。兩人魚貫出去,門外無垠的黑暗如寂靜的海,示道鬼燈成雙成對紛紛亮起,通達遠方,綻開溢出微微幻藍的白光幽浮大燈環。他們快步疾馳,朝著精純黑暗中美得驚人的白光環去,宛如腳步不落地,遊行在太空核心,很是異樣。不一會兒功夫,二人找到了米凱爾的純黑油亮大皮椅,浴在光幕下;黑檜木總裁大桌上,隨意攤開著華爾街經濟日報。3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lPVzcxm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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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卡上前驗了驗那張椅子,沉著臉道:「中大獎,這兒就是了。只不過狗奸商他人怎麼不見了呢?」
狄米特有樣學樣,四處摸索,蹲下身撿起一根柔媚的金髮,對沃卡道:「阿伯,委員長來過這裡。」3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9Ku91CX1s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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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卡接過金髮,瞇著老眼睛、對著光判讀它——KGB探員每次離開一個暫時棲身所,都會將自己的一根頭髮放在房門窗戶的頂端縫裡;若歸來時頭髮落下,表示陌生人曾侵入過;老道的探員甚至懂得研判這些髮絲。這根金髮似乎有與地板磨擦接觸受損的痕跡,必定是遭受刑求時被抓落下來的。沃卡震怒,舉槍一陣掃,將米凱爾真正的辦公桌打成蜂窩,木屑四下迸飛。
狄米特大驚,連忙勸解:「阿伯!阿伯!冷靜點哪!」3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wUAhzz1N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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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卡扔下槍,氣哼哼地拿起報紙——這是份早報,意味著米凱爾已遁走多時。刑求……最狠的待遇並不會落在吃不了疼痛,立刻屈服的蠢材身上,但熬得住劇苦的君子總能激發惡人的創意。若委員長是前者,老人倒還不那麼擔心。
沃卡懊喪地望著通達遠方無盡的黑,急出一身冷汗:「要快點找到委員長!臭官僚停車場已經大得夠惹人發怒,這裡可更上一層樓,是大得令人生瘋的坦克停放庫,茫茫地下基地,克多可夫斯基究竟把委員長帶往哪兒去了?該如何找起?沃夫卡‧荷洛維茲,別光顧著火大,趕緊想啊!趕快回想一下,史達林都是如何處置他的坦克啊!」3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iWQp1Swd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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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的陵寢中早已沒有坦克、遺失了武器、彈藥、活人的蹤跡與死人的氣息;只有地下水流捎來的陰風輕輕騷動,吹襲獨裁者的百年孤寂。3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py3xLuJn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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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