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過去，諸事不寧，狄米特在破曉前不知不覺睡著。天才剛剛顯魚肚白，狄米特就被搬挪東西與吆喝的嘈雜聲鬧醒。他在鐵椅子上揉揉眼，定神見三名工人抬著一台肥墩墩的二十吋真空管電視，螃蟹似地步步進逼；帶頭的禿腦袋傢伙正動手搬走車諾以帶來的盆花，道：「這盆破爛盆栽佔了這間病房唯一能擺放電視的位置，我先搬去垃圾場，你們別打混！其他垃圾呢？」
一工人回他：「那筆記本我已經扔到走廊上的垃圾桶裡了。」3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RL4UUhFSs
狄米特站起來嚷道：「等等！你們是誰？不要動我的花兒！」3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hDMeDc1JA
他趕上去將白瓷玫瑰花叢搶下，動作大了，玫瑰斷了刺，手指被深深地劃傷，他也無動於衷。那個禿頭文員懷裡一空，愣在當地；餘下工人面色奇臭無比，只道恐龍家屬妨礙公務，都道：「我們奉命裝電視，你別鬧。」3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QzStCyB9n
狄米特臉上掛著兩汪黑眼圈，知道一開口就得壓人，氣勢托大：「什麼電視？莫名其妙！該不會又是哪個無聊大佬趁天還沒亮送禮物來了吧！我們委員長需要醫治，不需要邪眼會人士輪番戲弄，退回去吧！」3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LLI3wFdTs
一介草民竟大膽拒絕來自中央的「德政」，還嘰哩咕嚕說一些令人不能理解的話，弄得這幾人不知所措，皺眉相覷。他們先將電視放定在地，抄著手，立成一堵人牆。一工人從口袋裡掏出皺皺的公文，硬聲傻氣地道：「代任黨中央主席葉爾欽頒布，國務機要費補助，外貿委員會贊助，從美國進口大批電視機，各級公務機關都要裝設。」3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bwNRhLNiI
狄米特將盆花往腰邊一挽：「開玩笑的吧？你們說外貿委員會有插手這事？我們什麼都沒幹！外貿委員長正在重病之中！老實招來，你們是誰派來的？」3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0eVDImuHI
「你這人怎麼不懂人話？」3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4GdSYCzAM
「你們才不懂人話！」3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Rhol8Ymsa
瓦洛加似乎懵懵地聽見又有公務纏擾，下意識地掛心委員會，嘴邊隔著呼吸器發出輕輕的低嗚，弓身顰眉。狄米特連忙擱下吵架，貼近床邊，替他白如紙的額稍拭汗，低聲道晚點他回市政廳應卯，沃卡阿伯便會前來換班顧他，餵他吃雁子稀粥補補身體，別怕。瓦洛加沒有反應。狄米特的這類瑣碎的愛語終歸是說給自己聽的成分居多。3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LBoE9mYO8
動手動腳搬盆栽的禿頭文員，抬頭挺胸站成外八字腳，像頭拔了毛的公雞，亮他胸前的名牌；原來是醫院一名小小的監事。3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Iq2hhujzd
監事冷著臉：「一張病床限申請一張椅，陪同家屬一名，不准多帶私人物品，在病房的公共區域放置東西一律丟棄。這是硬規定。醫院也是公家單位，不爽不要住。」在如同半個菜場的破落醫院根本不可能執行所謂「硬規定」，此人卻說得像真理一樣。3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qqbVPAQFm
「這叢花朵握有這位病人痊癒的線索，你們要扔它，就是存心害人！」3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dfXylFVuc
電視工聽了，互看一眼，覺得遇到傻子。3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k4ECuV8LS
「喔，痊癒嗎？閣下自比醫生，等等讓護士來替他辦退院手續。」監事欺壓家屬慣了，還頗有一點官架子。3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hSgLdGUr2
偏生狄米特見過比這大上百倍的官架子，知道如何對付這種人，道：「成！」他將玉白色瓷盆，艷紅玫瑰花往鐵折椅上斷然一擺，道，「我就讓花兒坐家屬的位置，我自己坐地上！有種你拖台板車過來扔我！」3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GoPOmcMW4
禿文員還想鬥嘴。工人較老實，他要強出頭隨他高興，便趁兩人你來我往時快足快手地將電視裝畢，對監事道：「長官哥，我們被迫早早上工，就是因為整棟病院多少間房，間間要裝，時間太緊迫；若進度不到，我們倒大楣，您也不必肖想回扣了。別理這個蠢家屬，我們走吧！」3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kADS5uwdA
「去！」監事脹紅了臉，「回啥扣啥的，我這麼清廉，你別在刁民面前胡唚！」工人只作不理。3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ANGMhdYKk
狄米特這才發現他的推斷錯誤，這電視不是又一個會眾尋愛麗絲開心，捎來的禮，但細一想又覺不對，開口問：「院內機械老舊不堪使用，醫生人手過不足，中央對這一切視而不見，卻要將預算花在裝電視機上，這是什麼執政邏輯？」3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b7zYhSslZ
工人早已通通走光，前往下一間；監事拿背對著他，一壁走一壁回應：「中央補助電視，我們就裝電視。中央發放醫藥，我們就補足醫藥。動動邏輯是上面的工作，按規矩辦事是底下人的工作。」
「草菅人命的混蛋！」狄米特尾隨那禿子，邊走邊罵，「你給我站住！」3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5sq52tLdd
監事聽了，真的手插腰站住腳，回頭瞪眼掐高了聲音，道：「晚點會有另一批人來施工，鑽牆打壁牽電視纜，如果你們膽敢申訴，我就叫護士長退他院！嘿嘿嘿。」此人冷笑著，屁顛屁顛地走了。3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Pow89GL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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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3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wi6qmYdI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