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畢德堡會議在與飯店相通的劇院舉行,從正門看不出後方別有洞天;劇院不輕易開放,氣味像放冷了的上古紅塵。一般會眾們在四面包廂內入坐,廂中陳設豪奢,置有威治伍德藍骨瓷多層甜點盤,陳列黑海魚子醬搭珍珠生蠔、薄殼空心糖球包迷幻藥肉桂煙、鵝肝醬藍起士佐鮭魚、綴著蝴蝶蘭與糖藍莓的紫色甜點。被波利斯派到這種席次的人立刻意會過來,無論等等生出什麼結論,他們沒有置喙的分,美食好酒是煩他們來一趟的薄禮。某些自視說話有份量的殿堂主席不禁怏怏。
包廂往下看,可見觀眾席被清空成一片空地,一張武士大圓桌安在紅地上的尺標與羅盤金織地毯上,罩著緹紋大白布,布面呈隱隱的、反覆的五箭穿心徽。桌心擱著琉璃大花器,從一隅看形似水,另一隅看狀似火,不知重達幾許。無數巴掌大的玫瑰,除了綠葉,留下花刺,形如荊棘,沿著展翅的冰雕浴火鳳凰安插上去,燃燒幾乎發紫、發黑的張狂紅色。鳳凰往四面皇家藍細格紋絲絨座椅散發浸浸寒氣。
眾人入座,每席均設有一支精細、流線型的麥克風,一支拉菲特堡紅酒。維諾葛拉道夫遠在天邊扎手扎腳,試圖對波特寧打招呼。
「這裝置藝術是什麼意思?他想要表達什麼?」二十三度的米凱爾瞪著火鳳凰。他發現同桌共席者多為二十五度或以上,久處克里姆林宮禁城內的資產管理長假海龜除外——鮑羅定久居此職,身分特殊——米凱爾有點詫異。37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tV7pCygp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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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之間鴉雀無聲。車諾以把玩了一會兒銀麥克風,抬眼一望,劇院深聳的拱頂掛著一排排古銅大吊燈,黃光半滅,昏昏映著沉紅色布幕上大得懾人的全視之眼。
波利斯的聲音自劇院各處響起,陰陽怪氣的氛圍中,不見其人:「工廠神偷車諾以先生,你這次偷出的亂子也太大了。所以在開始之前,我必須先請問你一件事:你究竟是不是光明會眾?」
車諾以見猜忌的目光從四面八方射過來,謹慎應對:「我和光明會有著密不可分的關連,自然是會眾了。」37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btacGAke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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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光明會有干係,不代表你是我們的弟兄。說來聽聽,你到底幾度?隸屬於哪個支會?英國皇室共濟會、骷髏與骸骨會、俄羅斯共濟會支會、錫安長老修士會、梵諦岡P2、光明會殿堂本部?」
波特寧暗想:「真帶勁,我從來摸他摸不出個所以然,我也想知道。」37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qQ5ld2W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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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諾以是頭老奸巨猾的雄鷹,見對方沒要放過他,冷著臉聽包廂傳來的細細騷動。腐食的禿鷹們彼此交頭接耳:沒有錯,他是恐怖份子之王的「朋友」,所有人知道的就這麼多而已。波利斯不提起來,大家一晃眼,還當車諾以是自己人。
車諾以表面維持著一派輕鬆:「並非我自吹自擂,算算我的身價與對大長老的貢獻,搆得上三十度。滿意了嗎?」
「不滿意。煩車諾以先生今天白跑一趟,非常遺憾,如果你不是會眾,請你立刻滾出去。」37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hDBNTMBe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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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諾以欻的一下子站起來。人人皆道他這下要撕破偽善者的面具發飆,在好戲院裡等著看好戲。但精明幹練的笑面刀只略頓了頓,笑道:「怎麼這樣誣人呢?是貝瑞佐夫斯基先生自己不歡迎我,那我走就是了。」37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W1LRLPZb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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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諾以臉上掛著詭異的慈善表情,手插口袋,讓子弟兵送他出去。米凱爾在貴賓席上面帶滿滿的得色目送車諾以的背影。米凱爾只道波利斯在法院時嘴上對他恐嚇,給他「幫助」的部分,他絲毫不信;這下他胸中的惡氣一下子出盡,對波利斯的好感度大增,無論能否從波利斯身上獲得實質幫助也無所謂了。
波利斯露出的第一手,便是從會眾圈子中剷除不確定因子,眾人深深的懷疑愈發被好奇給取代。只有波特寧不爽,歪在舒適的扶手椅中暗道:「結果還是不知道這滑頭究竟是不是光明會圈內人,真真磣死人。」37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wdOtWJ2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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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這裡只有可信賴的俄國地下權力核心者,齊聚一堂。」波利斯沒有臉孔的聲音道,「會議開始。」37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sIcHJvgP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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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諾以出來時,大廳空蕩蕩的,鳥鳴啁啾傳進來。他點上雪茄抽著,眼前充滿陽光纖細的金絲。瓦倫尼科夫也在。兩人有默契地對視一眼,相偕對坐在白沙發上。37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1gKYTUPw6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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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唷,『前任的』瘋帽匠,我被你寵壞的徒弟趕出來了,閒得發慌。我倆素昧平生,要不要交個朋友?」
「不要在室內抽菸。」
「這可是最高級的雪茄,不會薰臭了這裡。」車諾以將雪茄叼在嘴裡,揭開鎏金小盒,親切地朝他遞過去,「來一支嗎?」37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I4UNGhEz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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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倫尼科夫從盒中抽了一支,讓車諾以點上了。37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ZrSGbpS1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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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大瘋帽匠先生,」車諾以道,「我認為你把真正的波利斯‧貝瑞佐夫斯基幹掉了,他現在只是個傀儡。」
「幹掉他?我沒有管波利斯的閒事,他愛幹什麼就幹什麼,我身為先代,只有配合演出的份。」瓦倫尼科閉上眼睛,吞雲吐霧。37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MkKlmCQw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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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當然沒有必要干預他,我是說,那個倒楣鬼的靈魂老早被你殺掉了,如今在裡頭橫行的貝瑞佐夫斯基簡直就是你的翻版。」車諾以道,「是你的倒影,不是他自己的意志,在主持議會,這是你重出江湖的方式。恭喜了,瓦倫尼科夫將軍,你的復仇很成功,安卓波夫與戈巴契夫被整入不幸的深淵。如今瘋帽匠即將達成操縱手先前完成不了的使命——擁有一名總統。這是你接下來的願望,是這場會議的真面目。我說得對不對?」
「兩下就讓你摸清楚我們師徒想幹什麼。」瓦倫尼科夫道,「我先聲明,紅心女王的正當持有者是柴郡貓,我們跟奇貝伊沒有私仇,不搶他的東西。」
車諾以誇張地舉起雙手:「我完全明白,您不會做沒水準的事,葉爾欽身邊的柴郡貓是很重要的棋子,沒必要急著除掉他。」37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4l6B5yBA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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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男人一時沒什麼話,只顧抽菸,不一會兒工夫,沙發周圍一層雲霧繚繞。
「我不會輕易被你威脅,況且這種隨興的推論,也算不上揭我的底牌。」瓦倫尼科夫道,卻是透著對車諾以洞察力敬佩的,慢慢的語調。
「我跟誰揭去?您還在我眼前呢,我有好東西要同幹大事的男人分享。」車諾以見拉攏了大瘋帽匠,笑咪咪地兜生意,「您那位帶著紅軍蠻幹的小波利斯,還有陸軍司令將軍大人您本人,我由衷地欣賞兩位認識擁兵自重的好處。您們對軍火有興趣嗎?」
「唉,這小後生帶著我的人四處野,野出名堂來了。」瓦倫尼科夫嘿笑道,「我對以色列軍方與摩薩德使用的武器規格十分有興趣,別款的就不必了。我這麼挑,就怕飛利浦大人不高興。」
「作死呢,要我將秘密的武器流出去,背叛閨蜜,代價可不便宜。」車諾以伸長了腿,娘氣地噘起嘴唇,仰頭吐煙。那是一種青樓裡的欲擒故縱,男人學女人的嬌嗔,用來操縱人的。37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ZEr8SmWq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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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瓦倫尼科夫陰森森地笑笑,隨意地,將雪茄在磨光白石桌邊捻熄,登時一個黑印子,「你講個價吧。」37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Hrg0HK7k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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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37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9ewLQzE9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