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官？」克里莫夫見他抓著自己的胳膊，深深出神。男人的胳膊粗，瓦洛加的手指像白化的珊瑚枝張開，依依地箍在他的衣上。
「嗯？」
「如果我不該問三年前的事情，就當我沒問。」他們太熟了，克里莫夫時時忘記兩人身分有別。
「沒有的事。」瓦洛加放開了他，別過眼神。
幾乎是混凝土構成的陰濕房間裡，火焰漸漸熄滅了。瓦洛加怔了半日，克里莫夫感覺他在思索前程，但長官眼中映出的前路與往後只到今夜為止。瓦洛加掉過頭來看他，道：「再一批就好，你替我搬一些剪報跟公文過來。」
「別再燒了，現在的氣溫是降霜，靠紙張沒辦法取暖。」
如果他需要溫暖，為何不要他的體溫？極近距離的等待太漫長，三年過去了，突然之間玻璃球墜到了盡頭，竟只有一瞬。克里莫夫抓著嬌小金髮男子的手腕，作勢要摟他的腰。
瓦洛加人對部下沒戒心，但身體受抓，他好似體內什麼按鈕被打開了，翻過手腕，反扣住克里莫夫的上手臂，接著重心一落，順勢將部下高大的身體往前帶。克里莫夫明知受襲，沒有反抗，反倒是瓦洛加遲了半秒才意識到自己的動作，愣了一愣，攻擊的軌跡失速脫滑。
兩人眼看著就要撲倒在磨石子地板上。戰鬥不是克里莫夫的強項，但畢竟不是省油的燈，反應力奇快。男人以肉身為厚盾，一手捧住瓦洛加的後頸，另外一手穩住瓦洛加的腰，確保他著地的時候不會受傷。衝擊力使兩人發出一聲不小的悶響，瓦洛加卻有摔在一叢乾草上的錯覺，毫髮無傷，衝擊全集中在克里莫夫身上。
「老天，長官！我被你嚇一跳，你沒摔壞吧？」
「對不起，無理地出手攻擊已經變成我的反射動作了。」
克里莫夫沒有搭話，翻過身，和大衣將他團團裹起。瓦洛加在他身下嘆息，悠悠長長地；戀人的溫度、餘火微光蝕了陰影，有若摻了棉絮的黑暗壟罩下，瓦洛加最終放鬆下來。同樣的情境從前上演過；在軍校的時候，他作他的學長，他屬於他。那是好多年前了。
「你這招是作弊，但我認輸，學弟。」瓦洛加道。
「我猜這樣做也是東方武術的技巧。」克里莫夫打趣道。
「這叫柔道，軍法教官特別教的。我的體型細，在西方人叢中不突出，只靠正規搏擊技術贏不了人。」
「怎麼打贏的我無所謂。反正我只要贏得你的心就好了。自從1986過後，你就變得不再讓我碰了。」
兩人都感覺那顆玻璃球不只落到了盡頭，落了地，要迸出真相。人間的真實有時候引得人玉石俱焚。
瓦洛加纖細的手腕，從克里莫夫的臂膀下面勾住他的背，軟聲道：「我已經髒掉了。」
「我何嘗不髒？從監視到暗殺，我也做全了。」克里莫夫聲音低，貼在他耳邊震動，像低雷在鳴，「我跟任何見不了光的黑烏鴉一樣，濫殺無辜。」
黑烏鴉是ＫＧＢ探員的貶稱。
「不，不一樣。克里莫，我不只雙手染血，身心都已污了。」瓦洛加想解釋，同時又怕他真聽懂。
「不管你被誰踐踏過，」近來組織中發生過哪種惡意懲治的糟蹋事，克里莫夫都不意外，「你永遠是潔淨無瑕、深愛國家的瓦洛加。」
「深愛國家」云云像根針，刺了瓦洛加一下；他確定克里莫夫沒有聽懂，但心仍懸著，懸案也懸著。高大的褐髮男子低身吻他，沒有理會他心碎、無用的抗議。
他吻過他的耳，滑向他的唇。瓦洛加的下身猛地朝克里莫夫腹間頂，缺愛的模樣連自己都羞恥。
軍方褐綠色的大衣只會把克里莫夫突顯得更像一頭棕熊，但是在瓦洛加身上，一身軍裝雕刻出馬甲一般禮教拘束的身影，總是在正式軍事場合中使克里莫夫暗暗詛咒自己不安份的下體。他半瘋狂地解下瓦洛加的腰帶，褪下外套，劍與共產鐮刀的ＫＧＢ鑄鐵盾徽跌落地上。4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0aerQW8E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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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官嚴密扣緊的襯衫袖口，露出手腕處一小截乳白色的絕對領域。棕熊般的男人粗糙的手指，扣住瓦洛加快速、饑渴的脈搏。男子帶著鬍渣的嘴唇邊與舌，此時不用來對前輩兼長官回報敵情，只是從少了扣子，彷彿欲言又止的領口縫隙，舔舐並搜尋瓦洛加蒼白的肌膚——那一層雪肌涼得異樣，象徵瓦洛加痛苦地以禁慾包覆自己的心，在「某種東西」侵蝕著他的身體的同時，維護自己的靈魂……4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hwcbzyjP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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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莫夫忍不住咬了下去，慾態表露無遺，如熊攫取獵物。他咬他的耳垂、咬他的頸動脈以及逐漸暴露的淫亂鎖骨。4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Veh8GhAz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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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洛加皺緊眉頭呻吟了一聲，彷彿被久違愛慾的焰火燒灼了一般。只是稍微被碰了一下，就融化得只剩下骨髓，以及堅挺而敏感到幾乎刺痛的慾望。瓦洛加覺得自己十分的沒用。4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seAAVwDx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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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等，克里莫……」4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BVsTHSL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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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再等了。」4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K8jHVTS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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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距離上回他們結合，彷彿過了十萬年。世界就在他們的周圍像水晶塔一般崩毀，發出玻璃碎片與烈火吞噬廢墟的嗶哩聲響。4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daJN8T5E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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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莫，仔細聽，那是什麼？」4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bU6AgEV6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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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洛加別過滾燙的臉龐，試著穿透自己的喘息傾聽遠方，已經把自己脫得剩下肌肉線條的男子，則是忙著隔著皺亂的情報單位制服，撫摩金髮戀人淺色的乳尖。又一陣玻璃被砸毀的聲音撼動已經不安的東德之夜。騷亂紛雜的口號，沿著朽敗的建築物蔓延擴大。4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qNRYDxZ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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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人拒絕外國勢力的割據！美國人跟俄國人要打冷戰就滾回去打！」4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bJjYQuX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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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共產黨人跟秘密警察勾結！殺光他們！」4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ji53ybk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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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西洋公約組織的軍隊快來殺光這些俄共！」4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mpr08pQJ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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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翻暴政必勝！讓我們直接炸掉柏林圍牆吧！」4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Rf93E0x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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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自以為了不起的史塔西，都不知道跑到哪去了！我們快點占領這條街！」4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xNsnhEsG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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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動的聲音越來越近了，幸虧仍然保有一絲理智的兩人對看了一眼。4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Pyv5SpED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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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我的槍給我。」瓦洛加道，盡力調整呼吸，還沒有完全從戀人的懷抱中恢復過來。4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4XSDgDH7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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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洛加！」4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Z5mYc5L1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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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長官的命令。」4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ocGqG7P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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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莫夫聞言，咬了咬牙。他迅速地將一支藏在紙簍裡的馬卡洛夫軍用槍遞給瓦洛加，一邊披上衣衫，一邊望著與佈滿吻痕的鎖骨與頸項，絲毫不搭調的冷酷軍官，用嫻熟的手法確定槍上滿膛後，將一把突刺刀揣入腰間的刀匣中。火光近了，點點猩紅在戀人深鎖、專注、心思盤算的金色眉頭上閃爍。克里莫夫感到非常不祥。4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NwFC1bcc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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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幹傻事，我心愛的瓦洛兒。」4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spwdQE6C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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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去就來，你等我的命令。」4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RgPYrte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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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穿這樣下去嗎？面對暴民，連胸前繡著的共產黨徽章也不遮住？回來，瓦洛加！」4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y7UaI6Ey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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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洛加不理會他，打開偽裝成普通辦事處的ＫＧＢ秘密指揮所大門，緊握著手中的軍用手槍，迅速走下瀰漫霉味與腐壞燈油氣味的樓梯間，一腳踢開樓下的大鐵門。4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CLzIvDpG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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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飽受高壓統治與疲勞轟炸摧殘的人民的臉，不約而同地轉向瓦洛加，似乎沒有立即注意到他的手中有槍。不乏有興奮的民眾，零零星星地朝他大聲招呼：「這裡有人出來了！」4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zjrdNZwI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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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們德國的同胞嗎？加入我們，喂！」4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McuRHlDZ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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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洛加解開保險鎖，對空鳴了五槍，接著把槍口指向民眾，標準的德語從他口中流出，就好像緩慢的冰河，冷透所有人的背脊：「你們給我清楚、仔細地聽好了，不要靠近這個地方，我還有一發子彈，看有誰要嚐嚐它的味道。」4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9MbuJL7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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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