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滿是繁星,漫天星辰猶如寶石般在天上閃耀。
明明已是深秋,但星宿們依然閃耀非常,它們多不勝數,數量多如仲夏之時的星空。這樣的景色奇幻得很不真實,彷彿是用魔法變出來的一時幻境,又或是甚麼不祥預兆,但卻非常美麗。
時間已是早上五時多,但星空背後的布幕依然是漆黑一片。坐在路軌中央仰望罕見星空,享受從天上灑下來的微弱星光,我的肉體雖然疲憊,心靈卻感到滿足。
在無盡的黑暗中不斷閃閃發光,為迷失其中的孩子們引導前路,或是歸家,或是前進,他們的路上總有星宿們陪伴。它們不能蓋過黑暗,沒法像月光一樣給予明亮的指引,但就算力量渺小,它們也堅持不懈。看著它們努力的身姿,感受它們給予的柔和光芒,不知怎的,我有些感觸。
這麼多年一路走來,我不是孤單的。就算是只有一個人的時光,每次煩惱、憂鬱、低潮之時,我都從來不是一個人。眼前黑暗中的光芒,看起來像是我走過的腳步,微弱、渺小,但都確實存在,而且一點一滴在累積。
「就這樣完結了呢。」夏洛特走到我身邊,依偎著我的手,緩緩坐下。
「嗯,」我低頭望向她,點了點頭。「整件事的真相其實很簡單,只是處理起來很棘手而已。」
夏洛特輕輕哼了一口氣,笑了一聲,同意我的說法。
不久前,隨著我以淨化魔法驅散了那些魂體,幽靈列車事件也就告一段落。
正如剛才所見,那些猶如黑煙的魂體就是做出幽靈列車的元兇。它們都是死後因為有未了的心願而沒法安然消散的靈魂,藉由催眠坐上幽靈列車的乘客,令他們以親臨其境的方式回想起自己的一些不堪回憶,並在期間產生負面感情,他們便能將這些感情──影系魔力吞食,從而獲得存活的力量。這就是為甚麼有些乘坐過幽靈列車的人覺得自己回到了過去,而他們都不太記得在車上發生了甚麼,因為那些魂體把他們在車上時萌生出負面感情的整段記憶都吃掉了。
至於乘客是如何被吸引到那輛列車去的,我想是魂體們會在約克車站裡尋找一些看起來心事重重的人,並藉由潛意識的誘導將他們帶到不存在的火車上。我雖然是因為夏洛特而找到火車的,但回想起來,自己坐在車站等候時作了那個被庫勒詛咒的惡夢,醒來後心情一直低落,並胡思亂想,也許我在那個時候就已經受到魂體的影響吧。
而為什麼他們要在火車站用幽靈列車的方式引誘獵物上釣,我猜想是因為這些魂體都是跟火車有關係的人吧。但因為它們都被淨化了,在下手之前我又沒有問,所以真相不得而知。
不論如何,這個委託總算是完滿解決了。
因為魂體們的消失,它們所製造的幽靈列車也一併消散,我和夏洛特沒有火車可以坐,被留在一個無人知曉的地方。這裡也許是位處約克和斯卡布羅之間的某處吧,天色太黑,我們無從猜測。既然大家都累了,委託也已經解決,我們決定席地而坐,休息一下,待早晨第一班火車駛至時,再悄悄地上車回到約克。
就這樣,我和夏洛特便坐在路軌中央,在這個荒蕪之地欣賞著漫天星空。
「說起來,為甚麼那個紅髮雀斑會把這個委託交給你處理?」沉靜了一會後,夏洛特半睜眼睛看著我,問道。「淨化幽靈,任人都能做吧?」
「我想彌敦大概是覺得我會被那些魂體邀請上車,或者誤以為乘客失去記憶和回到過去等經歷會跟時間空間魔法有關,所以便交給我來處理吧。」我想了想,聲音帶點慵懶地回答道。
如果用第三者角度來看,其實這件奇異事件確實十分簡單。魂體們並不是甚麼強大的暗系生物,就算請一位新手魔法師來處理,也可以很快將它們一一驅散,更不要說魔力量足以在在短時間裡完成大型儀式魔法準備的我了。可惜的是這次的事正中我的弱點,或者用一個更適合的說法,是我和魂體們的相性非常不合。
我的過去是自己的軟肋,就算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往前看,只要目標一天尚未達成,它和它的相關感情都會一直纏繞著我,永不分離。而且魂體們能夠讓人親臨過去,要我重新體驗一次與庫勒相見的過去,那是比任何惡夢都要更可怕的經歷,那份痛楚是比任何一次死後回生所感受過的劇痛都來得更厲害。能夠讓人親臨過去的幽靈遇上過去是絕對弱點的魔法師,這樣的糟糕配搭令理應簡單的委託變得十分棘手。
「切,那可惡傢伙!回去之後一定會給他好看,最少也該賠償些損失!」夏洛特很是氣憤,她恨彌敦的理由又多一個了。
我輕聲一笑,輕撫她的頭說道:「這樣不行吧。」
「哪裡不行了?我們可是遇上了這麼危險的場景啊?既然那些魂體們那麼危險,他應該一早交待清楚!」夏洛特卻很堅持,她憤怒得連毛髮都豎起來了。要不是我們都累得不想動,我覺得她可能會想立刻就衝到倫敦打彌敦一拳出氣。
要是沒有夏洛特,就算我有自我掙扎過,有下意識用冰錐趕走魂體們,也許仍然會有機會被它們有機可乘,乘著心靈的空隙把我吞進它們的黑暗裡,化為與它們一樣的「永恆存在」,再也回不來吧。想到這裡,我輕輕呼了一口氣,心裡有點僥倖。近年來最接近死亡的瞬間,大概是今天。
這些危險都不是彌敦的錯,畢竟他收集到的資訊很有限,最真確的資訊還是要靠到現場調查的我們收集回來。說到底,是我心裡的傷,才令自己面臨如此危機。
我體諒彌敦,也明白夏洛特的心意。她是在為我擔憂,怕我出事才這麼火大的。
謝謝你。
我沒有作聲,只是嘴角上揚,繼續輕撫她的毛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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