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回客棧時天地又望見門口正圍著兩幫人,一幫身著黃衣正是二頭家所領的一行人,另一邊則是一幫二十多人的青衣人。
天地走近才知道是因為二頭家將客棧中近半的房間都租下了,所以青衣人們沒地方住,這下青衣人堅持要二頭家讓出一半的房間。但青衣人們卻不知二頭家的難處,天地上前問道:「有去問過凌明暗他們嗎?」
二頭家苦笑道:「我讓阿質去問了,但…」
話沒說完,天地已經知道結果又問:「他們是打哪來的?」
「聽說是自江南上來的貨幫,同樣也有東西要送所以不肯在野外隨意紮營!」二頭家又道:「公子,我有些話想和公子商量。」
天地搶先道:「不礙事的!就算要我睡別的地方也不要緊的。」
二頭家見他如此豪爽便直說:「這真是對不起公子了!我是想說這和氣生財,所以想將三間房讓出。剩下的一間房我想請公子和我同一間房。」
天地搖手道:「二頭家不必如此,我想你這些兄弟想必是要睡在一樓大廳的吧!這房間就讓與你和其他兄弟,我睡大廳就行了!」
二頭家搖搖頭低聲道:「公子!其實這我想請你同房並不完全是禮遇你,另一方面是我希望公子能和我一同守住我們要送的東西,說真的,突然來了這麼多人,我還是有些擔心!」
天地知他心意便讓他安排一切,最後天地才和二頭家以及一只黃木箱同房,其他弟兄則是和青衣人未分配到房間的幫眾們同寢大廳。
這一夜天地耳聞著二頭家規律的鼾聲靜靜在睡時讓內息不停下流轉,沒想到天地卻忽覺手中夜明珠讓人動了一下。
鼾聲未止間天地微微張眼可沒見到東西,天地又繼續入睡定但不久後一陣嘻笑吵鬧又將他給吵醒。天地耳聞著鼾聲停息,也假裝剛醒過來。
二當家初見天地手中的夜明珠嘖嘖稱奇道:「公子!這東西可算得上是稀世之物呀!」
「外頭怎麼了?」天地笑笑地將珠收入懷中。
正說話間喧嘩聲裡忽傳來一陣唱戲文,聲中忽男忽女唱的正是唐明皇馬嵬坡上賜死楊貴妃的段子。
窮天地畢竟少年心性一個箭步便出了房門搶著看熱鬧去,落在後頭的二頭家卻是緩緩望著天地離去的背影一眼後才將房裡箱子打開。
方出房門天地便見到大廳之中嘻笑聲漸響,只見一人黑衣白裙正唱著戲,手腳上擺動的滑溜舞姿引得眾人心往神馳,猶如和這人口中應答回到那馬嵬坡上,親眼見著那明皇望著殘身而悲嘆的夕陽。
聲響忽近忽遠,天地訝異間突然一聲巨響自二樓傳出,接著一聲怒罵窮天地已聽出是陽昇墜。
天地正上梯忽然腳下一緊卻是一套索拉住他的右腳,接著青衣、黃衣共十多人已同時奔上壓制天地喊道:「青姊說捉活的!這人不能傷!」
曲終人卻未散反而是為一個計謀而讓這些人漸漸聚在同一處。
「青姊?」天地正自疑惑間眼前隨著二頭家步出的青衫人影已證實了他的想法。
二頭家走到天地面前緩道:「窮公子!在下蚓煞邱逢春,我大姐要我傳話。念在情少和易宗的關係,今日之事若公子不過問那我們定放公子一條生路,希望公子也賞老頭子這個薄面!」
天地怒目相視間那唱戲的男子已嬌滴滴滑溜溜地『游』了過來福了一禮道:「在下滑無鱗,欲向公子借取一物!」說著滑無鱗便將手伸入天地懷中掏摸道:「唉呦!在這!」
天地知他想拿的是什麼,便不動聲色地嘴唇動了幾下,滑無鱗見他如此便笑得噁心接近他,「公子、你說什麼!我聽不清楚…」
滑無鱗耳畔親近天地雙唇,未料天地卻是將基積蓄多時的真氣一股腦地化作一聲大喝,滑無鱗耳鳴嘶喊間天地一個翻身瞬間將壓制住他的十多人全部甩開。
這時不只邱逢春滑無鱗震驚就連天地也不知道自己居然會有這種功力,不及思考間二樓已是隆聲大作,天地抬頭一望卻見陽月二人分別對上青花艷與一名身披鱷甲的黑衣女子。
天地痛恨自己遭受愚弄拳勢展開所向披靡,邱逢春與滑無鱗兩人都是軟功,本來是可以佔上風未料天地拳勢揮灑間卻是隱隱暗含著剛柔並濟的氣態。
邱逢春菸斗下一掏一挖欲將天地逼至牆角卻讓天地指掌翻動間反其道而行,邱逢春將被逼退至牆角時滑無鱗又是一聲嬌嗔舞袖而來!
天地暗暗心驚,因為憑這兩人的功夫若是前些時候的自己必然左支右拙,但如今對上陣來卻是遊刃有餘。
窮天地心知這夜明珠必有其獨到之處,才能讓自己進步如此神速。這下天地一聲暗笑想試試自己功力,覷準貪婪的滑無鱗滑來的一掌,雙掌交接中內勁倏然而吐,戰神刻印隨心而發。
「哇!」一聲怪叫,滑無鱗居然一掌飛出!
天地訝異間更加深了邱逢春心中的恐懼,恐懼再度加乘於邱逢春手上動作。不敢輕心的菸斗開始飄散著被天地掌風逼散的飛煙。邱逢春汲汲於應付間又有十多名幫手讓天地打倒在地。
正當天地竊喜之際忽地一聲劍嘯穿空而來,劃下的完美金色劍弧瞬間逼退天地漸狂的心,眼前之人一身鯉紅飄衣,飛舞游動間如一尾久藏池中忽爾翻動風雲之間的龍魚。
躍上龍門的那一劍,在天地額前將點朱之際消然凝滯。這一個停息天地只聽見來人笑眉翻湧淡淡道:「提劍!」
窮天地緊住眉頭拔劍出鞘,邱逢春和滑無鱗也想圍上卻讓紅衣男子揮揮手遣開道:「去忙你們的吧!」
滑無鱗恨恨地說道:「池兄弟!你一定要為我報仇才是!」
池中生笑望著滑無鱗說:「是、是、是,在下一定為滑姊、不!滑兄報這個仇!」
滑無鱗又說:「還有他懷中那珠…」
邱逢春忽地呼喝道:「無鱗!」
滑無鱗瞬間醒覺閉上嘴,卻聽池中生淡淡道:「放心吧!我不會傻到去奪那不祥之物,但也不會幫你們去拿那東西。你們若真想要還是憑你們自己的本事吧!」
話說到這池中生又笑對天地道:「易宗的人是吧!來、我的劍來嘍!」
輕聲調笑的語氣讓天地不及思索時劍鋒已逼近眉間,天地一個格擋劍下曇昊已循循生出漫漫濃霧如同蔽住半天的重雲。
池中生訝異凝目間游魚般瀟灑出劍,翻起了浪、撥動了雲。雲裡紅鯉漸漸化作一尾魚龍,魚劍上綻放的光芒讓天地越來越無法應付。本該是遍佈戰場的濃雲終令這一翻一攪的魚龍舞成他悠遊自在的一池春湖。
天地心急劍勢再亂,心一橫腰間纏刀化做刀鞭先護住周身,隨之日月刀瞬息而出。天地見池中生稍退半步還以為攻勢見效,卻在魚鱗一閃間忽見龍影碎日破月。
天地見此才將剛建立起的欣喜收斂得無影無蹤,凝神間又讓池中生一路牽引直到被逼出客棧,兩人一路相鬥卻是每每在危急之時池中生便收緊攻勢,天地疑心間忽然罷鬥,果不奇然池中生也緩下劍鋒笑道:「終於明白了嗎?」
天地喘著息時才知兩人已戰至荒野離客棧燈火不知多遠,窮天地見池中生沒多說話正想離開卻聽見熟悉聲音說:「天地,別回去了!」
天地耳熱間卻見樹影蔽處走出的果然就是玉歆悠。天地驚道:「玉大哥!怎會是你?」
玉歆悠笑望著他又望向一旁偷笑的池中生道:「你還沒解釋?」
「我看他不想讓我解釋的樣子,所以就一直和他打了!」池中生說道。
玉歆悠說道:「這些天我去見奕首就是因為奕首知道將有一人要召開一場會議,這人是奕首追蹤多年的人,而且與會者來頭都不小,包括太陽教、神威宮以及…」
突然停頓間池中生已接道:「以及弄煙臺!」
窮天地凜目,玉歆悠又說:「天地,若你不能冷靜下來我就不說了,也不會讓你跟著凌明暗他們去,知道嗎?」
窮天地吞下滿腔突燃的怒氣點點頭,玉歆悠才說:「天地,你放心,等會這兩組人馬就會離開。到時你再假裝沒事繼續跟著凌明暗就行了。」
天地無奈地點了點頭才問:「他們也是鳳先生的屬下嗎?」
池中生插口道:「唉、別亂牽線!我們只有一半是聽他的,另一半我們還是有權利自己決定怎麼做的。」
玉歆悠也搖搖頭對天地道:「這幾位是寒波樓之人,你眼前這位是『魚煞』池中生,至於客棧中…」
池中生半笑半嚴肅,「你確定這些事也需要和這小傢伙說嗎?」
玉歆悠笑道:「奕首其實早就猜到有可能會有易宗之人參與所以才會讓我前來打紮,若是池兄害怕身份曝光那我就不說了。」
「怕?我只是懷疑樓主為何接下任務又不肯讓我們真下手,反而要我們在這裡演這一段假惺惺的戲!」池中生略帶不悅道。
玉歆悠有意道:「這事其實臥兄早已知悉,莫非池兄尚未猜透?」
池中生笑容一斂,「玉歆悠!你不必拿臥風雲來刺激我,這事我也不是想不透!從頭到尾我們就是來這演戲的吧,為了演得逼真還將樓中最負盛名卻最不愛做事的『龍煞』臥風雲給請了出來,你以為我看不出來這花錢請我們來的若不是和樓主有關的人便是客棧裡的那傢伙自己了吧!」
「池兄好眼力!」說到這玉歆悠見池中生已不再反對便又繼續對窮天地說:「這寒波樓其實是一收銀取命的殺手組織,而奕首正是擔任這一任的樓主專門替眾人對外協調事宜以及經手買賣…」
「買賣人命!」窮天地忽冷冷斷口道。
「我還以為你已經明白這江湖便是如此了。」天地無語間玉歆悠又說:「這次其實奕首還有件事想相托於你,但他也猜到你有可能不會答應。所以要我先將這一次他們開會的目的告訴你。」
窮天地沉默,玉歆悠只有自接道:「這起會之人是天啟會之主『鬼蜘蛛』但這人其實是天啟會中的第二人,不過先前天啟會會主紫蜘蛛藺紫閣和天蠶教教主傅青繭決戰後雙雙失蹤,所以天啟會便暫時由他掌舵。而與會者全是為完顏亮欲南攻之事作準備。現在、天地,你還願不願意幫這個忙。」
無言間窮天地垂下雙睫靜靜思索著如今這情形下自己所謂的正義究竟該放在那一邊?
天邊,一陣呼嘯聲起,池中生收劍入鞘默默轉身,因為任務已經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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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回客棧的路並不遠,但天地卻是躊躇許久。迴望著眼前狼籍以及陽月兩人身上掛的傷,天地再度與凌明暗相視無語。
凌明暗自懷中掏出一張紙,天地知道這正是自己先前立下的誓狀,天地雙眼無神已不願再理這些事未料一道火光忽然照亮天地驚詫的雙眼。
誓狀燃燒了起來!凌明暗一手持著火摺子另一手讓燒起的誓狀隨風飛散,片片散出的灰燼漸漸模糊了天地的思緒。
凌明暗淡淡道:「你總是以為我是惡人,但你從不知道身在我的位子上所見的一切全不是你那從世間人的眼光所能判斷的事情。今日不以心機攻防剷除異己明日便會成為他人殘殺的對象,你知道我做了多少骯髒事才讓皇殛雷這麼相信我嗎?你不會知道的!因為你總是站在負縱橫那一幫人的光明面看著我的黑暗面,有一天就算你見到我的光明你也只會以為我是在虛偽欺人。」
天地沉默的難以回應終讓自己堅信的事物突然出現一縫裂痕,為了修補這裂痕天地突然問道:「這些人是你花錢請來的嗎?」
陽昇墜怒瞪他一眼,凌明暗卻先說:「這些人是寒波樓的人,看來你已經知道他們是收銀取命的殺手了。」
說到這天地才驚覺自己又露出了馬腳,但他還是繼續問:「但他們並未下殺手!」
陽昇墜終於怒喝:「窮天地!你到底以為你是誰!有誰會自己雇殺手來殺自己!我才懷疑你是風飛揚派來的人!」
凌明暗望著天地道:「我確實沒和臥風雲對上手,但你留下來的爛攤子可是昇墜兩人收拾的。你說他們未下殺手,但你可知道青花艷和弄幽濤這兩人有多難應付!」
「那你和臥…」天地又問。
陽昇墜見他還想問又要罵時凌明暗已按下他說:「我們下了一盤棋,就這樣。」
天地已知這棋局是用來拖住凌明暗的,想來這臥風雲也是凌明暗沒有把握擊敗的人,所以才會乖乖和他在這種時候下棋。
天地心中想道「池中生說這一次若不是凌明暗自己請他們來就是風飛揚身邊的人所計畫的,究竟是誰?」
天地陷入長考,凌明暗又說:「不用再多說了、現在就動身吧。方才臥風雲已經暗示我這一次的會恐怕有變,我不想等了。」
「這會要到哪裡去舉行?」天地問道。
凌明暗說:「就在前方三十里處而已。天地,你和我去。昇墜,這一次崔臨幽也會與會你就別去了替我在這照顧望朔。先躲起來,我擔心他們會再回來!」
天地說道:「月大哥受傷了嗎?」
陽昇墜冷道:「青花艷的毒還有好對付的嗎!沒你的事,我兄弟我自己會照顧!」
天地不想理他默默跟著凌明暗離開,半路上天地又問:「為何這地方離客棧這麼近還要刻意假裝休息,不能直接來嗎?」
凌明暗說道:「你這小子問問題從不打招呼的嗎!」
說到這窮天地再度無言以對,凌明暗終於嘆了口氣道:「算了!我告訴你,住客棧是必須的作戲更是讓你認清那些人的真面目的好時機。而且一開始我也沒興趣讓你參與這一次的會議,我本是想讓望朔跟著我的,沒料到半路殺出這幾隻惡蟲!」
天地疑惑道:「蟲?」
凌明暗說:「這寒波樓是以三十六太歲為代號,龍煞臥風雲、蛟煞弄幽濤、魚煞池中生為一組;蛇煞青花艷、蚓煞邱逢春、鰻煞滑無鱗是一組,其中尚有許多異血之人,邱逢春就是蟲族的人。寒波樓之人由於行事風險高所以經常替換成員,而且他們大多是隱於市井之人,這一點倒是和你易宗相符。」
說到這凌明暗忽然慢下坐騎速度與天地並騎,「方才池中生將你逼了出去想必是和你說了不少吧!」
天地嘴上沒說心中卻道「說是說,但說的卻是玉大哥而不是池中生!」
凌明暗又說:「這人是個如何的人你回去後可以找游東西問個清楚,他和池中生、滑無鱗都是鱗族的人。游東西說話雖不正經但他的行事你自可去了解,等你從他口中得知池中生的過往後再學著如何去判斷你所見的那一面究竟是善還是惡吧!」
天地心中的喧囂聲越來越狂妄,但唇上眉間卻是不願透漏一二。這一陣心底的激辯究竟是什麼?誰是善?誰是惡?為何幫助自己的人總是善惡難辨?玉歆悠?艾爰?誰能說他們是絕對的善良?凌明暗?風飛揚?誰又能說們是絕對的邪惡?問號不停地激盪著心中那座高塔,高塔下的地基,那信仰的純粹善良難道真的不存在嗎?
疑惑形成一道又一道霧,霧集結成衝擊的浪,轉眼間已是波濤洶湧!天地終於明白疑惑後頭的焦慮就是害怕自己過往所相信的一切都是假象,而當假象消失後才發現自己居然是如此地脆弱不堪。
「開始懷疑自己了?」天地聞言愕然抬頭,凌明暗輕笑道:「你還太嫩了,我在你這個年紀也曾經懷疑過自己,後來想通後我就不再有過這種多餘的煩惱,今後遇上讓我難解的問題我都是直接了當地做出對我有利的選擇!」
「這樣對嗎?這就是你所謂的判斷嗎?」天地說道。
「這世間從來就沒有真實的對和錯…」說到這凌明暗又不經意撇見天地眼裡的鄙視笑道:「你眼中性格看來高尚的人說出這種話你會以為他豁達,而我這種你眼中城府深沉之人說出這種話你卻會認為我在狡言飾非,其實這種東西說到底都是一樣的!如今你以你這初出茅廬的身份來看我我當然是個無情的人,等到有一日你在我的位置上揹負起我的責任,你就會明白我這種即使是背負罪惡也在所不惜的心情究竟是從何而來!」
天地依舊緊壓著眉但沉默間卻忽然一陣靈光閃過,他說:「即使有不得不背負的責任但還是會有不同方法可以應對,就算是辛苦了些卻也不失為一種好的選擇。總是比眼見著自己沉淪來得好,說到底就算可以不避諱旁人責難的眼神但心底最深處依舊是逃不過良心的譴責,這良心不是來自於後天的道德養成而當是一種如是的心情,所有事就該是如此,如果你能本著慈悲去看這世間那有很多不得不背負的責任其實也都只是過眼雲煙而已。」
凌明暗突然沉靜許久轉頭望著天地。他苦笑道:「當艾爰選擇接近你的時候,我還以為你只是一個好控制的人,直到如今我才知道也許當年千葉禪師的籤詩不算是虛話…」
接下來的一陣沉默,窮天地沒問、凌明暗沒說。因為這一段話是發生在天尊詢問神威宮的未來時千葉禪師所說的「黑暗覆蓋黑暗,光明揭破光明。」
自此天尊便一心培養這個被他視為揭破他自己光明的自己,現在明暗想來就覺得諷刺,因為自己早不是天尊眼中那能揭破他的光明,反而像是即將覆蓋黑暗的黑暗。
兩人直來到一處水草蔓生之地才停下,高過身的草掩去視線但天地卻隱隱能察覺這一片大地傳來的肅殺之氣。
這時一聲呼喝劃破長空,眼前光芒瞬閃,天地心中所想也由凌明暗口中說出:「看來不只我們被擋下了。天地,接下來是一場硬戰,我不管你心中決定將你對善惡的判斷傾向那一邊,我都不希望你會是一個因為心中疑惑而放鬆拳頭的人,如今你已是神威宮之人了!走進這裡你就要為神威宮、你就該當為我出力!」
凌明暗踏著穩定的步伐前行,天地望著他的背影才忽然發覺他對凌明暗所多的那一點了解居然漸漸地轉變凌明暗在自己心中的想法。天地還是不喜歡他,但那種厭惡的感覺似乎也轉變成一種對不同立場了解後的悵然。而這種悵然也在他跟隨凌明暗穿越漫草後更深地糾結在他心底、劃破在眼前這一陣被噴出的熊熊火焰之中。
稍收口中盛火的祭吞焰望著凌明暗身後之人忽然愕然,雖然只是一個相識相處數天的兄弟,但他知道天地也是一個為和平而可以拋棄堅持的人。
只是如今天地斷然揮來的拳卻忽然打亂了眼前被風吹起的回憶。拳中渾厚勁道,無傷卻傷。祭吞焰被逼著退後,遠離了他原本所在的戰場。
太陽教的崔臨幽。此行祭吞焰、夜鳴匣以及鷹煞鷹長空必殺的目標。終於、這名為立場的東西逼著他們面對敵人時對他人兇殘,面對朋友時對自己兇殘。
戰場突然冒起大火,但心底卻是如墮冰窖。漫起的煙掩去視線、蔽去語言,戰中祭吞焰不問、夜鳴匣不問、闕南樽不問,但終在天地聽見自遠處傳來的畢征泰嘯聲時,找到破口的情緒潰堤成哽咽輕道:「對不起。」
人撤得快,這一戰窮天地糢糢糊糊地打完,但心中卻是空洞洞地。轉身一雙笑眼照著他豪邁笑道:「窮公子!好久不見了,泰公子身子可好了些?」
「你臉上那種虛偽如果是為隱藏你心底的計謀,我勸你還是收起來了吧!」天地冷言。
來人正是伊海竭,他笑得故作豪邁:「窮公子,何必如此過不去。想想月前我們尚在迷窟裡過招,如今已是攜手之人…」
天地想起父親與祭吞焰時眼中怒含淚喝道:「住嘴!」
伊海竭還想乘勝追擊說上幾句,卻聽凌明暗淡淡道:「伊先生,天尊已認定天地是神威宮之人,還請先生不要讓我為難。」
伊海竭消了聲但眼神裡依舊挑釁,這時一名臉色慘白的男子走近,凌明暗頗為驚訝地說:「權巧心!我還以為血神殿的衊族全死光了呢?」
權巧心削聲帶怒:「我不是衊族的人,我現在還是闇月族的人,我已經解釋過當初會在衊族之中是因為時勢所逼,我並不是自願成為他們的爪牙的。」
天地訝異地望著眼前這名男子,凌明暗便指著窮天地說:「這窮天地可是你闇月族艾小姐的親近好友呢!」
「艾爰!」權巧心瞇起他一雙本就細得如線的眼陰側側地說:「親密好友、第幾個了?從風夜嚎、臥貪花到皇殛雷她跟過的乾爹沒有十個總有八個了吧,現在終於轉性挑上小弟弟了?」
話入耳天地忽然一陣耳鳴,心中絞痛卻想用憤怒掩蓋。窮天地正想以喝聲停住心中疑惑卻讓凌明暗擋住道:「收斂點,這裡可不是你說了算,還想為神威宮樹敵嗎。」
窮天地大力喘著息在這看不清東南西北的大火殘境裡他忽覺天旋地轉,一陣暈眩襲來但接住他的卻是凌明暗那雙他曾厭惡過的眼,那雙他曾經厭惡過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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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裡他聽見一聲聲低唄,一張不斷旋轉的花樣出現在眼前,幻化著七彩逼得天地在夢裡昏昏沉沉。
天地腦中那一陣飛落花樣漸遠,取而代之的卻是漸明的光亮以及漸響的低唄。
天地在恍惚中無須理由便知曉這光和音是同一種事物,接著光聚成絲線、應當是說光被兩旁的黑暗漸漸掩蓋過而成為一隙只透出絲的縫隙。而後鏠隙又被擺平成為一個極細微的點。
當天地正專注於這個點時又自其中竄出一隻光蜘蛛,蜘蛛爆出一張網就在這個瞬間也讓天地倏地驚醒。
張開眼只見一張奇異面具出現眼前,但面具後的那雙眼卻讓天地心中莫名知悉「鬼蜘蛛!?」
「自我在江湖中揚名後就很少有人敢這樣直視我的眼睛。」鬼蜘蛛回應天地的眼神這樣說道。
窮天地眼光忽歛問道:「我怎麼會在這?」
「你跟著凌明暗來這,又在半路上暈了過去。」鬼蜘蛛說。
「我暈了很久嗎?」天地問。
「沒有,因為我要你也參與這一場會議,以易宗的身分。」鬼蜘蛛道。
天地正遲疑間才發現自己正半躺在一處林間,鬼蜘蛛又說:「還有,別隨便動用戰神刻印,以你現在根基這麼頻繁的使用會對身體造成很嚴重的傷害,方才的暈眩就是這種傷害造成的後遺症之一。」
「你為何會知道我會戰神刻印?」天地問。
鬼蜘蛛說:「從經絡以及氣息衝擊的走向來看就能清楚知道,三大刻印中最好是由虹光刻印練起,接下來才是戰神刻印。日華刻印其實是三大刻印之首,雖然破壞力比不上戰神刻印但也可以從祂練起只是沒一定功力是練不起的。總之在沒有其他刻印的幫助下就深入戰神刻印會讓你遭受祂巨大的反彈力而受到不易發現的傷害。」
窮天地又問:「你要我以易宗身分與會是什麼意思?易宗應該幫不上你的忙。」
「沒關係!我要的就是一名旁觀者。」丟下這句話鬼蜘蛛便漫步至林間微光處。
天地跟上後才發現眾人都坐在大石或是半倒的大樹上圍成一個圈,權巧心問道:「這小子也參加嗎?憑什麼?」
鬼蜘蛛冷道:「你不想參加可以離開。」
權巧心身邊的崔臨幽也陰著一張臉說:「這人信得過嗎?若是讓他將我們的事說出…」
鬼蜘蛛冷冷打斷道:「你們的身分早是半公開的事,還怕什麼?今天這一戰已經說明獨孤鸞和古經緯早就知悉這一切。說到洩密還是先懷疑你們身邊的人吧。」
眾人一時沉默,鬼蜘蛛終於又道:「先將你們的問題說出來吧!」
權巧心先說:「先生!我闇月族近來遭受碧月族的威逼,他們要求交出像我一般這些曾經屈服於衊族之下的人。」
鬼蜘蛛說道:「這簡單!將他們失蹤已久的聖物下落告訴他們,這東西已經在藍月族手裡。另外再以解開衊染化的方法換取和緋月族的合作令三月族一同逼退碧月族。」
權巧心訝異道:「原來他們的聖物在藍月族手裡,但我聽說他們的聖物一直都在登霄天園那裡。而且緋月族從未開口要過衊染化的解法,先生,能否再說詳細點!」
鬼蜘蛛不厭其煩地說:「登霄天園手上的東西是假造的,為的就是穩定軍心,真正的東西先讓常無了帶走後來又落入藍玉暖手中,不過我想藍玉暖的也是假的所以要找就找凌曉星去。之後先讓碧月針對藍月接著再向藍月提出同盟要求,至於緋月你只要強調解除衊染化就是犧牲原主的生命即可。」
權巧心沉吟道,「先生,這解除衊染化的方法我也知道不然當初金煞也不會為艾爰留下臥貪花,但這和緋月族有何關係?」
鬼知蛛說:「這簡單,衊族的血和蟠族的血是創造出猛族眾族群的源頭,只要讓他們知曉衊染化的解法就能讓想維持人性的族民造成猛族內部的自相殘殺。如此依來一直和猛族形成敵對的緋月族便能不費吹灰之力削去一強敵!」
權巧心驚奇道:「此法也適用於猛族嗎?」
鬼蜘蛛說:「我不確定,這只是推測而且只適用於被迫以血液傳染後的猛族,不適用於修練心法而心狂的猛族。」
聽到這天地已隱隱心寒,雖是嘆服鬼蜘蛛的佈計能力,卻也為他一個計謀就能掀起無數血戰的輕描淡寫而心驚。
崔臨幽也接著說:「先生,丹墀盟之中也有同樣情形,如今幽日族以及旗下的幽界因為鬥天狂的搧動勢力漸漸浮現似乎是對當初的會戰有復仇之心,但他們蹤跡難尋…」
說到這崔臨幽漸漸停下,鬼蜘蛛卻輕聲道:「你背後之人也有辦法,但我想他八成又是想兩面得利而不願先動作。我現在就告訴你這幽日族中最厲害的神天心早已讓幽日族視為叛徒,剩下的金煞也不願再回幽日族,更不用說是自小就在你權謀宗長大讓你背後之人領養的君絕了。」
說到這天地才知道這崔臨幽居然也是權謀宗之人,而鬼蜘蛛說的背後之人八成就是君尚望了吧。
鬼蜘蛛續道:「除去這三人後,幽日族中只剩下一些目高於頂的傢伙,這些人在實際武力的面對上確實是難以征服,但他們已失去對幽界的控制若是成功將蒼日族遺人拉攏進來再加上你太陽教中皓日與赭日兩族的勢力的話,那這些人就不足為懼了。」
崔臨幽又道:「但蒼日族人數本就寡少,加上現今他們已失去蹤影多年…」
提到蒼日族,鬼蜘蛛先是掃了伊海竭以及窮天地一眼才接續他未完的話說:「這蒼日族能用的只有一人,這人便是二十八宿中的『星宿』蘭缺,蘭缺全名南宮蘭缺,是現今星辰宮少宮主南宮蘭曦的同父異母弟弟。他因身有殘疾而讓星辰宮前輩們鄙視進而離開星辰宮,雖然南宮蘭曦和他感情很好卻無法扭轉這一現象。就其背後真實原因就是因為蘭缺的親生母親是蒼日族的聖女,傳聞聖女必須為太陽神奉獻一切而不得嫁人,但南宮蘭缺的母親卻和南宮宸生下了他,而他自幼帶來的殘疾以及南宮宸莫名身亡的事情都讓星辰宮更加厭惡與害怕他。你若決定拉攏南宮蘭缺切記要以其母的身分或是遺物去打動他,對於他和星辰宮的心結也絕對不要碰觸。切記!此人孤傲難近,千萬不要讓他認為你是在利用他,但若得此人便有如百萬大軍入麾下,這事說到這你就自己斟酌吧!」
說到這鬼蜘蛛望著伊海竭說:「你先說吧!你的事要和神威宮一同解決。」伊海竭莫名的笑容昏暗了天地的心情,眼前的話如烏雲蔽月般襲來但天地眼中升起的怒火焚出騰騰濃煙又再度加速心中光明的逸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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