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莫夫推著器材繼續沿著牆走，到了樓梯口的研發室推門進去，將全校第一名學長照著擴音器發號司令的聲音，關在隔音門的外頭。那聲音煞是口齒流利、圓潤好聽，但就像是凝冰敲打水晶玻璃那樣冷得異樣⋯⋯這所學院也有許多古怪之處。3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BaB9NkXP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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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無產專政樓的窗戶越過操練大中庭遠看出去，平矮得有些詭異的宿舍掩映在晨霧裡頭，被空氣平塗成一種污泥灰。一入大門，宿舍內部神似工廠生產線大廳，又像瘟疫大流行時的臨時收容醫院：望不盡的一張張單人床行列直至盡頭，各配著一張矮桌、一座從簡的五斗櫃。想讀書時少之又少的選項，是空教室或圖書館。只有教職員與高年級學長有自己的宿舍間。3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Qb28s5NW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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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間的樓梯口下樓到最底，路過馬克思坐姿銅像，後邊是毫無花台植被，只有幾棵樹的小中庭。與此棟樓呈Ｌ型的隔壁樓房就是大飯堂與側門。時間一到，鐵門嘩啦啦地拉開，按照年級集體放飯，過了吃飯時間就防賊似地匡啷啷拉上大柵。每當大家聽到鐵柵門滑動的連續噪音，儘管那是軍用機的停機庫出入口，還是其他什麼的，就像帕夫洛夫之犬一樣直射反應地拚命吞口水。3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GJuiGPe6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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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地方活脫具象化了共產主義齊頭式平等、完全集團化、整齊劃一毫無自我等種種概念；包括週末同學們坐著沒有窗戶的軍用大巴前往鄉下「抓蟲」，車身貼著「下集團農場與農民一同工作，不工作的人沒有飯吃」大字報。3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hpmdLKJl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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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就沒有什麼美國單位ＣＩＡ的生化武器『科羅拉多甲蟲』在破壞我們的馬鈴薯田。這只是政府的仇視老美文宣罷了。看好了喔，這是課本後面印的甲蟲圖片，你抓到的這隻其實是我國土產的天牛小甲蟲；我們的馬鈴薯產量不好，其實是因為政府安排的計畫型農耕⋯⋯」3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5DSBmhqQ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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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洋組，異國動植物研究班這種擺明了毫無前途的班，在學習上倒也不馬虎；只是這群圍觀同學幾乎馬上就被教官從田邊草叢中揪出來，罰接下來的一個禮拜沒有晚餐可以吃。3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wFQz2jWy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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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美、法國人佔領西德的政府組織，東德史塔西秘密警察的現況，還有北大西洋公約組織軍隊在西德的活動模式——那是下學期的東西，這學期我們先學習共同課程，政治意識形態論！還有，明天隨堂考：圖書館最新第一手東德反共產黨抗議份子的個人資料——那些都是德國組，他國機密解碼班的學長冒死偷渡回來的，看得懂德文就死背，看不懂就退學。不要把你們學長的性命當兒戲，啊！」3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tK3Inrsm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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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的大棕熊，我問卷填會講德文，可是我德文其實只會講桌子跟椅子，你是怎麼學語文的？救救我吧！」3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fdyP8Kwg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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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記就會了。說真的上級幫我們分組也是胡亂分，不會德文的話只好委屈點，先習慣再說。」克里莫夫回應道。3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oLFnqMhj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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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居然死記就行了，老天真不公平⋯⋯」隔壁的同學咋舌道。3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mh1Tboe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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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的不要上課說話！」陸軍退伍的意識形態論教授用藤條敲黑板，像是斥喝小兵一樣地大聲道。3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Bd0fsl22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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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現在開始進入正題。要讓資本主義國家的人民放棄他們錯誤的想像，用光明正大的辯論行不通，而且通常辯論只會導致各種立場人多口雜，並不會全方位改變人們的政治信仰。3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Wmwt9P4Cw
因此，為了達成理想世界，必須擅長觀察輿論、買通記者、了解學術界動向，也必須經常與草根運動份子打交道。從敵國社會內部用間諜行為破壞人民既有的觀念，是一種不流血、非暴力、避免戰爭，以教育與媒體滲透手段改造敵國民意風向的先進戰術！3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QZuG1B0V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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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莫認為這是骯髒手段，這正是英國ＭＩ５催動革命，在別的國家生是非時的慣用手法。也就是說，資本家那套新自由主義當初也是靠這套流程成為經濟學典範。企業只管追求利益，市場不斷通貨膨脹，這些資本主義的必然結果，有讓薪資不會漲的人民過得比較好嗎？我們當然應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3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ydmZ5EeP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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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講畢，教授在黑板上寫下以下筆記，催促著大家用二十秒的時間快抄：3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HfgpLhG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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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階段——去道德化／喪志（Demoralization）3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yJ7N2DbJ2
第二階段——社會結構不穩定（Destabilization）3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YgOFdGRsp
第三階段——認同危機（Crisis） 3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2qrdJ64Ck
第四階段——意識形態內化（Normalization）3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THM31YAW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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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道德化』階段的重要目的，是使社會裡頭的份子以為完全揚棄傳統價值，等同於追求自由解放。促使敵國人民徹底解構原本的身分認同，卻無法建立起新的安身立命所；因為一開始意識形態的策畫者，就誘導他們不要思考傳統價值當初存在的背景與沿革。3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N9f8zdH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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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將培養一批被動、毫無信仰、對社會環境的變化無切身感、認為理想跟現實本來就有差距、什麼也不想做，看著自己的肚臍眼就能過活的世代。他們創造出來的文化也只會是可以消費的表象跟標籤，非常容易被左右。破壞一世代的人，需要人類平均受教育的十五到二十年時間。3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NGKiRTl8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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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階段是第一階段之後必然的結果，所以它所需的時間非常短，只要二到五年。由於社會之中沒有人確切知道自己是誰、應該做什麼，只能將人與人之間天然的關係結構變成僵化、制約行為的硬規範。這麼一來，當然沒有人滿意自己是誰。每一個人的動機，限縮到以自己的利益為出發點；他們的信念跟想法，追根究柢多半也跟自己的利益息息相關；他們組織而成的社會團體，也頂多是利益團體或是興趣團體罷了。社會的資源就這麼多，這麼多人互相較量，比誰大聲比來比去，就會造成一盤散沙的社會。3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h439SnT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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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階段『認同危機』的發生時間點隨意識形態策畫者的喜好控制，最快可以快至六周。通常策畫者會促使媒體丟出真議題與假議題，測試人民的反應與情緒水溫；也可選擇拋出立即直接刺中人們認同危機點的議題，導致暴動。3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qGBq4OU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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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個階段為『意識形態內化』。當策畫者丟出的是絕對沒有真正解的『假社會議題』，人民自己針對議題發起的或是暴動、或是抗議、靜坐，往往無疾而終。假議題隨時間煙消雲散後，平白導致社會資源與專注力的耗弱。這時候不管是誰丟出一個半調子的解決之道，他們將會像是『總比沒有好』一般的全盤接受，並把它內化，當成是自己的意見。以上手續重複幾次，就能漸漸地把社會改造成你要的樣子！」3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Bzly1G2J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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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教授，這不是跟洗腦沒有兩樣嗎！」3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2kfI1o8z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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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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