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莎再度引爆兩股力量,將自己射向前方。她以那些堅實的枝幹當作墊腳,蹬向鄰近的其它棵樹,藉此在樹梢附近快速移動。一旦著地便透過柔軟改變腳下的地面,把自己彈回樹上。
我得快點找出那些看守者怎麼了。庫莎告訴自己。她需要更多證據,需要親自到邊界確認席拉的動向。
獨自前往邊界對庫莎而言是個挑戰,她並不喜歡那裡。即使如此,她還是決定不帶瑪哈一同隨行,她的狀況令人憂心。庫莎無法確定要是她再次見到那頭席拉(或是任何一頭席拉)會不會情緒失控,她要她留下,留在原處,不久前那場戰鬥發生的地方。瑪哈需要花點時間平復,也需要有人看顧查帕的屍體。
瑪哈,拜託你別做傻事。庫莎在心裡祈禱。她把自己藏身的岩洞告訴了她,要她暫時等在那裡,等待自己花點時間確認。
快的話,也許她能趕在幾天之內從邊界附近折返。希望一切還不算太遲。穿梭在枝葉間的女孩催促自己。
就某方面來說,這座樹林跟她族人生活的地方很像,甚至比那裡還要更加「原始」,特別是那些形體巨大,彷彿生長過度的植物與動物。
庫莎沿著一截寬如獨木橋的枝幹奔跑了一會兒,忽然注意到下方的地面上有些殘破不堪物體。她隨手攀住一條垂掛在樹梢的粗藤蔓,盪至地面。
那是一處荒廢的營地,一些用過的金屬器皿與酒瓶到處散落,旁邊還有一間已經塌陷的帳篷,上頭蓋滿落葉。
庫莎朝帳篷內瞄了一眼,不禁倒抽一口氣。癱軟的帳篷下有具只剩半截的屍骸。是那些外來者。她迅速更正了自己先前的想法,這座營地並非遭到遺棄,而是遭到襲擊。
女孩搖搖頭,跳回樹梢。那些席拉狩獵後留下的「戰利品」是她不喜歡在邊界這一代閒晃的原因,不過她知道那是牠們捍衛樹林的方式,那些闖入樹林的外地人需要被阻止。
庫莎繼續前進了一會兒,陸續又經過幾個宛如屠殺現場般的區域,死亡如濃霧般瀰漫。那些與她視線交會的亡者大多都只剩骨骸,顯然逝去已久,不過畫面依舊怵目驚心。
女孩加快腳步,更多的無名死屍出現在視野中,讓她覺得自己像是置身墳場。當然,這也意味她離邊界已經不遠了。
那些死亡的外地人理論上和庫莎沒有半點關係,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有股過意不去的感覺。像是她對他們見死不救,像是她放他們自生自滅。
庫莎不知道這跟她擁有一半他們的血統有沒有關係,她的腦海再度浮現司濟瓦對她的辱罵。那不是她第一次聽到有人用雜種來稱呼自己,只不過隨著時間過去,她早已從族人身上的贏回應有的尊重。她曾因為血統而埋怨過母親,甚至質疑自己的存在。
妳要證明自己,庫莎。
來自母親的教誨蓋過司濟瓦的咆哮,在女孩的心中響起。她一直沒忘記自己的身分,那讓她比同年齡的孩子付出了更多的努力。
自庫莎從母親身上學會身為阿德尼的一切後,她便不斷磨練自己的技巧,成為戰士的技巧,以及做為獵人的技巧。她變了,不再是那個畏畏縮縮的女孩。她甚至學會了那些外地人的語言。
她的族人漸漸接納她。他們開始尊重她的決定,仰賴她的意見。無論血統為何,她都是族長的女兒。有朝一日,她會是他們的領袖。
庫莎實在很難相信司濟瓦那番話是真心的,即便他曾對自己有所怨懟。女孩搖搖頭,決定先暫時先不去想。畢竟,她有更重要的問題要處理。
在高處移動的好處之一就是能夠很輕易地越過崎嶇的地形,或是任何地面上的障礙物。庫莎不得不承認自己十分享受在樹梢飛跳的刺激與快感。她已經朝邊界前進了三天,而這三天她睡得很少,甚至沒什麼進食。她一邊前進一邊留意是否還有其它席拉的蹤影,不過到現在為止,她幾乎快要確信了自己的猜測。
突然,一陣隆隆的重踏從不遠處接近。
女孩停止跳躍,蹲踞樹頭,赫然發現那陣急促的腳步聲是來自後方。她回頭觀察,雙眼在遠處的地面搜尋。
數道漆黑的身影很快從林木間湧出,十、二十、三十……
庫莎吃驚地看著那些朝她奔來席拉,牠們的總數至少有四五十頭那麼多。她知道自己應該慶幸,應該如釋重負。因為那些看守者還活著,牠們沒有真的消失,只是去了別的地方。然而此刻,她發現自己的心臟卻開始不安地跳動,那股不安甚至比她沒看見牠們時還要強烈。因為她沒看過數量如此龐大的席拉同時行動,從來沒有。
一陣涼意竄過庫莎的背脊,席拉的習性跟雅湳戰士很像,致命、迅捷。牠們會組成一小群一小群的狩獵團體,潛伏暗處,然後伺機行動。但席拉很少會以如此「招搖」的方式現身,彷彿正準備集體遷徙,或是逃難。
女孩抓緊粗大的樹枝,好防止自己因為地面劇烈的震動而跌落。狂奔而來的席拉沒發現她,像是大軍壓境般衝過地面,踏碎幾具地上的白骨,朝邊界的方向奔去。
正好。庫莎輕輕跳到樹幹的另一頭。讓我看看你們究竟想去哪裡。她很快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