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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彌敦，今天一切安好嗎？」無論對方是誰，第一句都是有禮的問好，這大概是刻在所有英國人骨子裡的自然反應。
「如果我不用打這通電話，那一定會更好。」電話對頭的彌敦卻沒有要示好的意思，他總是這樣，甚麼時候都氣呼呼的。
「那真是辛苦你了，但想打這通電話的是你吧？」我沒有任何深意，只是直接回問。
「是啊，一星期前的我，不是今天的我。」彌敦回答得毫不客氣。「別浪費時間說廢話了，我還有山那麼高的工作要做。你應該知道我找你的原因吧，就是你遞交的那份出國許可申請書。」
一月初待在倫敦時，我把想要前往美國的出國許可申請書交到魔法協會的總部。申請一直沒有回音，上星期終於收到彌敦的短訊，說是想約個時間詳談，最後敲定了今早十一時經由電話溝通。
平時彌敦有要事要找我時，都會先傳一個短訊確認時間。我異於常人的睡眠時間和不常使用手機的習慣令他總是無法隨時隨地找到我，有好幾次打了一整天都沒有人接聽，氣得他暴跳如雷，在同類的事情發生數次後，彌敦漸漸悟出這套「預約通話」的方法，這樣便能確保我一定能在特定時段接聽電話，不會浪費他的時間。
這方法的確聰明呢，我可以事先把手機充電，也可以有心理準備要應對他。不過他有時還是會突然打來，通常都是急事，那些時候就要看他的運氣了。
「我知道，遞交了兩個月都沒有回音，我還以為是暗地裡被否決了呢。」我輕鬆地回話。
我本來還打算再過半個月都沒有消息的話，就再到倫敦遞交一次呢，但這事當然不會告訴彌敦。
「這不關我的事，我只是需要確認一些內容，以及需要請你作出一些修改。」彌敦沒有要搭理的意思，直奔正題。
很好，我挺喜歡他這份乾脆爽快。我立刻把白紙和羽毛筆拉過來，準備抄筆記。「有甚麼問題嗎？」
嘴上問得輕鬆，但我感覺到心口縮了一下。
「首先，目的地。你只填寫了美國，但沒有列明城市名稱，這個要寫清楚。」話音落下後，我聽到電話另一端傳來筆頭急促敲打桌面的聲音。
「咦，要的嗎？以前不用這麼麻煩的。」我感到有點意外，沒想到問題居然出在這裡。
我明明記得以前申請出國許可時，因為沒法肯定整趟旅程會否只在一個城市逗留，所以只會填主要逗留的國家名字，一直相安無事。怎麼現在規矩變了？
「規矩已經改變了幾十年，你的『以前』到底是多久？」或許覺得我在裝，彌敦毫不客氣地回嗆。
「二……十年前？」我認真地想了一下，這才發現原來上一次離開英國已經是那麼久之前的事。「沒想到二十年那麼快便過了，感覺不過是眨眼間的事呢。」
因為協會對我的嚴格出國管制，加上對外遊沒有太大興趣，我很少會離開英國，即便離開，也僅限於可以通過火車抵達的歐洲國家，未曾遠行至其他地區。對上一次出國，我依稀記得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好像是陪伴莎拉到歐洲出差。想到這裡，我頓時明白了。也許問題的癥結並非在於規矩的改變，而是自己的改變。
莎拉是英國最大魔法家族之一的美狄亞家家主，雖然二十多年前時她仍未繼位，但當時她已經是協會最高級的頭銜「翠綠石」的擁有者，一言一語足以呼風喚雨，無人能擋。當時就算我的申請書如何亂寫，出國管制多麼嚴格，只要她想我得到出國許可，就一定能通過，整個協會裡沒人能逆她的意。但現在她不在了，我只能回到原路，像更久以前的自己一樣，像本來的自己一樣，乖乖地走流程。
「總之，我要知道你確實前往的城市，以及逗留地址，」彌敦煩躁的聲線適時地把我從回想中拉回來。「到底是哪裡？」
「地址……我要再問問，前往的地方是加州，應該會在洛杉磯落腳。」
對上一次聯絡時，莎拉說她在莫哈維沙漠，我翻查了一下，這沙漠在美國的加州南部，而說到加州，我唯一能想到的大城市就是洛杉磯，所以屆時應該是先飛到洛杉磯，然後再找方法到沙漠去吧。
「好，我先記下，」接著是一陣靜默，我聽到彌敦在電話那頭飛筆疾書。「還有，你的出發日子和逗留日數兩欄都是空的，這是甚麼回事？」
「啊，我忘了填寫嗎？」我驚呼。
「天啊，是的！」彌敦不敢置信。「你沒檢查清楚的嗎？」
我揉了揉頭髮，有點不好意思：「我好像忘了⋯⋯」
「為甚麼你總是這樣的⋯⋯算了，那你現在告訴我日子吧？我幫你寫上去。」彌敦問。
「這個……」我頓時變得吞吞吐吐。「我不知道要逗留多久。」
「甚麼？你想何時去也不知道嗎？」彌敦驚呼。
「我……還在考慮。」就算彌敦不在眼前，我的視線仍然下意識地別到一旁，越說越心虛。
「這樣的話，那你還交甚麼申請？」彌敦的怒氣越燒越旺，我感覺他快要把我抓起來噴火燒了。
但我沒有被嚇倒，心平氣靜地解釋：「我想用這個方法，逼自己想出一個日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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