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與他的貓 - Fabula 1 鬼城列車 - Chapter 2 流動的火車與停頓的時間 (06)

　　我整個人頓時狠狠跌在看不見的地上，疼痛非常。我驚訝地爬起來一看，驚覺有一個身影正站在那裡，看著自己。

　　他，不，與其說是人類，這身影更像是超越人類的某種生物。祂全身雪白，耀目的白光遮蓋其全身，令我只能看見輪廓；而其身後有一雙雪白的羽翼正張開著，整個看起來神聖高貴，令人忍不住心生敬畏。

　　「你是誰？」我心裡有個猜測，但還是下意識地詢問，心裡感到的是無比恐懼。

　　「你真的想就此死去嗎？」身影沒有回答我，只是向我微笑，並以一副看似溫柔，實則帶些強制的口吻問道。

　　你不是要拿我來當容器嗎？那便拿去吧──

　　「搞出這麼大的事情，用這麼多祭品召喚我出來，為的居然是要我賜予長生不老，哼，傲慢的人類。」身影──庫勒好像聽不見我心裡的聲音，望向虛無空間的一角，似是在向奇特繆抱怨。說完，祂轉過身來，用那雙閃耀著紫紅色光芒的眼睛對我微笑：「但居然真的把我給喚過來了，你……嘴上說是想死，但明明就是想活著，呵，真是個有趣的孩子。」

　　你搞錯了甚麼，我才沒有想活。求你吧，快讓我回到無盡的平靜吧。

　　我在心裡吶喊著。很想叫喊出聲，但嘴巴卻不知為何無法動彈。

　　「這裡的人都想活，但一定要死；被祝福的你一心求死，卻又同時求活……本來我是想吸乾你們全部人後撒手便走，但現在改變主意了。」庫勒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就像想到該做甚麼惡作劇的孩子一樣。祂走上前來，用手托起我的下巴。我別過頭去，祂便立刻用一股強制的力量逼使我回頭。

　　「雖然是被利用，但居然能把我召喚出來實屬偉業。」仔細打量完我後，庫勒似乎感到很滿意。「可愛的受祝福之器，既然你想活，作為獎勵，那麼我便達成你的願望吧。」

　　「甚……」我心裡驚恐，心裡有強烈的不安預感。

　　「渴求死卻不知道活，這樣的你若果一直站在時間長河之中，不知又有何感受？」庫勒沒有理會我臉上的驚恐，只是輕輕一笑，像是看到獵物般，把頭附在我的耳邊，輕輕細語。

　　「與我有緣的孩子，我就將世上眾人都想得到的祝福，賜給你吧……」

　　「不要！」

　　我大聲驚呼，猛然睜開雙眼，驚覺自己回到了現實。我的心臟不停狂跳，呼吸急促，沒法穩定下來。

　　那只是夢嗎？不，身體傳來的感覺彷彿親臨其境，我就像是整個人被拋到過去，重新感受過一次以前的記憶……

　　「原來……是時間的詛咒……」

　　這時，身邊傳來一些似是人聲的雜音。我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正被一群黑色的人型煙霧包圍著。

　　「你們是誰？」我開口問，這才發現自己的聲音略為顫抖。

　　對了。這時我記起不久前夏洛特說我們上了的是幽靈列車，而據彌敦說，上過這輛火車的人曾經報稱記得有一團黑暗在他們耳邊細語過，也有人覺得自己回到了過去。難道眼前的人型煙霧就是幽靈列車事件的元兇？

　　照這樣推理，那麼剛才是他們讓我再次親臨其境，回到過去的吧，但其目的是甚麼？

　　「給我們……把悲傷都交給我們……」

　　黑煙魂體們沒有回答我，只是不停地呢喃著，並逐漸縮窄包圍網。

　　「你們到底想要甚麼……唔！」

　　我立刻站起來並退後，怎知他們在這時突然一擁而上，用其身上的黑煙從前後兩方把我的四肢牢牢綁住。

　　「將你身上的詛咒交出來……」

　　「得到這個，我們便能永遠地活著……」

　　詛咒？我想了兩秒，便立刻反應過來。

　　這些傢伙，不只是讓我看到過去，難道在我重新經歷一遍時也窺探了我的記憶嗎？

　　他們居然想要庫勒當年在我身上刻下，身體和靈魂時間停頓的詛咒嗎？

　　「同類，加入我們吧……」這時，他們靠近，在我的耳邊輕聲細語。

　　「誰是你們的同類！」原來剛登上車廂時突然對我說話的是他們！我奮力嘗試掙脫黑煙的束縛，但身體很奇怪地用不上力，默念魔法也沒有甚麼效果。

　　一定是黑煙的問題！這些魂體連限制魔力輸出也能辦到嗎？

　　「夏……」

　　「不必害怕，將一切交給我們，那麼你便能實現自己的願望。」正當我要呼喚夏洛特時，其中一個魂體突然飄到我面前，看著我說話。

　　「願望？」他的聲音有種吸引力，讓我忍不住停住所有動作，期待他接下來的話。

　　「只要將你身上的詛咒交給我們，便能得到永遠的安寧。」魂體徐徐說道。

　　我的確是想得到永遠的安寧，但是……

　　「你不是想實現離去的願望嗎？」

　　「只要回歸寧靜，就再不會有痛苦。」

　　「一直堅持應該累了吧？好好休息吧，回到屬於你的安寧。」

　　正當我要反駁之時，魂體像是看穿了我心所想，一個接著一個說出那些一直藏在我心裡的渴望。他們接連在我的耳邊低聲細語，我開始感到眼皮越來越重，反抗的意欲漸漸消失。

　　對，我一直以來都想死去，只是庫勒給予的詛咒令願望一直無法達成。

　　他們說得對，百多年來徘徊在生死之間，我累了，早就累得全身無力，只是因為不能死的詛咒，才強撐到今天。

　　我一直都找不到破解這個詛咒的方法，既然這些魂體可以把它拿走，那麼就任由他們吧。

　　我從來都不想要這個祝福，那麼現在就交給你們吧。

　　「乖孩子，好好沉睡吧。將一切都交給我們，那就完結了。」

　　魂體們輕輕地包裹著我，又在我耳邊細語，就像母親把棉被蓋在孩子身上，並唱著搖籃曲，溫柔地輕哄我入眠。

　　我感到身體越來越輕，猶如多年來的重擔終於離開身體；不遠處好像有把聲音在呼喚我，但我聽不清楚，也不想理會。

　　「對呢……這樣便可以終結一切……」

　　在魂體的帶領下，我的雙眼徐徐閉上，眼前的光景也漸漸墮入黑暗。

　　啊，太好了。我在閉上眼前輕輕一笑。

　　終於，終於可以回到那美好的寧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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