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愛麗絲有欠管教，再說下去也是浪費時間。」另一人道；來了半日，工作毫無進度，他大感不耐，拉下一張冷臉，抽出一把槍，「得給他一點顏色看看。」
他的同伴聽見，也從圓心火炬盾徽釦的公事包中抽出一把槍，卻往狄米特身上指：「不，金鑰總管的兒子似乎對他而言很重要，給這小子苦頭吃好了。」先取出槍的那個覺得他言之有裡，也將槍口轉向狄米特。
三名保鑣早整頓好精神，注意力也全衝著狄米特。年輕男子見自己動輒變成槍靶，在一旁著慌道：「這些人怎麼人人有槍？」
那二人道：「擁武自重，從政經商，舉世皆然。我們有五個人，五把槍。我先用這支火力十足的玩具打折他一條腿。嘿，小子，你盡管亂竄，我們這麼多發子彈，總有射得中的。外貿委員長先生，看他遭了殃，也許你會改變主意。」
瓦洛加聽著槍枝扣下保險的聲音，臉色煞白：「不！不要傷害小米特！」
他母雞護雛般將狄米特攬在身後，見米凱爾的手下們形勢比人強，自悔冒撞，低聲下氣地道：「幾位大哥，對克多可夫斯基先生出言不遜，我願意道歉。求求你們，讓我見你們總裁一面，由我親自同他商量，唯獨這張銀行執照，我無論如何不能讓各位直接從我這兒帶走。」
「你倒好，道歉就沒事了！我們看著總裁大人的臉色吃飯的，空著手回去可不必活了！」
瓦洛加聽了，對那二經理人半跪下去，表示降伏：「很遺憾，你們來幾次都是空手而歸，但今天你們可以帶著我的人走。」
「委員長！」狄米特嚷道，心中疼痛難忍，跟著撲往地下，摟著瓦洛加的肩膀。
狄米特對那幾人憤憤地道：「我受夠啦！我不准你們對委員長這種態度！把整件事情大事鬧更大的人是我，讓尤可斯上了好幾日新聞的也是我，你們盡管衝著我來好了！要殺要剮，我戴米特里‧阿納法斯耶維奇一人做事一人當！」
「小子！給你吃槍子！」
「你們敢開槍的話早開啦！垃圾人！」狄米特嘴硬，其實心裡怕得很。
三名保鑣是內行人，互看兩秒。沒有錯，滅音槍並非寂靜無聲，在這兒打出好幾彈孔，驚動非光明會眾的老政客索布夏，恐把事情攪得複雜。經理人們見這對上司部下情感異常親近，再耗下去得不了便宜，交頭接耳一陣後，一人道：「算你們狠！我們各退一步，拿不到外貿委員會特許執照，就抓委員長回去交差。小鬼，這份申請文書擱這兒，你少輕舉妄動！如果你又跑去找你老子胡搞瞎搞，搞得不對，小心光明會大長老宰你全家！」
狄米特與瓦洛加搭著辦公桌站起來，平日在辦公室中相依為命的二人，執起彼此的手。
「小米，我這一去無法保證何時回來。你曾想揭我的底，如今我同你自揭了謎，只因我眼下得將外貿委員會託付給你。聽好了：這段期間內，可能會有大官僚、權勢者、度數各有高低的光明會眾上門。當他們來到此處，亮出身分，要求你對權力低頭時，你的工作不外乎幾件事——」
瓦洛加鄭重地捏捏他的手背，要他聽。
「——為他們浮濫發放貿易執照，巧立名目申請無必要的國家預算以吞吃工程回扣、改變土地使用名目，以及作帳洗錢；我留了許多範本先例，你照著行，不會大錯。我明白你的心情，小米，我都明白，從來這單位的第一日起，你極力反對這種事，所以我總將你隔在門外，不同你共處。」
無論他們在即的分別是短是長，卻要作上司的，臨時將外貿委員會的內幕全抖出來，訣別之語只令瓦洛加說得寒心。
「別怪我殘忍，這兒只剩你獨個兒了，你沒有選擇，必須在盡可能降低對老百姓傷害的範圍之內，滿足他們的需求。然而有一件事，你絕對不能做——不可以發放銀行執照。你長大了，眼界寬了，應該懂得如何把這骯髒到極處的差使敷衍開來。身為所作所為必定傷害老百姓的惡人，我這麼說，實在可笑；但百姓們，暫時拜託你了。」38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2ynjQqEF0
狄米特沒料到離他這麼近的所在藏納天大的污垢，比索布夏的政治鬥爭與敷衍謊言、警察局看賄賂辦事的門犬，以及沃卡阿伯承受的刑求，更令人作嘔十倍。狄米特自命正義表率，畢竟年輕，將世界想得過於簡單，一時之間受到打擊，別過臉去，怕自己會以看著怪物的眼神直視委員長。瓦洛加對他慘然一笑，他本來就是怪物，若能一直瞞著他就好了，世事無法盡如人意。38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TNQ75QE4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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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委員長是怪物，騎上他的腰，拿槍抵住他腦袋的陰魅。不，委員長身不由己，他怎看不出來？翻念一想，狄米特眼中的瓦洛加愈發潔淨動人，低著頭，於金權、貪婪與縱慾橫流的冥河血沼中；扭曲穢亂、黑暗無極的韃靼地獄底，不卑不亢地佇立。他在汙穢中美好，才令他無法直視。
瓦洛加掏出委員長辦公室的鑰匙，交付狄米特手心：「你原本就機伶，一來到這兒上班，立刻懷疑我來路不明，要揭發這個單位的真面目；這把鑰匙是遲來的真相與答案。記載各界貪污往來的帳目與文件，都在我的檔案櫃中，那些人前來作賤國家經濟時你會需要它們。但是，我的座位背後還有一道暗門，我以個人的立場，懇求你不要打開它。」38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ECd544s8g
瓦洛加不知狄米特的念頭轉了幾轉，又回到自己身上，聲音逐漸小了下去：「被迫讓貪污弄髒你的手，我是個怪物，小米。」38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gLWLUI8P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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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