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恩在房間裡來回踱步。他最後還是決定多等一天再行動,也就是今天,也就是現在。雖然他認為離開宅邸前最好裝出一切正常的樣子,還是很遺憾沒辦法跟幾個經常服侍他的僕人道別。
窗外的天色開始轉暗,他迅速檢查一遍身上的衣物。凱恩把那雙偷來的鍍魔手套暫時繫在腰上並用大衣蓋住,他又看了一遍房間裡的擺設,沒有人會對自己住了十幾年的地方不生情感,只不過那些東西對現在的他而言不過是多餘的牽絆。
凱恩推門離去,小心翼翼地朝宅邸南側頂樓的露臺前進,那裡有條聯絡用的通道能夠直抵圍牆上頭。
不久後,他順利抵達空曠的頂樓。凱恩湊到露臺邊緣,環視宅邸的各個樓層,如他所料,整座宅邸此刻充斥著餐具碰撞與鼎沸的交談聲。他轉身朝花圃走去,打算拿走自己稍早藏在那附近的行囊。
「你在找這個嗎?」一個陰影從黑暗中現身,將凱恩的東西甩到自己前方的地板上。「你打算在這種時候去哪裡?」多蘭嚴肅地問道。
凱恩的腳步凍結,驚訝地瞪大眼,不光是因為自己的行跡曝了光,而是因為多蘭的舉動讓他精心策畫的出走顯得一文不值。可惜他不想引來不必要的騷動。他打算默默撿回東西,然後走人。
「為什麼今天整天都沒有來練習,你到底在搞什麼鬼?」多蘭刻意向前一步,擋在凱恩與他的包袱之間。「你幾歲了?」他問道,語帶羞辱。
凱恩使勁咬緊牙,打從心底佩服訓練官的嘴上功夫,因為他必須非常努力才有辦法克制自己不在這裡和他大打出手。
「你想讓老爹擔心嗎?」多蘭繼續問道,想逼眼前的男子開口,而他的話確實起了作用。
「擔心?」凱恩抬頭,直視黑暗中的人影。「你給我閉嘴,多蘭!」他怒斥。「他最好會在乎我的死活!」
訓練官挑起一邊眉毛,似乎對凱恩的反應一點也不驚訝。「你真的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算做什麼?」
「那就給我滾到一邊去!」凱恩吼道,他不需要向他解釋。他很清楚自己的決定並非出於單純的賭氣或衝動。他思考過,也下過決心。因此在這最後關頭,他最不需要的就是聽見有人搬出男爵的虛情假意。
多蘭嘆口氣。「我問你,你有想過離開這裡之後要怎麼生活嗎?」他搖搖頭,絲毫不受動搖。「我太了解你了,凱恩。你根本什麼計畫都沒有,還有你該不會打算從圍牆翻出去吧?我可不希望明天一大早得叫人處理你的屍體。」
「哼,你不過是一名訓練官,多蘭。我和男爵之間的恩怨與你無關。」
多蘭聽完後輕笑幾聲,接著撩起袖子。「很遺憾,既然他委託我訓練你,代表在你通過測驗之前,這件事就不可能跟我『無關』。」
「多蘭,拜託了。別逼我在這裡和你開打。」凱恩威脅,卻顯得毫無魄力。
訓練官聽完後沒有回話,而是擺出戰鬥架式。
「你打不贏我,多蘭。」凱恩一把掀開大衣,亮出腰間的鍍魔手套。
「笑話!」多蘭大笑出聲。「我赤手空拳也能制伏你!」
「那你最好——」
他話說到一半,因為遠處的天空忽然爆出一陣巨響,宛如雷鳴。他和多蘭同時轉頭,朝發出聲音的地方望去。德維克山脈附近的天空泛起一抹詭異的白色光芒,吸引了兩人的注意力。
神秘的景象持續了一會兒,不過凱恩沒有笨到會放棄這個大好機會。他把注意力從南方的天空挪開,接著火速伸手探向躺在多蘭腳邊的行李。訓練官用眼角餘光捕捉到凱恩的動作,身為戰士的直覺逼他向後跳開,因為他原本以為凱恩要攻擊自己。「凱恩……你這混帳。」
凱恩凝視多蘭的雙眼,他的判斷始終沒錯,多蘭絕不可能背棄他對男爵的忠誠。
再見了,我的朋友。凱恩轉頭,朝牆邊跑去。此時此刻,再多的言語只是枉然。他不曉得剛才的巨響是怎麼一回事,不過無論那是什麼,都幫了自己一把。
「等一下,凱恩!」多蘭沒有放棄,而是追上去,緊跟在凱恩身後。「你給我站住,凱恩.傑斯塔(Kane Jesta)!」訓練官大吼。
凱恩的雙腳沒停。他一路衝到牆頂,熟練地戴上手套,接著攀住牆沿,翻到外側。多蘭的腳步聲逼近,他沒有時間多想,甚至沒時間調整呼吸。
凱恩迅速用鍍魔手套劃過石牆的外圍,利用鑲在上頭的布酶石對表面鍍上一層「柔軟」。他放開抓住牆垛的手,身體立刻陷入一部分癱軟的牆壁。重力把他往下帶,不過多虧了布酶石的效果,凱恩下墜的軌跡並不是直線。
他一邊下滑一邊用手套碰觸、擦過身邊的牆壁,藉此延續鍍魔的範圍,同時祈禱自己不要摔死。
很快,凱恩沿著他利用布酶石在牆上造出來的柔軟長坡滑至地面。他摸摸身體,他毫髮無傷。
他成功了!
訓練官的臉出現在圍牆上方,他當然沒有貿然跟著往下跳,那條路徑不久後便消失了。「凱恩,你最好祈禱自己死在外頭!」他說道,聲音迴盪在寂靜的空氣裡。「你最好永遠不要回來!」
凱恩向上望去,他看不見多蘭的臉,只看見一個漆黑的輪廓。「你放心吧,多蘭。不會有那一天的!」
多蘭是教會他熟練操作每種酶水晶的人,凱恩永遠不會忘記這點。只不過他對男爵鋼鐵般的忠誠,終究還是勝過了兩人多年的情份。
結束了。凱恩拍拍衣袖,看向站在牆頂的人影最後一眼,然後頭也不回地消失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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