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連鎖神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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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黃暮涯雲靄縈繞,夕暉影下映出壯闊樓臺,臺前香煙冉冉終年不斷。
飛騰上天的輕煙承載的卻不是平凡的心願,而是以武再造巔峰的扭曲夢想。
蒼天崩推開大門卻見一眾師弟已圍在大廳中,進門前還聽得見姬日晞指責伊海竭的話。但他不願再去細想,進了門誰也不理便直往地窖前去。
這些年冉既極的閉關室一改再改,從天臺頂直降至地窖間,個性也更加古怪。隨著師父的無情行事作風一天比一天加劇,蒼天崩也開始一天比一天沉默。
伊海竭突然擋住蒼天崩去路說:「二師兄!師父已經閉關,他要說的已經交代給我了。」
蒼天崩斜眼一瞄想起進門前姬日晞質問伊海竭的話『為什麼臺主印是在你身上…』就因為這句話才讓蒼天崩只想前去閉關室找師父,也因這句話讓他停下了腳步。
蒼天崩眼裡的冷漠看穿伊海竭眼底暗藏的波濤洶湧,打破僵局的卻是伊海竭自懷中拿出的弄煙臺印以及一張紙籤。
籤上的字氣態萬千,飄渺的草字裡透著一股嶙峋傲骨。字裡行間的語氣更讓蒼天崩確知這的確是師父所寫。
『斬草除根、莫待春風。伊海竭代行臺印,蒼天崩將功折罪。』眾人不約而同隨著蒼天崩凝結的視線知悉此事真偽。
蒼天崩深吸一口氣耳中聽著伊海竭假惺惺說:「二師兄!師父雖有命,但這印還是…」話沒說完假意讓梨的手已將臺印推至蒼天崩身前。
青銅臺印作樓閣樣,樓台窗中透空而過,印入蒼天崩眼底的卻是伊海竭口是心非的緊握手掌。
一聲冷笑,蒼天崩淡淡道:「不知代臺主有何妙策!」話裡低頭,但態度卻依舊是俾倪一切,尤其是眼前這個只懂得花言巧語的傢伙。
伊海竭嘴上推辭,但持印的手已漸漸放鬆收回幾分。只聽得伊海竭又多說了幾句客套後才自以為艱難地接下這任務向眾人發言道:「各位!前些日子我收到一個消息,便是神威宮皇殛雷不知為何下令追捕易宗餘孽,想來各位也知道師父為了發揚我弄煙臺武學不得已才忍痛除去易宗之人…」
話說到這廳中眾人一半為他所說弄得嘻嘻哈哈笑罵他的虛偽,姬日晞與蒼天崩則是越來越厭惡他的無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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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路之上,一人騎馬橫立。馬色純而黑一見便知不凡但馬上人表情卻是猥瑣地讓人生厭,視線的目標盡處便是后鍠締。
這種眼神她見多了,十三歲後每個來到凝香閣找她母親的人都會這樣看著她,接著藉機牽她的手誇說她母親養得好云云。
后鍠締舉手將鬢間紛亂髮絲撥至耳後,自然流露不待言語矯飾的風情引得馬上人狠吞口水。
旁邊趕著馬車的颯飄飆停下馬車,視線越過后鍠締食指上的金蜘蛛指環笑:「后大牌!這種時候就該知道來者不善,妳還給我來這套!」
后鍠締回頭給了颯飄飆一個媚笑說道:「你在說什麼,我不懂?」
颯飄飆打了個寒顫罵道:「裝蒜!」
馬上人本一直盯著后鍠締直到颯飄飆與他說話後才突然轉頭瞪著飄飆。
颯飄飆低聲道:「這色胚是不是誤會了,妳要不要解釋一下!」
「還解釋什麼,你要保護我呀。」媚聲間后鍠締忽然勾著颯飄飆的手靠在他肩上,這時颯飄飆心中卻是暗罵「誤交損友!」
馬上人眼神一換裝做文質彬彬說道:「這位小兄弟請了!在下范暈厥,本欲上西夏銀川拜訪遠房親戚,未料不識路途,如今在這荒路間迷了方向,不知小兄弟能否領著在下脫離此地。」
颯飄飆聽他這樣說嘴上虛應了幾句,骨子裡卻罵道:「他馬的!還真以我是小鬼嗎!這幾句話就想唬我!」此時後頭兩台車的人也察覺到不對紛紛走上前來。
颯飄飆望向蠱迴風點點頭,蠱迴風知他心意慢慢退出人群走到後頭。
颯飄飆對著母親說:「阿桑!幫個忙,照顧一下這幾位大娘吧!」颯夫人點點頭便將眾位大娘帶走。
過棟橈對著自稱范暈厥之人假笑又低聲向颯飄飆說:「單槍匹馬!看來擺明是吃定我們了!」
颯飄飆點點頭說:「他想跟,表示不想在這動手,慎防他有其他幫手。保持距離,和他聊天聊死他!等迴風準備就緒再動手!」
「范大哥不知在哪高就呀?」嫵媚聲調后鍠締率先出招,范暈厥一陣暈厥正想回話時…
「這位大哥你知道學會神足通便能為你解決迷路的困擾嗎?」「范大哥,你知道什麼叫做鬼檔牆?」「小栗說松果炒熟後不好吃!」「哇塞!大松鼠,想不到問題你可以學爾小草不說話就行了!」
一陣七嘴八舌方興起卻讓另一陣喧鬧給淹沒,范暈厥抬頭一望只見一陣黑壓壓的黑雲自遠處樹林間飛出。
正失神間,呼呼風聲掩耳而來。范暈厥想避卻沒避開,才發覺丟來的不是暗器而是一壺類似蜂蜜的漿水。
香甜襲鼻間范暈厥心中痛罵「不妙!」抬頭黑雲逼近,果然是一陣的黑頭蜜蜂!
風門眾人奸笑聲中,范暈厥已脫下外衣縱馬狂奔,但襲身的香氣依舊緊緊勾住身後那一陣黑雲。
就在颯飄飆眾人正把蠱迴風捧上天時,范暈厥身邊突然出現三名身披以樹葉綴成披風之人。
只見三人各拿出一段短木燒了起來,轉眼間那一群蜜蜂全讓燒出的煙給逼開。
其中一人拿起短木將范暈厥身上薰了一遍,蜜蜂居然就著樣輕描淡寫地被化解了。
范暈厥怒氣沖沖地向風門眾人衝來,颯飄飆一聲發喊道:「結陣!」眾人隨即展開身法,一前一後依著陰陽分立四個方位已待來勢。
「樊雲譎!」一個呼喚,低沉語調裡卻是仇人的名字,颯飄飆雖已猜到一二,但初聞這個名字依舊讓心底的怒火竄燒了起來。
假扮他人想混入風門的樊雲譎這時回頭換了一張臉諂媚道:「三位萬槃王大使,小的方才忘了先道謝,真是抱歉!但現在…」
「現在你得滾!」三人中為首者一句話冷冷打斷樊雲譎原本想好的巴結之詞。
樊雲譎正愣在一邊,左邊一人已淡淡道:「不殺你是看在當年蒼天崩幫過萬槃王,你別以為你這種淫賊出身的廢物夠資格讓我們以弄煙臺之人的身分看待你!」
話說得絕,樊雲譎也知道討不了好,只有悻悻然地跨馬而去。
三人踏著步伐向風門眾人前進,摸不清頭緒間三人卻突然以一種奇特的步法前進,三人行似木全身僵直,但步法下所踏卻似藤蔓漸漸輕筠蔓延著轉眼間已到眾人身前。
此時颯夫人也與四位大媽走向前來,正站在颯飄飆與后鍠締等人身後。
三人突然同時行禮,為首者恭敬道:「議罪公座下槐意盡、暮景侯座下榆沃條、鳴風侯座下楓送遠見過公主!萬槃王特令我等三人前來迎接公主回堡。」
風門眾人一時靜默,大家所想得到的人便是在場唯一不知生父身份的后鍠締。
后鍠締驚愕地舉起手望著母親留下的金蜘蛛指環,回想母親在生前喝醉後總會將指環拿在手中把玩,還會醉言地告訴她他的父親最有可能的人是一位江湖中的出名人物,只是母親酒醒後卻又絕口不提。
后鍠締隨著蜘蛛起伏的長腳幻想著自己輝煌的身世,這時楓送遠眼神一凜突然看了后鍠締手中指環一眼正想開口說話,颯夫人卻搶先一步握住后鍠締的手掩去指環向三人說道:「回去告訴父親與二弟,我是不會回去的。」
話說完,眾人同時愕然,接著更令人訝異的是颯夫人居然掏出匕首抵在自己脖子上說:「還有!如果你們在跟蹤下去…你們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眾人一時凝住氣息,試圖鎮住著心底對突來一切的驚愕。
匕首短鋒上映著堅決眼光,槐意盡尚待發話楓送遠已說:「公主之意我們明白了,我等即刻回轉向萬槃王傳達,請公主保重身體。」
颯夫人眼光突然變得柔和,記憶裡那個長大的地方總是拂上一層深秋裡的寂寞枯黃,也唯有那近冬時依舊帶有一抹硃紅的楓善解人意。
時光流轉,公主已為人母,但心底卻依舊惦記著那一段楓紅下彼此錯身的絮語。
槐意盡知道颯夫人決不可能隨著眾人回去便說:「公主!意盡還有一事相告,便是神威宮皇殛雷已下令追捕易宗,方才除弄煙臺的樊雲譎外其實尚有另一支來自火龍窟的人馬,意盡已襄請寶羽枝的兄弟相助截下了,希望此後公主西行之途能多加小心,能避則避。」
話說完一邊將樊雲譎罵走的榆沃條突然自腰間抽出一條似藤之蔓鞭走向颯飄飆說道:「颯公子,請你收下這條軟鞭吧!」沒有多做解釋,颯飄飆望了母親一眼,颯夫人微微點頭颯飄飆才道了聲謝收下。
直到眾人上車又行了一段路後,颯夫人才開始娓娓道出自己的故事,期間一陣又一陣關於深藏古城中的幽暗寂寞讓身為人子的颯飄飆不禁有始以來自他慣於灑脫的心底昇起一陣鼻酸。
故事到了底,會相命、觀風水的父親道出母親多年來的心中憂結,在眾多人選擇在外公的權勢面前低頭時,父親帶著一身低微的武功帶走母親。
自此深藏鄉間的兩人對過往不再提及,直至如今颯飄飆才從這莫名的際遇中明白這一切,黃昏恍然間,颯飄飆持鞭的手忽然沉重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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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賀慶光執著疆繩向身旁的養萬賢問道。
養萬賢又回頭瞄了一下緊跟在四輛馬車之後的兩位乘馬女子說道:「應該就是了,繞了這麼多路我就不信她們真的和我們的目的地完全一樣。」
隨浮耀掀開車篷笑道:「是女人的話,就讓我去試試看吧!」
賀慶光回頭瞪了他一眼說:「你可別亂來,說不定是弄煙臺的人!小心你甜言蜜語說沒幾句就讓她們給割下舌頭來!」
隋浮耀吐吐舌頭道:「那還是算了!讓嘯雷去吧,說不定她們不喜歡甜言蜜語反而喜歡聽人唸咒!」
話才說完,巫嘯雷的暴喝已震起樹林間一陣陣鳥雲道:「你姥姥的!妳們兩個究竟要跟到什麼時候!要真想打現在就上來,別搞得老子心驚肉跳的!」
養萬賢搖搖頭道:「連心驚肉跳都出來了!我看巫老道肯定要開打了,走吧。」說完眾人順勢停下車向二女形成合圍之勢。
賀慶光拉住正想衝上前去的巫嘯雷向二女說道:「二位姑娘!我這位兄弟脾氣直接了點,若是冒犯了二為位還請見諒。不知二位如何稱呼,何以一路跟蹤我們?若兩位真無敵意還請賜告!」
兩女見雷門眾人態勢心知已是箭在弦上,互望間的為難眼神卻讓一陣發喊打斷:「好個易宗!果然都是以多欺少之輩!」話語間走來三人分立三方將雷門退路盡封去,賀慶光一望便囑咐養萬賢前去護住母親們的車。
果然養萬賢走沒幾步便注意到三人身後的樹林間亦是蠢蠢欲動,想來來者不在少數。
三人中左方一名手持長戟者發話道:「明人不做暗事!在下魘鬼幫荼使連執戟!」接著右邊與後方的人亦報上名號,原來是魘鬼幫中的譚照流與浦勝秋。
譚照流一聲呼嘯,樹林間一陣回應騷動。
雷門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知道遇上了。未料此時兩女居然下馬背對雷門面對魘鬼幫眾人說道:「三位荼使,念在同是佛門宗流,今日此事能否有個和平解決的方法。」
連執戟一望浦勝秋,只見他搖搖頭才向二女說道:「二位少觀,今日這是關係到我魘鬼幫顏面,想來二位早知這易宗將我血池害得如此淒慘之事。今日如此輕放,我魘鬼餓鬼兩幫將如何在武林中生存!」
「他姥姥的!」一聲怒罵後巫嘯雷馬上讓雷幻殃和金日關給拉住,賀慶光則是未向連執戟說話而是直接向浦勝秋問道:「浦荼使,你是真以為這血池為我易宗所毀,還是因為其他真正在後頭操縱之人是你們惹不起的,所以才如此針對我們!」
一句話正中紅心三荼使頓時各凝眼光,浦勝秋眉毛一挑正想拿出他的拿手雄辯時一直沉默的譚照流卻開口嘶啞道:「你說的沒錯!憑著我們這些老江湖來欺負你們這些孩子確實不對,但就像你們當初決定與我餓鬼幫對抗一樣,在這江湖裡有理的人也不一定能走遍天下,你可以俯仰無愧說是環境所逼,但我們又何嘗不是如此!」
淒涼的語調藏著身不由己的無奈讓同在場眾人一時皆無法再憤怒,心底唯留惆悵。
這時浦勝秋身邊突走出一人在他身邊低語只見浦勝秋一臉不耐,對面的連執戟已喊道:「閣風激!這裡不干你的事,閃遠點!」
閣風激細觀著雷門眾人的驚愕與憤怒,帶著微揚嘴角說:「連荼使!如今大家已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了,若各位不願髒了手小弟可以代勞呀!」
雷門聞言爆出此起彼落的怒罵聲,嘶啞音調卻是再起沉沉壓下眾人怒罵以及閣風激的囂狂道:「你能出現在這全是因為幫主和伊海竭的關係,不代表你可以在我們尚未許可下就對我們的目標下手,你要清楚,幫主下的令是活捉。」
現場一時陷入沉默,就在雷門眾人也陷入迷惑時譚照流又說:「還有!你要搞清楚。如果我現在要殺你,我保證絕不會有人敢阻攔,事後也不會有人知曉!」
閣風激聞言這才帶著尷尬的神情默默退開,但心底卻是開始算計著。
兩位少觀互望一眼才說:「浦荼使,應幫主下的令確實是捉沒錯吧!」
浦勝秋頗為尷尬地說道:「沒錯,這命令確實是活捉。」
閣風激一邊陰側側地說:「只可惜這命令卻是天尊發布的!到底是幫主大還是天尊大還不知道哩!」
「閣風激!有本事在說一次!」夾雜著眾人的怒吼,閣風激自鳴得意地轉過身去退入樹林中。
賀慶光心知這魘鬼幫已靠向神威宮,這下子易宗不只孤立無援還成了代罪羔羊。正憂愁間兩位少觀突然向前說道:「這位公子,不知閣下是否是這裡的領頭?」
賀慶光搖搖手轉頭望著瞿震驚正想說時卻見他也一副無所謂的聳聳肩才轉頭道:「兩位少觀,這位才是我門的門主瞿震驚,不過有事也可以問我,在下賀慶光!」
左邊臉上有著三道細細疤痕的少觀說道:「賀公子!小女子李沁痕,這位是我師姐舒芸逸。我們兩人都普陀山之人,家師便是『蓮宗』蓮真悲,這一次我師姐妹本在宋金交界雲遊,但忽然接到師父密令指示全力支援易宗逃離神威宮追捕,易宗所發生之事我等也略有耳聞。如今我師父也說我們其中一位師叔正在神威宮作客,所以我想這神威宮的態度也許也會軟化也說不定。」
舒芸逸接著說:「現下見這魘鬼幫似乎與你們的仇家在對於你們的處置上有不同意見,我的建議是先跟著他們走!而這期間再由我們師姐妹留下訊息讓我們的同門前來搭救,不知賀公子意下如何?」
正猶豫間,沉默的滿涅潾突然一聲長嘯就往閣風激衝去,賀慶光見狀只有向李舒兩人說道:「兩位若真想幫忙便幫忙照顧各位大娘吧!」
錯愕的瞬間,欲相助者,思索著沉重的仇恨居然能讓這些少年完全不顧眼前的險阻;欲追捕者,眼望著初生之犢無畏的衝鋒陷陣,心底卻開始羨慕起這種將生死置之度外的瀟灑;欲擊殺者,自以為勝卷在握的心情卻讓著八名默契一致衝出的少年給震懾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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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為什麼我不能留在車上!」挾帶著怪叫的節渟渠,終於將同為引開蒙電駭的追擊的眾人給惹毛了!奔跑間罵聲四起!
竹林裡,澤門眾人先是且戰且走逼開蒙電駭避免傷及母親,但交手未到十回合,武功最高的闕淵嵩、步飛盡、臨江渚三人已先傷了。接著節渟渠一聲怪叫逃跑引動陣型與士氣崩潰。
步飛盡邊喘邊問道:「要不要分頭走!」
臨江渚急說:「不行!力量一分散必敗無疑!」
「馬的!」步飛盡一聲怒罵,怨著自己的窩囊回頭就向十多步外的蒙電駭擺開陣勢!
眾人見狀立即隨之停步回頭,而闕淵嵩以及桴舟虛也熟練地檔下想開溜的節渟渠。
「怎麼樣!不逃了嗎!」蒙電駭帶著囂張的神情前進,每一步都像是敲打在莫名的節拍上。
忽爾傳音來,只聽陣陣鼓聲傳來,震憾著心跳。
須臾時光在壓力下變得緩慢,這時又現琴聲隨著鼓聲交纏出動人旋律,如今怡悅悰才發現樂聲節拍是由竹林間傳出的。
正在眾人被追殺的壓力與樂章的纏綿間攪得心神蕩漾時,姒瀧驪當機立斷喊道:「快往竹林裡走!擊鼓撥弦之人也許能幫助我們!」
六神無主的眾人隨即又回身往竹林間奔去,這回雖然一樣絕望但在心深處大家都希望能有個希望。
澤門眾人轉過數個峰迴路轉,隨著鼓聲上的節拍震動著眾人心底最深沉的恐懼,臨江渚擔心著將面臨的難關;步飛盡痛恨著自己的落魄;桴舟虛突然好想吃飯,一邊的節渟渠則是緊捉著人皮袋反覆嘶吼著:「我不想死。」
一霎眼,琴聲穿過鼓聲縫隙繫著千絲萬縷,不著邊際的情緒紛紛湧上心頭。怡悦悰在心底想起那一雙不在乎的眼以及崇岌岑,轉眼間柔情又化成一種不知如何是好的忌妒;葵焯瀅與葵煥漾則開始深思自己為何會如此痛恨彼此,心下的善意初萌一照眼又開始互看不順眼。
姒瀧驪擔憂著背後步步接近的蒙電駭,前方的光明越來越盛,琴鼔交錯間突然一陣吟唱緩緩升起,逐漸擴展的音域沁入姒瀧驪心底,原本因琴聲引起的愁緒也慢慢被淡化。
隨著心境的平緩,眼前也愈見明朗,一座大湖映入眼簾反照出分立三方的三人,持鼔者身段凹凸有緻,蒙上的面紗卻掩不住眉間一股透出的嫵媚;撥弦者形似枯朽,眉宇間藏著與琴聲相呼應的糾結;吟唱者三千白髮,但層層皺紋間卻寫著天真,似笑非笑的神情劃出湖岸邊三方截然不同的境界。
眾人停步瞬間心中千頭萬緒不知如何說起,撥亂喜怒哀樂的音律也讓跟在後頭的蒙電駭緩下了腳步。
這時闕淵嵩心中空洞洞地搞不清眾人為何一時情緒變得如此低落,心中想起姒瀧驪說這些人也許能幫上忙,當下衝入三人中央,所幸這湖水只深到他胸口。
但這三人卻讓闕淵嵩突如其來的舉動全亂了套,點落心跳的鼓聲開始時先和纏繞指尖的琴聲相鬥而後人聲相合漸漸化解僵局。
如今闕淵嵩心境上不受影響闖入其中,鼓聲與琴聲漸亂人聲則是乘此機會漸分開兩人心神。
原本彈琴翁還擔心這音聲之鬥會傷及淵嵩,但見他一臉緊張卻無愁苦與憤恨之意遂加緊琴聲,另一邊鼓聲則原本就不顧淵嵩生死可卻讓他的鼓譟給亂了節奏,這下又讓琴聲和人聲漸漸逼退。
「可惡!」一聲怒罵,腰懸太鼔女子纖腰一扭轉身離去但腳下卻是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見此情景白髮翁卻是哈哈大笑,女子回頭一瞪心下卻了然自己現在已然身負內傷無法再與兩人相鬥,回頭欲走時又見闕淵嵩一臉茫然的呆樣,一怒之下手中袖箭隨即發出。
闕淵嵩對音律毫無感覺但對袖箭破空聲卻是十分敏銳,淵嵩正想避時這箭卻是快逾閃電轉眼已逼至眼前,這時另一道破空聲響一塊石子如雷轟般打飛袖箭。
闕淵嵩自石飛處轉頭望去,正聽白髮翁與他相視而笑道:「小子修為不差!居然避得過老聞的琴聲和擊小妖女的鼓聲!」
彈琴翁將琴推到一邊拿起二胡道:「命不憂,少胡說!我看他根本就聽不懂!不然我就用二胡試試看,我就不信他這一生會沒有傷心之事!」
命不憂望著拾起二胡的彈琴翁道:「喂!聞哀弦!看也知道這小子不過就是個小鬼,有必要連這一點小事也要爭嗎?」
聞哀弦將二胡放下道:「也對!這小子確實不配我出手!」
聞哀弦這時又轉頭見到澤門眾人鼻子一哼罵道:「一群俗人!擾人安寧!」帶著孤高轉身便離開。
闕淵嵩見聞哀弦走得堅決,轉頭正想請命不憂幫忙時卻不見他人影,但後頭竟已傳來命不憂豪邁笑聲道:「小胖子!你追著這些孩子做什麼?想在這殺人是嗎?這恐怕你得先問過那個彈琴拉二胡的固執老頭,不然你可就完蛋嘍!」
蒙電駭尚未察覺命不憂的高深本事依舊囂張道:「放屁!臭老頭!老實告訴你老子便是弄煙臺大名鼎鼎的蒙電駭!我要殺誰就殺誰!」
命不憂瞇著眼點頭笑得詭異大聲道:「哦…原來是弄煙臺,又是冉既極這老不死的!」轉頭又望著澤門眾人溫言道:「那你們便是易宗嘍?」姒瀧驪點點頭沒多說話,因為他已經在命不憂口氣中見到希望。
瞬間的劍拔弩張忽讓一陣哀嘆攪成一湖濃稠的哀氛,嘆完氣的人腳踏微步靜靜站在蒙電駭身後罵道:「這冉既極擇徒的眼光自虛空滅以及蒼天崩之後可說是全無水準了!」
蒙電駭讓聞哀弦忽現的身影嚇了一跳,不過他接下來的憤怒卻是因為聞哀弦嚇了他一跳而不是因為聞哀弦的諷刺,因為他根本就聽不懂…
蒙電駭盛著怒氣的拳頭方舉一陣劇痛已從緊握的小指上傳來,蒙電駭一聲怪叫伸掌欲看卻發現小指上已讓聞哀弦的琴弓劃出一道傷口。
緊接而來又是從聞哀弦眉間的糾結傳來的沉重壓力。
「滾!」一聲沉喝徹底掀開蒙電駭囂狂外表藏起的恐懼,拔足狂奔的身影卻讓臨江渚驚覺道:「娘她們還在外面!」
聞哀弦也不搭理眾人轉身便喊道:「路法雨!」
未到彈指便有一少年捧著碗飯奔出道:「師叔公。」
聞哀弦淡淡掃了他一眼說道:「兩位師叔公在外頭拼命,你這小子這頓飯倒是吃的安穩!」
路法雨知趣地將碗藏在身後說道:「沒有呀!我想兩位師叔公本領高超,所以就先吃…」
聞哀弦搖搖頭也不理他便走了,命不憂望著一臉疑惑的路法雨說道:「我告訴你!你那害羞得不敢讓別人知道他想幫忙的師叔公叫你出來就是要你去竹林外幫忙把這些孩子的娘帶進來!」
「喔!」應了一聲路法雨突然拔起身型如飛衝出,這時命不憂又搖了搖頭。
只見路法雨突然又轉身奔回向桴舟虛問道:「你們的娘長什麼樣子!」臨江渚將話接了過去向路法雨描敘母親們的樣貌,但望著路法雨急急忙忙的背影他又不禁擔憂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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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擔心是沒用的!現在就衝出去,濟光,等會兒就照你計畫的做!大家記住,這傢伙不同以往遇見的餓鬼幫!這傢伙是我們的仇人,我們今天絕不能死在這。這傢伙今天給我們的,下一次遇見一定要加倍奉還!」咬著牙低聲說著,慕觀情終於拿出他頹廢已久的真個性。
望著情少在頹敗態勢中依舊明亮的雙眸,崇岌岑不禁沉醉。而孫繼光卻在向好友獻完計後有意無意望向崇岌岑,可卻是聞見自己心中潛藏已久的酸,是忌妒!他知道,卻又有種造就他人才是美好的假象鼓勵著他。
直到慕觀情一個手勢,辟遠崿與旅炙巒雙雙奔出。
燃起大火的林間,焦火炙用腳踢著路邊被他用火燒得半廢的馬車。望著衝出的兩名少年,冷笑間他帶著顛狂拋出兩顆炙火彈。
影子中藏著影子,嵐景飛與度翱巇雙雙自辟遠崿以及旅炙巒身後竄出手中各一張布袍就往炙火彈丟,火彈遇物即爆登時漫起重重塵煙。
塵中焦火炙冷笑又是數枚火彈直線丟出,一陣連環爆的大笑中焦火炙也讓塵煙掩去他原本就少之又少的警覺。
笑容倏停,因為背後情少趁著眾人引開他的注意時積蓄已久的一劍已入肌骨,冷沁的劍鋒嘲笑著這滿身野火的瘋狂。
眾人見情少得手一聲發喊同時圍上,以避免他再以火彈應敵。
就在欣喜之餘沒料到焦火炙竟突生神力,一爪一個便將小個子的度翱巇、旅炙巒捉在手上像武器般旋轉。
投鼠忌器,就連依預定計畫將出手的孫繼光以及賽奉泉也不敢進犯。慌亂間情少還想再攻,卻讓一陣急轉的琵琶聲逼得他喜上眉梢。
樂曲中氣勢磅礡,十面埋伏譜出的困獸猶鬥引出兩名遠觀已久的清寥身影。
「雨痕,為我擎住琵琶!」一襲白衣綴著梅花,衣上透著血艷的白花三分清煦裡依舊傲骨凌霜。可臉上卻是一股憂鬱映著雋朗雙目,雙目笑眉間情少喜道:「梅大哥!」
傲骨的情少肯如此尊敬之人實屬少見,眾人一時也被此人的風采給震懾住。只聽此人頭也不回笑道:「雨痕!你猜幾招!」
洛雨痕瞇起一雙鳳眼笑道:「這種人!一招也不配,給他半招就行!」
談笑間焦火炙終於想起那天在掛斗迷樓中親眼見著這乾達婆族長梅三弄如何以三招制住十多名前來鬧場的客人。
痛入骨髓!焦火炙盯著他的笑眼、聽著梅三弄捏著他的臂膀笑問道:「半招!聽見沒,我想我若殺了你,伊海竭可不敢說些什麼!」
焦火炙咬著牙道:「哼!那我師父呢!」
梅三弄又笑道:「你真以為你師父會在意你嗎!」
焦火炙眼裡噴著火,手裡加勁登時逼得度翱巇痛出聲、旅炙巒則是滿頭大汗,但報應來得快,梅三弄手中的勁卻讓焦火炙瞬間全身脫力,不得不放開兩人!
互相瞪視間,焦火炙終於退縮在笑眉裡那股憂鬱霸氣間。
梅三弄放開他說道:「今天放你走,是看在伊海竭的面子上。回去告訴他,不要再動易宗!」
低著頭離開的人卻在想起背上的痛楚後狠狠瞪了慕觀情一眼,慕觀情一個回敬眼神滿是不屑,卻因此勾起焦火炙心底潛藏已久的自卑感。
梅三弄望著散落一地以及半毀的馬車向身後的洛雨痕笑道:「洛大爺!麻煩妳幫幫忙吧!」
洛雨痕望著一地狼藉笑道:「怎麼!要我去找木工不成,不過這方圓三十里可是沒半個村更別說是馬車了。」
說話間情少已笑望著拾起車輪的旅炙巒以及崇岌岑說道:「這倒不必勞煩洛姊姊了!」
梅三弄隨著情少的眼光看著炙巒熟練的手法笑道:「我看你易宗之中人才濟濟,不管到哪都有辦法生存。」
情少難得洩氣地說:「生存!方才險些所有人都折在這了。」
梅三弄拍拍他的肩說:「少年人!現在可不是你喪志的時候。」
見著旅炙巒三兩下便將車棚拆下還到處修修補補,三弄說道:「觀情,青花艷在你走的時候有沒有說些什麼?」
慕觀情若有深意地望了梅三弄一會兒才說:「青姐本來堅持要和我一同上路,我心裡頭知道青姐身負武功想趁此機會幫忙,但我擔心樓裡那些姐妹們若遇到弄煙臺報復的話沒人照料所以才說服她留下。」
梅三弄點點頭見馬車即將修好便說:「觀情,等會你便先跟我走吧,我有些事想讓你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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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些什麼!馬的,她就是我們殺父仇人之一!現在還得接受她和她朋友的保護,讓九泉下的老頭子們知道!我們拿什麼臉去見他們!」豐暈暴的怒號形成一把利刃,直接刺得站在數十步之外的姬日晞以及太陰教眾人臉上一陣僵直。
文焚嶽心中也是忿忿不平但依舊耐著性子說:「爆竹!你先忍著點,溟煜說的也沒錯,現在就連這神威宮也和餓鬼幫妥協,我們擺明已經是代罪羔羊,若真想脫離這窘境也只能暫時先妥協。」
這時火門分成兩派開始辯論著,就連平素極有定見的赫溟煜竟也一時舉棋不定。
突然一陣發喊大路旁的樹林間衝出數十人,赫溟煜一見隨即沉聲道:「結陣!將馬車停在同一處排成三合。門主與冥薰護住大娘們!」
這數十人來得極快,但火門動作更快瞬間已在馬車前八人擺出陣勢嚴陣以待。
對方為首者一見手一揮,數十人瞬間靜默,列成八隊。如今態勢之下赫溟煜以及對方為首者皆各自在心中喝采對手領軍之能。
靜默之中對方為首者先發話:「在下天敬軍下鄧翻營!」
而他身邊一名書生裝扮者見他已發話便說著一口濃濃南方腔調也說道:「在下天敬軍下盧絕陣!」
赫溟煜尚思索著天敬軍隸屬何方時太陰教教眾已經在一名少年的帶領下走到火門身旁向鄧翻營問道:「鄧軍頭!這事連計老大也想插手嗎!」
鄧翻營正想說話卻讓盧絕陣扇子一擋將話接去說道:「計老大見這弄煙臺實在太不像話,所以才要我們來這裡請各位小兄弟前往一會。倒是夜少俠你為何與姬日晞在一塊?難不成獨孤教主為了私情想抹去這人間的公義不成!」
這一個回答登時又讓火門眾人心中疑慮又起,不禁對太陰教眾人怒目相視。
一邊領著太陰教眾人的正是夜鳴匣,他知道這天敬軍正是夜叉族長計無遺直屬三軍之一,心中也知道這計老大會突然對易宗產生興趣絕非突然心血來潮想為餓鬼幫報仇。
赫溟煜丟開心底對太陰教的偏見向夜鳴匣問道:「夜少俠!現下你太陰教說要保護,但究竟是想送我們去哪?」
夜鳴匣眼見赫溟煜雙眼灼灼中暗藏溫潤便知他絕非是會受煽動之人。夜鳴匣道:「太陰教主希望我能送你們上神威宮,因為神威宮可說是唯一能為你等化解這血池之仇的關鍵。」
聽到這豐暈暴又大吼道:「對!送我們去當替死鬼!」
夜鳴匣也不理他對赫溟煜又道:「這些人是四天王之首計無遺手下的夜叉天敬軍,我敢說他們與餓鬼幫的關係絕對比神威宮和餓鬼幫的關係更密切!」
赫溟煜一陣沉思後又向鄧翻營問道:「鄧軍頭!你來此這種陣仗是難不成是為了『請』我們去做客嗎?」盧絕陣又想先開口卻讓赫溟煜打斷說道:「盧先生!在下問的是鄧軍頭!」
盧絕陣心知溟煜並非易受擺弄之人也只有收手,這時鄧翻營才痛快道:「小兄弟!我只知道要生擒你們回去,不過下這命令的可是神威宮呀!」
溟煜轉頭望向鳴匣,夜鳴匣說道:「就算帶走你們他們也不會交給神威宮,我雖不知道神威宮究竟在打什麼主意,但我也可以告訴你這計老大是絕不會做超出他算計中的事。」
未解的問題得到未解的回答,赫溟煜突然有一種四面楚歌的感受。是相信不該相信的仇家還是相信看來應該相信的陰謀家。
赫溟煜踏出一步,心中也知道這一步也許將失敗但他還是說道:「鄧軍頭!天敬軍之邀在下恐難從命。還請先生轉告,這神威宮之行我們會親身前去,不勞各位費心了!」
鄧翻營愣了一下望向盧絕陣,只見他搖了搖頭。鄧翻營心知他的意思手一揮身後數十人隨即分成兩路想圍住火門,這時黃衫飄飛一道僵直的人影竟截下其中一路,不過轉眼已傷十多人。
火門眾人望著眼前這殺父仇人拯救自己的情景心中不禁五味雜陳。
另一路人馬也讓夜鳴匣帶人截下,赫溟煜耳聞眾人口中說要撤退的鼓譟淡淡說道:「沒這麼容易!」話語間鄧翻營果然已一聲狂嘯持棍衝來。
未解的問題得到印證,溟煜一聲令下:「火門!暫與太陰教合作共退強敵!其他的事日後再說!」
這時火門眾人心中的遲疑已讓長年來對溟煜命令的習慣給蓋過。
夕陽下,赫溟煜見著自己的影子與姬日晞的影子漸漸並肩,心中不知父親將會如何看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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