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明几淨,大把光線灑上光滑明亮的深黑色地板,磚石表面反射著淡淡光暈。
宮殿大廳一向整潔亮麗,兩列落地窗總是飄盪著柔白紗幕,天花板正中央垂掛的水晶吊燈不時轉動、光彩四射,大門與王座之間以白磚鋪出一條筆直道路--這是自前王上任後未曾改變的景象。
每任王者會依照各自喜好裝點大廳,即使是沒什麼意見或想法的,也會在一些小細節上做點變化,諸如地磚的大小與數量等等。過去發生過三十二次變化,任何樣貌都不新奇,甚至有幾任王者曾設置另一個空間在大廳使之拓寬,也有過將大廳擺設全部撤除、只留王座的。
然後,在當今四位五王消失的那一天,第三十三回變化發生了。
整片地磚改換成酒紅色的,牆壁與天花板漆成深灰,落地窗只剩先前的一半數量,薄紗輕幔也換上厚重質料的深紅布簾。透明水晶燈變成黑得發亮的礦石堆砌,整體形狀由錐形改為一小一大的雙圓環垂吊,像似倒掛的廣口酒杯。至於王座,它不再透白,而是染上了橘紅黃三色,漸層堆疊般暈染,最外層包裹若有似無的透明,遠遠一觀,彷若熾熱的火焰般,屹立不搖。
儘管外頭烈日當中,大廳裡只散發著昏暗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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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交代的事情查得如何了?」
近乎死寂的空間輕悠悠響起一句話,半跪於王座前的三位男女無不繃緊身軀。
得不到任何答覆,西爾埃諾勾起半邊唇角,修長雙腿彎曲交疊,視線放在下方跪姿最謙卑、最正確的男人身上。
「已經過去一個星期了呢,阿克雷納,區區兩隻小蟲還找不著?」
軍事總長垂下眼簾,無聲深吸口氣。「十分抱歉,是屬下無能。」
「確實無能。」西爾埃諾偏頭微笑,「不過也不僅僅如此。你說,那天有確實把人鎖好,也有派人守住出入口,回去時人卻不見了,另一個被鎖在地窖的也一樣消失無蹤,而且沒有驚動任何看守者或巡邏兵,誰也不曾失去意識或和那兩人交鋒過。沒錯吧?」
「是。」
「那麼,若不是你養的兵有叛徒,就是他們兩個的能力遠比登錄資料顯示得還強。」西爾埃諾饒有興致地晃晃手中紙張,上頭列有西風與締栗亞的資料,包括所有能力、成績、參與過的任務級別和內容報告等等。「這兩人在你眼皮子底下這麼久了,你居然連這點也沒看清楚?唉,這不只是無能而已,還是愚蠢了。」
軍事總長握緊拳頭,頭垂得更低。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是第二種,那可就有意思了:是刻意隱瞞了什麼不報,或者是被消去了什麼痕跡,又或許是兩者皆是?」西爾埃諾看向負責整理一切人員資訊的書記長,「妳說說,當初登錄這兩人的資料時,有沒有特別的事況?」
書記長渾身一抖,聲音也跟著發顫:「這、這……他們是十幾年前登錄的,開始出任務也在八年前,組隊以來也有五年左右……他們能力雖然是中上,但是這批年輕人都、都很不錯,個個突出,反而誰也不突出了。我……」
「嗯,記不起來了嗎?沒關係,我不介意幫妳一把。」
「不、不!等……請、請等我一下!」書記長咬咬牙,竭力從無數回憶中抽出任何蛛絲馬跡,「我……好像真的--等、等等,等等!我想到了一件事情,可、可這也算不上什麼特別的……」
西爾埃諾笑意不減,眼中深沉:「特別與否由我決定。說。」
書記長有些猶豫,但僅僅一瞬,便被對眼前男人的恐懼所取代。「那位風系行素魔使,他不願意得到特殊待遇,所以、所以要求親屬方面填入從缺……因、因為有些人也會這麼要求,算不上特別的事情,像、像他的隊長就這麼要求過。」
軍事總長淡淡瞥書記長一眼,她嚇得趕緊低下頭去。
西爾埃諾挑挑眉,「特殊待遇?」
「是。」看不下去同僚吞吞吐吐、又一驚一乍,軍事總長接下解釋職責,「高層人員的孩子有不少投身王軍與魔使小隊,為了防止出現特殊禮遇,許多人會選擇隱瞞親屬關係,只有書記長能夠得知。」
西爾埃諾重新看向書記長。「所以,妳知道?」
「是、是。」書記長拚命點頭,「西風.厄盧伯恩……他、他是老長者的……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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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爾埃諾停頓片刻,慢慢調整坐姿,以抵在扶把的右手撐住側臉,接著輕輕綻開一抹笑。酒紅瞳色反射著鮮豔光彩,彷彿知道了十足有意思的事情一般,他甚至低笑出聲,然後左食指尖敲敲扶把,一直隱於王座後方門扉後的顗立刻現身。
顗走到王座前的階梯,單膝下跪。
「要想弄清楚,看來得找相關人士聊聊了,說不準能得知他們離奇消失的原因。」西爾埃諾摩搓頸前一紅一白的聖石,瞇了瞇眼,「把老長者請來吧。」
「是。」
九十度鞠躬離席後,顗輕掩大門,不多做逗留、或試圖偷聽裡頭的接續談話,他快步繞過側殿外圍,從後牆的階梯往紅木塔前進。
他不在乎任何對談,不去記憶方才聽見的內容,腦裡眼裡心裡只有被下達的指令,因為這才是他活著的價值。
服從,執行。顗的人生沒有第三個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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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紅木塔,守衛見到是他便直接放行。這兒以入口劃分成上下兩區,一區各有十五樓層,每層皆有十間牢房,越往上下兩端,所關的牢犯罪責越深重,而最高層與最低層僅各有一間牢房,從古至今只有五次使用過這兩處。
不過,現如今最高層並非空著,只是裡頭的不是犯人,那個人連最微小的惡也沾染不上。
沿環狀階梯走到最上層,顗沒有敲門,逕自推開。
各式各樣的氣味撲鼻而來,有清爽如花草的,也有的濃烈如發酵品,五味雜陳的空間卻沒有令他止步。
但在推入不到五公分的空隙之際,他驀然停下。
裡面有兩股魔力,都是他感覺過的魔力。
不知為何,顗沒有立即入內完成被交代的任務,而是在踟躕幾許之後貼上門縫邊的牆緣,小心翼翼向內窺探。
房間的主人正背對著門忙活,不停在桌面上滿滿的藥罐之間悠轉,由於眼睛失明,她時不時湊近材料嗅聞以確定品種類別,不過製藥的過程並未因此放慢速度,她也不會手慌腳亂地找不著東西。
然後,在距她三公尺之外,站著他的主人。
碧髮少女沒有開口說話,只是保持距離看著房間主人,就只是這樣目不轉睛地凝視她而已。
當房間主人喃喃自語,少女會輕輕勾著嘴角,彷彿在欣賞珍貴的藝術品;當房間主人苦惱地蹙眉,少女會揚揚眉毛,表情似是感到有趣又好笑;當房間主人想通了什麼而粲然歡呼,少女會無聲鼓掌,眼神柔和得非常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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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不知道她也有慵懶煩躁之外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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顗別開視線,背挺直著靠在門邊,不由得感覺自己入侵了某種不該打擾的領域,雖然不曉得理由為何。他試圖讓腦袋回歸平時的空白,碧髮少女陌生的表情卻不斷浮現,怎樣也揮之不去。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這種陌生的表情、情緒、感覺……似乎該是熟悉的。
似乎……似乎曾經在什麼人臉上也見到過。
是誰?
有過這麼一個人存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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