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吶?」
玥回過神來,瞅著草蕪變得擔心的目光,搖了搖頭,然後揉揉他瀏海。「只是在想……原來你想過要弄哭我啊。」
草蕪一愣,連忙解釋:「不是!我不是想欺負你吶!我是想說、那個、因為師父總是壓住情緒所以搞不好讓你發洩出來會比較好才--」
「好啦,我知道。」玥又是一陣笑,見草蕪鬆口氣,他眨了眨眼又道:「不過你也欺負不了我吧,我們兩個相比起來,一看就知道你才是會被欺負到哭的那邊?」
草蕪愣住後整張臉倏地漲紅,接著露出懊悔神色,慌慌張張低下頭去,這回連耳朵都紅透了。
玥是有想到草蕪會臉紅,但沒料到會是這麼大的反應。他確實是存著捉弄的心思才故意調侃,畢竟草蕪還挺常在他面前掉眼淚,他只是想讓他想起那些然後困窘地要他別提,可是怎麼……感覺好像讓他想到了別的什麼?
見草蕪不斷閃躲視線的模樣,玥更加確定自己的猜測是對的,他眼睛餘光瞥見向阿堺,發現阿堺像是明白了什麼一樣露出意外的表情。玥看著哥哥禁不住打量草蕪、草蕪在察覺阿堺目光後加倍紅透的臉,腦袋過了幾遍剛剛對草蕪說的話,一向大條的神經突然間接上了線,他的眼睛隨即驀地睜大。
等等,所以是誤會了然後連帶著誤爆--玥整個腦袋一轟,臉頰也跟著漲紅。
「不是!我、我的意思是比較起、不是,我不是在說你、呃,我真的不知道你……」玥慌了,完全不知道眼睛該看哪裡,但最後仍偷覷回草蕪臉上,「你、我……我沒有什麼意思啦……」
草蕪似乎非常想鑽地洞,反覆咕噥「什麼都沒發生吶你們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玥看著他儘可能縮小的身體,最後忍不住笑了,隨即拍拍他頭頂安撫起來。
阿堺瞧著眼前兩人,沒錯過玥在草蕪自暴自棄捂著臉時露出比稍早更為溫軟的眼神,他不禁愕然,不過見到玥滿臉都是笑意,他思索片刻便不糾結了。
只要玥高興,比什麼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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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一道巨響如爆竹般炸裂,空氣為之震盪,大地更搖晃數下。巨響聽起來有段距離,聲音卻仍舊大得林中生物不時發出鳴叫,玥等人在第一時間摀耳後循聲望去,遠處似乎聲起一縷白煙,而且方向是他們暫居的洞穴附近。
玥才要邁步便被草蕪制止。草蕪製出一片正方護板,扶著玥站上去,待阿堺也上來站穩後,草蕪弄出氣旋將護板撐起,然後操控著載他們往洞穴飛行。
路程並不遠,他們很快就看到洞口一處山壁被砸出一個窟窿,白煙正從此處竄出。四位夥伴已經來到洞口,此時正面向洞穴正前方的裙帶樹林,各個臉上浮現戒備神情,手裡也隱約能見著魔力運轉。
玥等三人在小樹林邊緣落地,他們踏出林口,玥立刻被草蕪和阿堺護到身後。
裙帶樹林口站著他們都認識的碧髮女子,她身側一如既往有著面色漠然的紅瞳少年,不過這次與上次不同,兩人後方站滿了許多穿著統一的人群,而且這回沒有西爾埃諾或前青玄王帶頭,最前方的這兩位顯然是此次領導者。
「時機糟透了。」阿克司忍不住咬牙嘀咕。選在他們正亂著的時候出現,情況真是糟到不能再糟!
碧西兒走上前兩步,鞋尖恰巧點在樹蔭邊緣之上,一雙眼睛自右向左掃過一圈,最後落在玥臉上。
她頗有興致一揚眉,「喔?前二王子這是怎麼了,吵架?受委屈?被人欺負?」
眾目光瞬間齊齊集中於玥,耶里佳等四人才注意到夥伴的歸來。玥困窘地抬手遮住半張臉,無意間對上耶里佳的視線,下意識低下頭去。
「看樣子來的時機很不巧啊,或者該說來得正巧呢?」碧西兒瞇眼笑道。
耶里佳的視線重回碧西兒身上,道:「你們如何找來的。」
「嗯?沒有特別找,老女人只是隨機從三個安居處選定一個,再把我們一併移轉來罷了。」碧西兒聳肩,「運氣挺不錯的,老天都在幫我們啊。」
一干黑色披風士兵附和著大笑起來。
耶里佳皺皺眉,「老長者移轉你們?」
「喔,是啊。百餘人一次移轉呢,不知道她老人家現在還有沒有命在?」
說得彷彿很關心似的,表情卻是壓根兒不在乎。
雖然擔任老長者一職的實力不會比五王差到哪裡,加上多上瑟希幾十年資歷,魔力控制度與精粹度無庸置疑可以消弭不少強制移轉的施行反噬,然而一次移轉這麼多人橫跨兩座大陸--
玥握起拳頭,就算對老長者的感覺複雜,他還是希望她沒有受太重的傷……甚至危及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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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憑你們幾隻蟲子,想解決我們?」莫里亞冷冷嗤笑。
「開戰當然還在後頭,那傢伙才不會把親手解決你們的心願拱手讓人,今天來是為了別的。」碧西兒直指瑟希,「之前為了表現忠誠給出破石頭,那是假的吧?這次是來把東西拿回去的。」
瑟希挑起眉尾,一條紅線從手臂游移至她胸口衣服之下,捲出一顆墨綠色扁石,並且高高懸於她頭上。
她抬抬下巴,挑釁意味十足。
碧西兒無所謂地聳聳肩,「妳不交出來,我們就逼妳交出來,再不濟就用搶的,結果都是一樣。喔,對了,在我們打起來之前,那傢伙有個見面禮要給你們,收下之後再打吧?」
玥一行人一愣,警戒地壓低身姿準備對付隨時可能出現的埋伏或者偷襲,莫里亞還架設一張防護罩將大夥兒圍住,卻不想紅瞳少年動了。
但非常奇怪的,少年只是一步一步筆直走出樹蔭,逕直地走向眾人,不知道究竟是在葫蘆裡賣什麼藥。
當顗站定在阿堺正前方,兩人之間僅相隔不足五公尺,阿堺感覺心臟幾乎要超出負荷地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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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顗……你……」阿堺的聲音顫抖得無法形成完整句子。
顗看著阿堺發亮的雙眼,突然有股陌生情緒自心口蔓延開,這使得他迷茫須臾,不過很快便清醒了過來。他低頭鬆去披風,開始一顆顆解開外衣鈕扣,頂著前方摻著不解的目光除去外衣,接著脫掉裡頭襯衣,裸露出瘦弱的上半身。
在轉身前,他有些猶豫。不知為何,想到要給這些人看那些痕跡,特別是眼前這個人,他覺得驚慌失措,他……並不希望他們看見,可是命令是絕對的,所以他只停頓幾秒便背過身去。
他感覺得盯著自己的目光全變了。
「--『不好意思,好像一不小心弄傷過頭了呢,不過既然成了我的東西,如何踐踏全隨我高興吧?對了,順便幫我鑑定一番,我的這些印記啊,刻印得可有比你的好呢?』」他一字不差復述西爾埃諾的耳語,然後聲音不自覺變得細小:「這是王者大人要我轉告的,麻煩你回答了,我必須帶著答覆回稟。」
現場沉默無聲。
玥簡直不忍直視,咬緊下唇看向阿堺,看著哥哥目眥欲裂地死死瞪著那身瘡痍的背部。
顗的身體曾經不可思議的光滑,因為阿堺呵護得精心,即使有傷也能在三日內恢復如初,可是如今全是醜陋且深的道道鞭痕。阿堺顫抖著手想碰觸,卻只能貼在冰冷的防護上,他眼中早不見狂喜,扭曲的墨綠眼珠順著每一個痕跡緩緩上移,在瞧見側頸明顯是新傷口的咬痕之際,墨綠幾乎黯淡得彷若漆黑。
阿堺張了張嘴,唇瓣止不住顫抖,然後嘶聲低喃:「告訴他……我會,要他,付出代價。」
顗聞言一怔,忍不住轉身回頭,因對方的神韻屏住呼吸。
這個人好看的眼睛被痛苦所佔據,可是奇異的是,在對上他的視線之後,即便依舊含著痛苦,墨綠瞳色染滿了難以置信的溫柔憐愛,彷彿在注視著最珍貴的寶物。
好似他是無價珍寶,這個人心疼他被摔壞了,卻還是把他當作最好的,甚至想小心翼翼將他捧起來、一片片拼回去。
這個人……為什麼……
顗的眼眶不知為何湧現酸澀,心口好似填入了什麼,兩唇微動。這種感覺好奇怪,他知道王者大人不會允許,於是在做出任何錯誤舉止以前撈起衣服快步回到少女身邊。
然而連顗自己也沒注意到,在和阿堺對視的期間,他出乎無意識地呢喃了兩個字,只有離得最近的阿堺聽見。
『阿堺……』
阿堺直勾勾凝視顗走得有些急切的背影,眼底重新滿溢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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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未免也太變態了吧!對別人的……人幹了什麼啊!」阿克司咬牙大吼。這段日子他多少弄懂了顗的事,其中包括與阿堺的關係,他忍不住瞥了眼阿堺:「大少你光盯人家有用啊?搶回來啊!」
阿堺彷若未聞,一個勁兒瞅著前方,阿克司不禁暗自懷疑是不是受到衝擊太大才導致這副癡傻樣。
碧西兒掃一眼面色僵硬的顗。「回去後得把感情藏好啊。」她附在顗耳畔所說的話音十分輕盈,未等她給出反應,她又恢復成懶洋洋的表情對玥一行人道:「那個--廢話說多了,動手吧?」
一聲令下,後頭士兵追著她衝了出去,顗也隱於其間。
玥見狀急聲要求:「草蕪,聖石全用防護罩好!」
草蕪馬上行動,在三位五王的聖石架設薄膜般的貼身防護,接著他把玥帶到洞穴口內側,除了設下貼身防禦外又弄出一張防護牆貼住洞口。
「師父待著別動,我們會盡快解決吶!」草蕪邊架設邊說。
玥點點頭,「防禦交給你了,不行的話分給墨王一起擔--小心點!」
草蕪伸出大拇指燦笑,跑回大夥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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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里佳已經領著眾人與洞穴拉開距離,見草蕪回到身側,她腳下一踩,冰晶柱往前直直衝了出去,以尖銳而不規則的型態愈堆愈高,最後在抵達裙帶樹林口之際停下,這片岩地就這麼被一道冰牆隔成兩半。
「你在這裡控制防禦。」她對草蕪說,接著往前甩出兩根冰錐,直直插在五公尺外的兩道裂縫,「場面控制在裂縫之前,兵分二路,非必要不可擊殺。」
「左邊人多,我去那,能扛點防禦。」莫里亞說。
眾人不再多話,四散到兩邊戰場迎敵。
右邊人少,但碧西兒在這一側,耶里佳想也沒想直接和她對扛,熟悉耶里佳招式和習慣的阿堺則守在界線附近與黑衣士兵周旋。至於左邊,最後防線由瑟希守著,阿克司殺到最前方不停放招,莫里亞則是在中段附近和顗一對一對戰。
草蕪聽令站在牆後正中央,同時觀察兩側適時給出防護,若有漏網之魚闖入界線之後的五公尺領域,他就用風把人給甩出去。
玥手貼著防護牆,左右觀望著戰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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