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芙琳盡最大的能力照顧嫂子,可是她很了解她無法治療水輕靈的心傷,再多的安慰話說多了也會無效的,加上生產期將至她也不敢刺激到嫂子,她只能默默陪在一旁。
看著嫂子深陷在悲傷的漩渦之中,無能為力的當個旁觀者。
她知道她不能讓水輕靈消沉下去,但只要看見那張因甜蜜回憶而泛起笑容的蒼白小臉,她便什麼都說不出口了。
日復一日,水輕靈肚子驀地陣痛,羅芙琳緊張準備著接生的事宜。
從秋清河犧牲自己後她們害怕冰狼終有一天會回來找她們,於是她們東藏西躲直到水輕靈需要好好待產時開口說要回越氏古宅。
羅芙琳在這段時間學了如何照顧孕婦,學會了接生的事宜,以及帶孩子的練習與知識。
水輕靈對這些事非常了解,羅芙琳所做的一切她看在眼裡,她明白自己不能讓不比她大的羅芙琳承受這些的重擔。
然而,神祇沒有聽見她的禱告,抑或是無法給予她救贖。
「哇哇哇!」
嬰兒的哭聲很宏亮,一掃這段日子的憂愁氣氛,羅芙琳抱著孩子洗了澡,拿溫軟的布料包住小男孩,然後抱去水輕靈面前。
這時她才發現水輕靈的嘴角流出了血!
顧不上手裡還有孩子,羅芙琳把孩子放在水輕靈身旁後將雙手放在她的腹上,體內的火魔力特意與冰魔力相撞後輸給她。
排斥屬性的魔力在體內相撞會對身體造成極大的負擔,這點羅芙琳很清楚,但是她完全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她知道自己可能在做無用功,或許水輕靈再也醒不過來,當她看見那個剛出生、由她接生的小男嬰連與媽媽相見的一刻都沒有時,羅芙琳加大了輸送魔力的強度。
「我怨過越清河,也恨過與他家族聯姻的妳。」羅芙琳開始說起自言自語,她的眼淚緩慢落下,那段日子她的心裡很是難受。
「這一年我常常問我自己,為什麼要幫妳?我是高傲、實力、美貌並存的三系魔法師,我不需要為你們做任何事,我完全不欠你們的。」
水輕靈的眼皮顫了顫,羅芙琳將後面的話一股腦吐出,「可是我的答案一直以來只有一個,因為我把你們當成是自己的親人,親人有難我怎麼可能袖手旁觀!」
「我是愛慕過如兄長般照顧我、對我好的清河哥哥,但我早在你們大婚時將他視為唯一的兄長了,我真心把妳當成嫂子,把妳們的孩子視如己出。」
羅芙琳因魔力缺乏而頭暈目眩,咬緊後槽牙她用盡全力哭喊著:「我求求妳,不要丟下這個孩子,不要丟下我!水輕靈嫂嫂,不要學越清河!不要學他,不要丟下我們!」
小男嬰驀然哭鬧,他們的聲音似乎吵醒了睡得很沉很沉的水輕靈,她睜開雙眼卻還來不及說話就先吐出一口鮮血。
羅芙琳驚覺回神,雙腳發軟的朝包袱走去,滿腦子只想給水輕靈吃藥,至少要讓她撐到自己帶醫師來。
「...芙琳,不要去。」水輕靈虛弱的說著,她眼睛炯炯有神,配上她嘴邊微乾的血跡顯得異常奇怪。
羅芙琳像是被驚嚇到了,她搖著頭像是不願接受自己想到的真相,閉上眼堅決拒絕水輕靈的話,「妳好好休息,等我把醫師帶過來。」
「芙琳,來不及的。」水輕靈溫柔一笑,柔情似水宛若包含慈祥與母愛的聖女,而她的話語卻像是殘忍揭穿美夢的魔女,她說:「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不,不要這麼說!」羅芙琳的腦袋裡一轟,她跪在床邊掩面哭泣,她不想要面對現實,對她、對這孩子都是件殘酷的悲事,她不想讓這個悲傷的結局成真啊!
水輕靈艱難地抬手,她控制住臉上的神情,緩緩撫摸著羅芙琳緋紅色的髮,「對不起,明明妳比我們出得力還多,我和清河都對不住妳,我比清河還要沒用。」
「我要妳事事照顧我,照顧我因心病而衰弱的身體、照顧我病態失落的心情,餐點、接生、按摩全都是妳一手包辦,甚至我還得把生下來的孩子丟給妳養... 」
「妳既然全都知道,那就給我振作點,那是妳的孩子,妳和越清河的孩子,不要丟給我一個人來養啊!」羅芙琳的視線被淚水弄得一片模糊,她看向那個孩子,好像在扁著嘴求人哄。
水輕靈側過身子終於看清她心愛的孩子,剛出生皮膚還沒有長開,可是她似乎看出了這個孩子有哪像她、有哪像清河,顫抖的手怕弄疼孩子而輕輕地撫過他的臉。
〝如果可以,我也想陪著你長大!〞
〝可是你的母親真的是個自私的人,我若沒有你父親陪著我根本活不下去,當他犧牲自己的所有化為魔力保護我們的那時候,我就已經想隨他而去了。〞
〝孩子,對不起。請你不要糾結我和你父親的離世,從今往後陪你長大的才是你的媽媽,羅芙琳才是你唯一的親人,不要惹她生氣、將來換你好好照顧她的後半生了。〞
水輕靈在孩子額間落下一個乾淨的親吻,她將所有的祝福與牽掛寄宿在這個吻上,接著她再也無法維持住羸弱的身軀,卸掉全身的力氣後重重倒回床上。
「芙琳,從此以後他是妳的孩子了,請妳不要特意告訴他父母是誰、怎麼去世的,也請不要把傳家法器的事告訴他,法器已和他的心臟融為一體,只要遠離這些他這輩子就是安全的了。」
水輕靈最後的交待,羅芙琳仔細聆聽、熟記於心,她絕不會忘。在水輕靈還有呼吸的時候,她扯著嘴角說:「給他起個名字吧。」
水輕靈微笑著,吃力的搖頭,「芙琳,妳起...」
她的聲音微弱如蚊聲了,喘氣都比心臟跳動地頻率快了,羅芙琳捉著她的手放在小男孩的頭上,沉吟一會後羅芙琳輕柔的說:「秋末之際,冬季將至。冬天太過寒冷了,不如姓秋吧。叫作秋水越,如何?」
「秋...水越。」水輕靈反覆唸著這個名字,她笑得很滿足,因為她與清河的血緣後代留在了這世上。
「很棒的名字,真的很好...很好!」水輕靈綻放出如豔陽般的燦笑,「芙琳謝謝妳,...謝謝妳!」
水輕靈留給羅芙琳的最後一個畫面,便是她那用盡生命綻放出的笑顏, 以及她溫柔卻堅定無比的感激之情。
小男嬰哇哇的叫著,羅芙琳小心翼翼的抱起他,現在他有了名字,他是在秋末出生,水輕靈與越清河的孩子。
羅芙琳輕聲道:「你的名字,叫作秋水越!」
「長大以後我會告訴你這一切,在此之前你要好好記著你的名字,因為它包含著兩個不能陪在你身邊的人對你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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