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瞳孔震動，喜色掠過臉龐，然而很快又被戒備與狐疑所取代。「你們……真的會願意幫助我們嗎？」
「當然啊！不會拋棄同伴的人，就算我們立場不同，我們也不可能會置之不理的。」玥理所當然地點頭保證，朝男孩伸出手，「這句話該是我們問你才對－－你願意相信我們嗎？至少在幫你救出同伴這件事情上，你會相信嗎？」
男孩遲疑地看著他的臉，再瞧瞧他伸出的手，最後下定決心似地伸手握住。
玥如釋重負鬆口氣，回頭看向耶里佳，耶里佳微一頷首後收回冰劍。
「既然如此，即刻出發吧。」耶里佳望向青苑，「需要怎麼做？」
「其實用不著出動全員啦！幾個人去就可以了，其他人繼續為剩下的事情做準備吧。」青苑擺擺手說，沖她遞了個眼神。
耶里佳清楚她的意思：無論如何，開戰的事得抓緊時間準備，也暫時先不讓他們之外的人知道為好。「妳需要多少人？」於是她問。
「除了我跟這個小孩，至少要再來一個影跟一個能攻擊的，還有一、兩隻龍要幫忙載我們去影族領地。」
「我跟悉柯去吧。」阿堺說，「如果到時候需要分頭行動，悉柯和我可以分開來替兩邊傳遞消息跟指示，另外再麻煩一位剛剛外出的巡邏兵領路，如何？」
「沒問題。」悉柯頷首同意。
「這樣的話，影就由我去。」玥接著說，「我跟阿堺的配合度比締栗亞跟他的還高。」
「好，就由你們兩個跟青苑－－」
「等等、這個人也要去！」
男孩突然的大喊打斷耶里佳的話，眾焦點頓時集中到他身上。只見男孩依然緊抱著草蕪不放，就算草蕪人已經站起來了，還是四肢抱得牢固，男孩身高不矮，畫面看上去因此莫名有些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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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理解年紀小還會撒嬌……但這也太嬌了吧！」從小被軍事教育灌輸長大的阿克司受眼前這幕衝擊得不忍直視。
瑟希從頭到腳散發出對此行為的鄙夷，男孩見狀耳根一紅，他慌忙鬆開手跳回地面站好，但在偷覷一圈三位王之後，他還是硬著頭皮抓住了草蕪的衣襬一角。
「哎，這孩子人生地不熟的，不管不顧就直接去幫他的人是草蕪大哥，他會對此產生安心感、把草蕪大哥當作這個環境裡最能信賴的人，很正常的。」西風笑語，不忘眼神真摯地對草蕪舉起大拇指，「醫者父母心，草蕪大哥令人敬佩！」
「哦，類似雛鳥情節是嗎？」玥點點頭，朝草蕪眨了眨眼睛，輕笑，「孩子的媽？」
草蕪嘴巴張成圓圈，耳鑽附近的膚色泛起紅，他摸摸鼻子嘟囔：「唔、總、總之我也會去吶，反正我本來就打算跟著師父去的。」
「好啊，多個能攻能守的可以有更多應對方式，畢竟還不知道對方是什麼程度。」青苑拍拍草蕪肩膀說，「那就這麼決定了，我們直接出發！耶里佳，我不確定什麼時候回來，不過會儘量在今天之內解決。」
見事情就這麼全部決定好了，耶里佳瞥向玥和草蕪，往前跨出一步，然而在第二步邁出之際赫然止住。
埃邇戈正在看她，她感覺得到，事實上牠正在跟她說話－－僅僅三個字。
『藍澤王。』
光是這樣便足以將她帶回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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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怔，目光落在草蕪身上，又挪向玥，最後放到自個兒垂在身側的手。她想著那天幻式裡的情景，指尖不禁一抽，這隻手－－她那天差點就要給出錯誤的指令，用這隻手下達只憑一時感情就做出的命令。
『我相信師父吶，也信任藍澤王的指令。』
『抱歉拖了點時間，這邊沒事的，妳繼續處理那邊就好，不用過來沒關係！』
她的呼吸驟然急促，微微閉眼。
－－這個安排合情合理，她想阻止什麼？她是為了什麼想去阻止，為了什麼想將這兩個人分開來？
她得對得起他們的信任，不該把公私混在一起……不應該演變至此。
耶里佳放在身側的拳頭緩緩鬆開，掌心留下明顯的月牙印。
「知道了。」她說，「儘快解決就行，記著別勉強，該撤退就得果斷撤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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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應和之後，五人和兩龍便出發了。
耶里佳目送龍王往洞外退開，目送他們幾個離開洞穴，再看著龍王再一次佔據隧道口，末了收回視線。
「我們繼續。」她坐回地上，拾起一根枯枝，在事先弄進來的沙土上劃拉出一條又一條線，「先從突襲前城這邊的路線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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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風不大，天上難得不見幾片雲，陽光算是這陣子以來最為明媚的一次。
兩隻龍在高空一前一後水平飛行，龍翼向外展至全開，因為沒有順風逆風的問題，牠們每滑行一段距離才需要稍微拍動翅膀幾下，路程平穩的上頭五人不需要抓緊背脊軟次也能坐得安穩。
前面引路的是巡邏兵，牠載著負責指引方向的仙靈男孩和此行發號施令的青苑，以及男孩不肯放手的草蕪。悉柯背載玥跟阿堺跟隨其後，兩龍之間有著一段距離，不過並不遠，沒妨礙玥遠眺前頭的那三人。
男孩坐在最前側，草蕪在他後面正低著頭，大概在教男孩怎麼坐比較穩、比較舒適，或許還有安撫男孩別緊張。坐最後面的青苑正把玩著草蕪做給她的彎牙刀，待草蕪不再低著頭，她馬上往前移動，草蕪接著側頭面向她，他們兩個近得－－
「你抓得太大力了，悉柯不太舒服喔。」
阿堺的話拉回玥的思緒，玥愣愣低頭一瞧，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抓住了悉柯的後頸，而悉柯喉間正悶悶輕哼出聲。
「哇啊、對不起！」玥連忙放開，擔心地探頭看向悉柯，牠低低鳴叫了聲。
「她說沒關係。」阿堺說，而後向前傾身，在玥耳邊低語：「你是在緊張他們靠得太近了嗎？」
玥捂住耳朵回頭看阿堺，臉頰湧起熱氣，睜著大眼支吾道：「你、你怎麼……很明顯啊？」
阿堺笑著揉一把他頭頂，「你的感情向來都很明顯啊。」他瞥一眼前方，再回望玥時眼中笑意摻染著認真，「不過姑且還是確認一下，你喜歡草蕪？」
玥抿起唇，看向正拿著彎牙刀瞇眼端詳什麼的草蕪，知道自己耳朵肯定也紅了。「……嗯。」
阿堺有些意外，畢竟先前提到感情的事時，玥的反應可不會這樣乾脆的承認。
「你變了呢，是受到草蕪影響了嗎？這樣很不錯啊……雖然沒能看到你炸毛有點可惜。」在玥哀怨的回瞪之下，阿堺笑了笑，「好啦，不逗你。」他一頓，「嗯，所以說，你這陣子跟耶里佳之間這麼奇怪，是因為同時對兩個人產生感情，你覺得尷尬？」
玥再次轉回正面坐好，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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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堺感到有些棘手地撓撓後頸，他這段期間其實一直想找玥好好聊這件事，但其他方面的也就罷了，感情方面的－－通常都是他說顗如何如何、玥邊聽邊說他吵邊出主意，他幾乎沒聽玥提過他自己的，連玥喜歡耶里佳也是他自行琢磨出來。
玥雖然好猜，可都不會自己說出口，要撬開他的心裡話往往需要像不久前那樣手段強硬，但阿堺不想要再讓弟弟經歷一次情緒崩潰。
正當阿堺想著是不是要之後再另尋機會時，他聽見玥小聲開口了：「沒有同時，也不是尷尬。」
阿堺一愣，消化好幾秒才明白過來。
耶里佳沒機會了啊。
說句實話，他覺得有些可惜，畢竟一路看著玥如何從對耶里佳的煩躁慢慢轉變成喜歡跟珍視，儘管不曾從耶里佳的言行得知她對玥的想法，但經過前段時間，任誰都可以明白她的心意。
不過，他也知道這種事勉強不來，耶里佳已經錯過回應玥的時機，而且草蕪對玥的認真有目共睹，他相信草蕪會好好對玥，更何況玥也不是勉強自己去接受他的心意。
但畢竟耶里佳也是玥喜歡很久的人－－阿堺端詳著玥的背影，無聲輕嘆，他想玥多半有些混亂，甚至可能不明白自己這麼多年的感情怎麼會突然消失，或許還產生了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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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阿克司說過一句話，人心是會變的，我覺得他說得對。」思考片晌，阿堺緩緩開口說道，確保玥有聽進去每一字每一句，「不說好幾年的感情，一天之內有所變化都是可能的，就好比一見鍾情，不也是上一秒還沒有這種感情、下一秒就對某個人產生『喜歡』了嗎？不單是喜歡，不喜歡也是，這些都是一瞬間的事情。有的人相處久了，感情就漸漸淡了，有的人是因為和對方發生了什麼事情，才漸漸死心，甚至是在事發當下就心灰意冷。」
阿堺看著玥慢慢回過頭對上他的眼睛。
「我知道無論如何，耶里佳都是你絕對不想傷害的人，可是你沒什麼好對不起的。」阿堺定定望著玥說，「這件事上沒有誰對誰錯，環境在變，事情在發生，人心當然就會跟著有所轉變。」
玥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阿堺，表情只有細微變化，但那些情緒是什麼，阿堺抓不住。
沉默一段時間後，玥斂下眼。
「我知道，你說的我都知道。」玥輕語，「我確實覺得良心不安。或許是因為這樣，我下意識不敢直視自己的感情變化，直到這幾天才明白自己喜歡草蕪，也在這段期間釐清了自己對耶里佳的感覺早就已經不同，我花了好久在思考……後來想明白了。雖然我還是覺得自己不是完全沒錯，畢竟都是我沒搞清楚自己的感情，才會沒有馬上說明白、沒有立刻踩明態度，對他們兩個都造成了傷害。但要是因此對耶里佳愧疚，那草蕪呢？這樣對草蕪不公平－－現在就已經夠不公平了，我還沒跟耶里佳講清楚，在處理好之前沒辦法給草蕪任何承諾……他還在等我答覆呢。」他停頓片刻，斂下眼，「所以……事情都發生了，我不想糾結在這件事上，只是在思考要怎麼處理而已。」
阿堺訝異於玥已經如此認真思考過，不禁鬆口氣，同時也依舊不解：「那你跟耶里佳是因為還沒講清楚才怪怪的？你還沒想清楚要說什麼嗎？」
「不是因為、不對，的確也有這個原因在，但不只是因為這個而已。我早就想好要跟耶里佳說什麼了，可是，某件事情我好像……需要再思考一下。」
見玥露出複雜的神情，阿堺稍作思考，最後小心詢問：「什麼事情？」
玥放在大腿上的手悄悄握緊。「其實，土行使……土行使跟我交易那天，耶里佳後來在私下和我談過一次。」他聲音細柔若羽，要不是阿堺挨得近，根本聽不見，「她跟我道歉，坦承了、某件事，我很受傷，也有點亂，可是我原諒她了，但從那天之後，我……」
阿堺審視玥的神情，心裡一緊。「她坦承了什麼事？」
「我……她說、說……」
玥遲遲說不出口，拳頭愈收愈緊，阿堺嘆了口氣。
「你說你原諒了她，可你如果真的原諒了，代表你對她說過的或做過的事情已經放下，那就不會像現在這樣連對我敘述也做不到。」
「－－可是我只能原諒啊！」
玥猛然低喝，隨即赫然抬頭，愣愣對上阿堺洞悉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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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我、我……我其實、沒有原諒嗎？」玥吶吶低喃，滿臉錯愕不解，「為、為什麼？可是，可是我能理解她為什麼那樣做啊，也接受她做的事了，而且不原諒……不原諒，難道還能一輩子都不原諒嗎？她自己也很難過……」
看著弟弟連自己的感受都摸不清楚，甚至在受傷之際還替他人的感受著想，阿堺覺得非常難受。他一面想守住玥這樣的笨拙溫柔，一面又希望玥可以當個冷酷無情的人，至少玥冷血點就不會承受這麼多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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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於ＰＯＰＯ、原創星球與Ｐｅｎａｎａ平台上連載，請勿未經同意轉載與使用，歡迎各位到這三處閱讀，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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