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兒驚怖之色溢於言表,她直覺覺得那什麼侍女寒窗圖就是剛才躺在床上看到的那副畫像。
眼見顧長天的身影快要消失於視界之外,允兒趕緊追上問清楚究竟。
『顧管家,你剛才說的侍女寒窗圖究竟是什麼東西?能講清楚一點嗎?』
顧長天聞聲回過頭來,陰惻惻的笑道:『不錯,正如你猜的那樣,你剛才躺在床上看到的是其中一幅。也不怕跟你說,這所寶殿中有著大大小小的這類壁畫,總算你元神抽離得快,才不至被那畫魔怔了。嘿嘿,那女的知道她制不住你,想必此刻早已氣炸了,你還是自求多福吧,嘿嘿。』
允兒聽得畫中之人竟是活的,她並非篤信鬼神之說的人,一時之間做聲不得,要待不信,卻直覺顧長天講的確是實情,畢竟她也親眼看到了那畫大有蹊蹺,而顧長天實在沒必要騙她,否則眼前這個白頭漢又如何猜得她心中所思?
允兒咬著下唇,半晌後終於吐出一句話:『顧管家,感謝你不吝提點,允兒謝過了。還望管家不棄,指點小女子一條明路。』
顧長天仰天打了個哈哈,道:『怎麼我反而成了你恩人呢?我老實跟你說,你的死活與我沒半點干係,這山上要想你死的人早晚會找上你,我只是打理此間的執事,你大可不必謝我,我也沒你想的那樣存有好心,你可別自作多情了。』
允兒沒想到顧長天說話竟如此直白,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囁嚅道:『那麼...現在我跟你走就是了,煩請帶路吧。』允兒心中已有計較,他寧可被活人殺掉,也萬不想遭冤鬼纏身。兩害取其輕,相比那畫中幽魂,還是這實實在在的白頭漢沒有那麼恐怖。
顧長天咧嘴而笑道:『小妞兒倒識時務,不怕告訴你,說真的,你是你朋友中最有慧根的,也不枉靈兒那丫頭選了你,嘿嘿。』
允兒不解,連忙追問:『穆靈兒選了我做什麼?』
顧長天好像自知失言,臉上笑容一時僵住了,他假意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沒有什麼,好啦,別廢話了,搞不好那女的發起瘋來連我也要失陷其中。』言罷更不多言,轉身快步便走。
允兒不得要領,只索罷了,隨著顧長天的步伐,向著那未知的神秘目的地走去。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了小半個時辰,終於除了二人的腳步聲外,允兒首次聽到了別的聲音。
那是一個沉重混濁的呼吸聲,光聽聲音,已知那人受傷不輕,耳畔那呼吸聲越來越粗重,到後來二人竟是瞧著那聲音方向走去。
再走一段路,顧長天終於停下腳步,毫無感情的跟允兒說了聲:『進去。』聲線冷漠得跟剛才判若兩人。
允兒形格勢禁,不由她選擇,一咬牙,邁步走上前去。
此際四周漆黑如墨,只有前方依稀點了一支燭台,忽明忽暗的閃著微弱光芒。
允兒藉著微光,睜大了雙眼視察四周環境,剛看到些眉目,後心忽然被人大力一推,一個蹌踉便向內跌去。
允兒急忙回身,卻見顧長天一臉淡漠的關上身後鐵柵,倉啷啷的一聲刺耳響起,便把鐵柵牢牢鎖起來。
允兒大吃一驚,撲到鐵柵前大聲質問顧長天:『你幹什麼?不是帶我去見一些人嗎?怎麼把我囚在這兒?』
顧長天皮笑肉不笑的道:『不錯,待會兒自會有人來找你,不用性急,妳嫌無聊的話可以跟角落那人聊天,說不定你倆聊著聊著,聊到了逃出生天的法子呢!哈哈哈哈!』奸笑聲中,那白頭身影已然揚長而去。
允兒張大了口,欲哭卻無淚,心中萬料不到片刻前還陰聲細氣的顧管家一瞬間便變了一人似的,這時允兒又開始有些後悔剛才跟著這喜怒無常的管家到這裡自投羅網了。
冷靜下來後,允兒又慢慢留意到身後響著那沉重的呼吸聲。她想起顧長天的話,不知後方是人是鬼還是那破畫而出的千年侍女?
想到此處,不禁渾身長滿雞皮疙瘩,她聽後方那活物氣息粗重,料想便是千年女鬼,也應該沒能力對自己出手吧?
允兒不知哪裡生來的勇氣,大著膽子慢慢轉過頭來,微弱燈光下看到了那活物的嘴臉,這哪裡是什麼千年女鬼?
只見一名氣息奄奄的老頭委頓在牆角一隅,一雙暗無光澤的眸子半開半合的不知是在醒是睡?允兒警戒的看著那老頭,一步一步的小心翼翼向那人走去。
走到那老者身前,見他並無動靜,便蹲下身來,近距離的仔細盯著他瞧。既知來者是一名垂死老頭,這時允兒好奇之心已勝於驚懼,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細細打量著眼前老者,看著看著,一時之間竟自痴了。
允兒怔怔的盯著,口裡自言自語的道:『這麼久都沒在動,該不會快要死了吧?可別要我跟一具屍體作伴啊。』
哪知語音剛落,那老者忽然張口雙眼,眼裡精光暴盛,慍道:『呸,小妞兒盡會胡說八道,你哪隻狗眼見到我要死了?』說著伸了伸懶腰,懶洋洋的臉上盡是憊懶神色。
允兒被這老頭一嚇,慌忙後退一步,毫不忌諱的道:『我還以為你身受重傷,命不久矣呢。』
那老者唧的一聲,一臉不屑神色的看著允兒道:『小妞兒就是沒見識,老夫年紀大了,偶爾打一下盹,難道還要在乎在你眼內好看不好看?』
允兒尷尬一笑,點頭道:『說得也是,前輩沒有受傷,那就再好沒有了。』想到有一人或者能相助於己,一時不禁喜上眉梢。
那老者又是唧的一聲道:『你開心什麼?你以為我是神仙嗎?這迷宮亂七八糟的,你道我能助你走出去嗎?若是如此,老夫早就溜之大吉了,還用在這折騰嗎?』說罷哼了一聲,轉過頭去。
允兒心想這老人脾氣古怪,需得慢慢把結,於是耐著性子滿臉堆歡的陪笑道:『前輩教訓的是,敢問前輩是何方高人?能不吝賜教嗎?』
那老頭回過頭來,好像看到奇怪物事一般看著允兒道:『你知道我是誰又如何?結果還不是一樣嗎?也罷,小娃兒想知道我也就實話跟你說,我的名字叫申屠慕華,是那小申屠的爹。這會兒誡孤該在附近了吧?』
允兒聽得眼前之人便是申屠誡孤他爹,忍不住啊的一聲,看著他爹也失陷其中,不禁滿臉憂色。
只聽得申屠慕華又道:『聽顧長天說,你好像跟我兒在船上肉帛相見,嘿嘿,這小子果然福氣不薄,三女同舟,這當兒還在跟那雪山侍女摟在一塊,嘿嘿,青出於藍啊。』
允兒聽到申屠慕華忽然變得語調輕浮,臉上又是一紅,下意識的退了半步道:『申屠前輩見笑了,令郎見我們三姐妹危在旦夕,好心解救我們,雖然法子錯了,但初心總是好的。』
申屠慕華呵呵一笑道:『小妞兒這麼快便替他說好話,這小子混得不錯,真有乃父風範,哈哈哈哈!』
笑了半天,申屠慕華回過神來,一臉正經的道:『好啦,廢話不說,以後的事,你有何打算?』
允兒見申屠慕華終於回歸正題,正求之不得,生怕他又越說越歪,忙搶著道:『前輩還請指點在下一條明路,顧長天說待會兒有人回來招呼咱們,那到底是誰啊?』
『打著,他是找你一人來著的,可與我無干,我可不淌這渾水。』說著又歪過了頭,不去瞧允兒臉色。
允兒急著問:『那到底是誰要來呢?』
『還可以是誰?自然是蔡無希手下的狗爪子了,我猜多半是他們相中了你,想招攬你作雪山派的侍女。』
允兒聽他若無其事的道出如此駭人聽聞的話,霍地躍起身來,大聲道:『什麼?我乃堂堂同陽幫侍女,怎能投於這無惡不作的雪山派門下,作那為虎作倀的勾當?』
申屠慕華哈哈一笑:『哪有什麼區別,還不是侍女一名。你這般拘於門戶之見,胸襟忒也小了。』
允兒一愣,想不到申屠慕華竟會有如此結論,她不敢苟同,慷慨凜然道:『我雖為小小侍女,但仍知大義所在,人的一生,有的輕如鴻毛,有的重如泰山,可不論你姓甚名誰,這為人之大義,必要銘記在胸,前輩這番話未免看輕天下人了。』
申屠慕華似乎早就料到她會有此一說,點頭道:『不錯,你說的都是實情,到我想問你,你真的了解這雪山派嗎?你不也是糊里糊塗的闖進了迷霧,然後糊里糊塗的到了這裡被關起來嗎?你若沒有事前沒對雪山派明查暗訪一番,憑什麼下這結論?』
允兒被他一輪搶白,登時瞠目不知以對,她明知申屠慕華的話大有問題,卻又無從駁斥。的而且確,雪山派的種種惡劣行徑她只是聽幫中長輩所言,並非親眼所見。至於地獄行者,雖然惡名昭彰,但跟雪山派的聯繫也只是江湖上人們侃侃而談的流言,實情如何,最多只能說是道聽塗說,不能用於指證此事跟雪山派定有牽連。然則難道江湖上那些口耳相傳都是錯的嗎?看自登山以來遭遇的種種事跡,這雪山派行事處處透著邪風,殊非正派所為,自當斷然。那麼難道申屠慕華給雪山派囚了起來,已為雪山派所屈,此刻正替雪山派幫口,說服自己投身敵派?
允兒拿不定主意,唯有眼看申屠慕華,靜聽他的解說。
申屠慕華微微一笑道:『此事說來話長,先不忙說這個,你眼下更重要的問題應該是,接下來該怎麼應付蔡無希手下那些人?』
允兒被他一言驚醒,才想到這迫在眉睫之事,正想向他請教,卻聽得遠處又響起了一組腳步聲。側耳細聽,這回卻非顧長天或穆靈兒一人,而是為數十來人的隊伍。聽得步伐聲齊整有致,允兒才知申屠慕華所料不差,的確是那從未露面卻已叫聽者聞風喪膽的黑甲騎士到了。
ns 15.158.61.23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