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誡孤心頭一凜,忙揮劍把鐵柵鎖頭斬開,探手便去拉父親的臂膀。
申屠慕華袍袖一揮,拂開申屠誡孤的手,厲聲道:「我說不走便是不走,我要走的話,難道還懼怕這小小鐵柵嗎?」說著一掌把申屠誡孤推了出去。
申屠誡孤聽得來者的踏步聲如潮水般洶湧而至,見父親依然不為所動,一副視死而歸的樣子,想起餘生不知與父親能否再有相見之日,悲憤中掩面跑走。
允兒見申屠兩父子鬧僵了,也不知該如何從中勸說,見申屠誡孤跑走,並無主意的她便騎著人馬跟隨其後。
二人無奈地撇下申屠慕華,一前一後的自來路退卻。此時原先那群士卒早已不知所蹤,二人朝山殿正門奔去,不一會便逃出生天,重見天日。
此時原先把守殿前的侍衛不知是否得訊殿內生變入內馳援,一時間殿門前防守盡空,只餘下幾名僕役在旁邊打掃樹葉。
申屠誡孤悲憤的看著天上的太陽,實在不解為何父親如此頑固,執意不行先避風頭再說。允兒靜悄悄的走到申屠誡孤身邊,正想伸手拍申屠誡孤肩頭以示鼓勵,忽聽得胯下人馬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申屠老兒果真福澤無邊,竟然蒙得聖女青眼寵幸,獲得破例提攜,反倒把我們這些為聖女賣命的騎兵們比下去了。可惜啊,子不如父,申屠老兒偏生了這麼個不肖子,哈哈!哈哈!」
申屠誡孤一腔悲苦恰好無處發洩,聽得這騎士頭目如此出言挑釁,正中下懷,輕輕把允兒扶了下來後,便一把抽著他的頭髮喝道:「狗腿子,死到臨頭還要嘴硬!」
那頭目背上重量頓消,一個鯉魚打挺翻身站起,無懼正視著申屠誡孤如欲噴出熊熊烈火的雙眼,大聲道:「我黃澤瀾哪句話說錯了,你老子也是這麼講,你們這些枉稱英雄俠士的江湖人物,老是說雪山派如何罪行滔天,喪盡天良,可那件事是你們親眼目睹,親耳聽聞?一雙狗眼把天下人都看扁了,唯有自己最是清高,那又算哪門子的英雄好漢?」
申屠誡孤此時開了個頭,怒火再也抑制不下,晃動著那名叫黃澤瀾的頭目的衣領哮道:「若不是你們的鬼蜮伎倆,我父親何以心甘情願的留在這個鳥不生蛋的鬼地方?我申屠氏世世代代隱居山林,與世無爭,哪裡得罪了你們的狗屁聖女,要如此折騰咱們來著?」說到後來,已是聲淚俱下,兩邊肩頭氣得上下發抖。
黃澤瀾凜然不懼,昂然道:「你口口聲聲說我們雪山派囚禁你的父親,可鎖頭也給你斬開了,他證得大道,決意留在雪山上侍奉聖女他老人家,如此凜然大義竟被你這黃毛也沒長齊的小子說成是我們使鬼蜮伎倆誘騙他,難道你對自己的親父也如此沒有信心嗎?」
申屠誡孤還待辯駁,黃澤瀾不容他打岔,搶著續道:「我們雪山派通通是卑鄙小人,你們這六個人便是替天行道的義士,來我們雪山上撒野,你這畜生還要對我們的侍女做那江湖上人人唾棄的卑劣之事,你憑什麼稱為義人?我們雪山派又什麼得罪了你,要讓你們這幫外人踏上山來鬧得天翻地覆?」
申屠誡孤被他一輪搶白,不甘示弱的反擊道:「我親眼看著你們的侍女如何當著我們外人的面羞辱一個小小女孩,那小女孩又做了什麼天理不容的事,要你們如此羞辱她?」
黃澤瀾一聲冷笑道:「好啊,要聊這個再好沒有了,你可知那小女孩是誰嗎?她就是聖女!」
申屠誡孤一愣,片刻後才道:「放屁!她小小女孩怎麼會是聖女了?這不是騙小孩嗎?那群帶著她的侍女還說她失陷於陳氏父子沒辱了聖女顏面,此話你又做何解釋?」
「不錯,正正因為這小兔崽子是聖女的肉身,才沒辱了聖女的意象,沒辱了整個雪山派!既為聖女肉身,何以竟會如此粗心,在自己的地方失陷於敵手,甚至反過來串通你們那為首的娘兒,助紂為虐,沆瀣一氣!我哪裡說錯啦?」
申屠誡孤完全不明白這黃澤瀾到底在說些什麼,一會兒又聖女肉身,一會兒又聖女意象,盡是怪力亂神之說,便不耐道:「好好好,你偏要強詞奪理我也拿你沒辦法,恐怕你將會說我的朋友是自己走丟的,不關你們雪山派的事,那些地獄行者跟你們也壓根兒沒有關係吧。」
「荒謬!地獄行者那幫傢伙甘願受聖女的支配,作這傷天害理的事,與我們又有何干?難道天下間的惡人都是雪山派指使的嗎?而你的朋友你說得沒錯,確是自己走丟的,你們不請自來,不認得路失陷其中,怨得何人?」
申屠誡孤好像聽到了這輩子最荒唐不經的話,怒極反笑道:「好好好,我申屠誡孤淫辱婦女是我不對,然則是誰施以幻象亂我心性?不也是你們這些捧在頭頂上的狗屁聖女嗎?」
黃澤瀾啞然失笑,仰天大聲道:「申屠老兒你生的好兒子啊!不僅天下的壞事都是雪山派幹的,連他自己幹壞事也是雪山派的錯!哈哈哈哈!」
申屠誡孤越是刨根問底,越是不得要領,終於鬆開了抓著黃澤瀾的手,冷冷的道:「算吧,道不同不相為謀,天道循環,我也不必殺你,滾吧。」
黃澤瀾沒想到申屠誡孤這麼快便放了自己,一時間作聲不得,便乾笑兩聲道:「申屠少俠,來日再見,盼你好自為之。」不等申屠誡孤回話,便展開輕功,不久後翻過前方山頭,身影就此隱沒。
申屠誡孤不知為何像一個皮球洩了氣的,適才的怒火煙消雲散,意興闌珊的他頹然坐倒地上,望著黃澤瀾身影消失之處,呆呆出神。
允兒其實早在剛才申屠慕華說故事前,便已猜到申屠誡孤定時做了些不可原諒的事,此時經黃澤瀾稍加印證,那不可言喻描述之事更是一目了然,她為女兒身,本難在此事上對申屠誡孤加以引導,此時卻見申屠誡孤神情頹喪之極,於心不忍,只得走到他身後輕拍他寬闊的肩膀。
其實最令申屠誡孤心灰的是他竟然慢慢覺得雖然黃澤瀾仍是滿口歪理,但竟然越想越覺得難以辯駁,此刻的他便是殺他的頭也不能相信雪山派是什麼名門正派,但不由得把他的話跟父親的話撮合起來,細細思索其中究竟。
允兒看著苦惱的申屠誡孤,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囁嚅道:「申屠大哥,會不會那聖女其實......」
就在此時,身後的山殿響起開山裂石的轟隆之聲,夾雜著接近百人的呼喝聲,直逼山殿外二人身處的這塊空地上。
允兒臉色瞬間垮下,忙抓起申屠誡孤臂膀道:「想不到以後再想,逃命要緊!」
申屠誡孤如夢初醒,連忙收拾懊惱的心情,與女伴相偕向遠山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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