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三前一後奔了一會,已然出了樹林,樹林前方是個市集,人多了,腳步自然慢了,再奔不久,四人相將停了下來。
申屠誡孤家傳武學乃劍道一絕,卻非專精於輕身功夫,這麼一陣疾奔,額頭已微見汗珠,仗著既有內功根底,申屠誡孤重重籲了口氣,快步走向前方三女。
‘三位姑娘,在下有一事相詢,敢問那七八具屍體……’
“是我們幹的,怎樣?這些自稱地獄行者的歹人圍攻我們三個,我們就把他們解決了。”
申屠誡孤心下狐疑,忙問:“地獄行者?在下從未耳聞,他們怎生歹法?”
跟申屠誡孤過個招的那名姑娘沉吟片刻,才道:“此節到得總舵,可以慢慢跟你細說,只是此處離總舵還有半天腳程,咱們還是先趕路吧。”說罷轉身便欲前行。
正要邁步又一輪疾奔,那姑娘忽地停住,向申屠誡孤一笑,道:“跟尊駕鬧了這許久,倒忘了請教少俠名諱。”
接著四人分別自行引見,跟申屠誡孤過招的那位叫作婉兒,另外兩位則分別是晴兒和允兒。
互道名諱後,申屠誡孤感覺和這幾名女子好像又親近了一層,一時間已忘了剛才的殺戮,氣氛登時和諧了不少。
四人並肩穿過市集,到了前方的驛站,雇了四匹馬,改為騎乘後,四人均感耳畔生風,兩旁樹木不住倒退,頃刻間便到了碼頭。
四人當即改行水路,棄馬走船,不久後那船夫已把船撐至江心,回首望去,岸上風物已是一片迷蒙。
申屠誡孤坐在船尾,跟三名侍女分主賓之位坐著,一時間輕舟入了重重迷霧,四周白茫茫一片,宛如登臨仙境。
申屠誡孤握著申屠劍劍柄,戒慎打量四周,耳畔只聽得鳥嘶蛙鳴,除此之外,一切寂然無聲。
申屠誡孤越感不對,忙出聲呼喊三女,回應他的卻是一片死寂,仿佛此間只有他一人,遺世而獨立,羽化而登仙。
申屠誡孤心知不妙,正想躍上船頭察看,忽地足下一陣酸軟,咕咚一聲,一交跌落船板之上。
申屠誡孤急忙伸指封閉周身大穴,以防敵人暗中以鬼蜮伎倆暗算自己。但覺周身並無異狀,只是眼皮越來越重,不知是否為霧氣所熏,竟爾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少時辰,忽覺後枕微微一痛,便睜開眼來,見得四周仍是白茫茫一片,自己仍是在船中,申屠誡孤馬上搶到船頭察看,卻見三名侍女歪七扭八的倒下,不省人事,至於船夫早已不見。
申屠誡孤斷定此間白霧定然大有古怪,卻一時看不出個所以然來,當下不敢多想,先把三女搬到船艙之內,分別安頓好後,便坐在榻上,等待三女醒來。
輕舟隨波逐流,也不知東西南北,如此過了一天一夜,申屠誡孤肚子已餓得直打鼓,三女卻依舊未有醒來,便連翻身夢囈等動靜也絲毫不覺,直如死屍般動也不動。
申屠誡孤顧不得憂心三女安危,兼之自己不通醫術,實在是一籌莫展,心想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先打魚果腹是正經。
心念及此,申屠誡孤脫去上衣褲子,撲通一聲,便赤條條的跳進海裡。
甫進水中,申屠誡孤便感覺幾股激流從四面八方衝撞過來。仗著一定的武功底子,申屠誡孤奮力前遊。剛前進得數尺,天可憐見,左手終於摸到一塊堅硬之物,該是頑石一枚。
申屠誡孤心中一喜,左手握著石頭借力不再前進,施展龜息功,身子冒進水裡,右手向外隨意亂劃,探求活魚遊過。
半晌過後,申屠誡孤正欲上水換氣,忽覺左前方暗流湧動,似是一龐然大物正朝自己的方位快速遊來。申屠誡孤精神一振,將全身力氣習於右手,務求以單手搏殺此水中巨物。
呼吸之間,巨物帶動的暗流已以幾何級的級數疊加起來,申屠誡孤頓感胸腔一窒,申屠誡孤知道接下來的搏殺必然異常兇險,搞不好來者是頭巨鯊,那時就真的萬事休矣,拚著身陷險境被巨物擊殺之危,申屠誡孤運起家門最得意的獨門內功—黃玄真功,一方面抗衡激流一波一波的衝擊,另一方面右手五指箕張,務求巨物侵來之時一擊即中,搗其要害。
申屠誡孤把黃玄真功盡數使出,臉上立馬透出一股黃濁之氣,心裡默默盤算巨物方位,五爪如鷹,像一頭拉滿了弓的弦,一切蓄勢待發。
那巨物移動迅速,就在申屠誡孤剛搬運了半個周天時,已以勢不可擋的姿態游到申屠誡孤幾個身位前的距離。
驀地一聲斷喝,一聲舌綻春雷的咆哮,申屠誡孤飛身躍出水面,右手看准方位向前爪出。
申屠誡孤一下居高臨下的撲擊,果真有禿鷹獵食之姿,手法之快,辨位之准,已頗具當今一流好手的範兒。
申屠誡孤身法好不飛快,眼見前方那頭綠色巨物正趨申屠誡孤右手的攻擊範圍迎了上來,申屠誡孤料定是頭鱷魚,更不猶豫,五指順勢插落。
撲的一聲輕響,申屠誡孤只覺觸手油滑,竟把他右手滑開數寸。這麼微一耽誤,申屠誡孤便偏了準頭,不但右手不能發力,還滑出外門,心口立時門戶大開,露出一個大破綻。
申屠誡孤這一驚非同小可,但半空之中欲求翻身躍開,已是無從借力,身子此刻平平飛向那綠色物事,申屠誡孤萬念俱灰,只道這回定要膏與鱷吻了。
申屠誡孤閉目待死,首先觸及那團物事卻非頭頸致命要害,卻是一屁股的坐了下來。
申屠誡孤不敢張目,面容扭曲中只道那鱷魚要首先咬他屁股,卻等了良久不見動靜,竟未感到絲毫痛楚。
申屠誡孤大奇,眼睛眯成一條縫向外察看,卻見自己沒有身首異處,正好端端的坐在那物事之上。
申屠誡孤忙睜大雙眼察看,待得看清那綠色物事,饒是他自誇藝高人膽大,也禁不住重重的籲了一口氣。
那綠色物事原來並非鱷魚,卻是一頭烏龜。烏龜古時稱為王八,這時申屠誡孤躲過一劫,不知好氣還是好笑,便死王八、臭烏龜的罵將起來,他口中雖然罵得粗鄙,內心卻實在是大慰平生。
也不知哪裡冒出來一隻巨龜,竟比之尋常烏龜遊得有幾倍之快,申屠誡孤暗暗稱奇,又想自己今日先遇不明白霧,又邂逅這頭海中霸王,際遇之奇,平生該無出其右也。
烏龜本是純良動物,申屠誡孤推他的左側,那烏龜便游向右方,拉他的右脅,便轉而向左。申屠誡孤暗喜這麼快已粗通這天下獨一的馭龜術,想到半晌前還差點嚇得心膽俱裂,這當兒竟能駕龜暢遊白霧仙境,若非此中謎團未解,以他跳脫的性格,定要走龜放歌一曲以遣心懷。
申屠誡孤沿來路駕龜回船,沿途覓魚而食,他見此龜如此靈性,龜又是水陸兩棲動物,便把他搬到船上來,只是這龜實在過分巨大,那船為一葉輕舟,船上來了不速之客,自然猛地一沉,總算這船選用的是上等木材,木質堅硬堪比金石,便勉強能繼續航行。
申屠誡孤快步走到船艙內察看三女狀況,見她們三人竟還未醒轉過來,歎了一口氣,便回到艙外,把剛才回程時捕捉到的幾條魚生吃起來。
申屠誡孤本是粗礦爽朗之人,不拘世俗禮法,自己赤條條的與三女同船固之然不覺有何問題,吃喝也不甚講究,把中心魚骨抽出,大辣辣的便嘴嚼起來。
此時天色稍暗,白霧染上灰濛濛一片,更增撲朔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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