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自山道跑了里許,忽聽轟隆一聲震天巨響,前方頓時一片混沌,申屠誡孤這幾日以來識見已不同舊日,甫聞巨響,便知前方道路生變。果不其然,兩人到得近處,便見前方有一塊數丈見方的巨石擋道,那巨石也不知怎生橫空出世,把本來已經不甚寬闊的山道攔腰斬斷。申屠誡孤暗暗驚異,他可不記得上山來時有這麼一塊石頭,眼下兩人奔逃正急,眼前唯一的通途卻被莫名其妙的堵死了,當下徬徨無計,不知如何是好。
申屠誡孤見石上刻有斷龍石三字,石頭表面光滑精細,該是經過人工打磨,看此情狀,十九應是雪山派為了堵他們二人的手筆。申屠誡孤見眼前生路已絕,所謂除死無大事,心裡反而坦然,當下攜著允兒的手,自原路光明正大的走回。
不消片刻,只見前方塵頭大起,滾滾雪花中出現了一群灰衣壯漢的身影,人人手執長矛,神色極是彪悍,一看見申屠誡孤二人自來路奔回,當先一人滴溜溜的呼喝了一聲,餘下的灰衣壯漢立即散開。
眾壯士呈半月形把二人圍在核心,當先一人緩步走出,對二人大聲道:「我等乃長生殿禁衛營侍衛團,奉蔡大人之命協同抓拿細作,兀那蠻子還不束手就擒!」
申屠誡孤眼見身陷重圍,反倒激發了心中豪氣,現時士卒雖然較剛才一戰多出十倍,加之此間殿前山地開陽空曠,不像适才甬道內那樣有險可守,但他越是劣勢,越是鬥志昂揚,縱聲道:「如此甚好,天下間也沒有棄父獨逃的兒子,我父子二人今日以死力戰你們這群以眾暴寡的歹人,也算不失我輩俠義之士的高風亮節。」
那當先一名灰衣漢子大聲道:「你肯束手就擒再好不過,他日幡然悔悟之時,可別忘了在聖女和蔡大人面前多謝我這個侍衛團團長將你導入正途的恩情。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柳承武是也,你可記好了。」
「哈哈,誰說老子束手就擒?要把老爺擒住,得問過我手上的劍。」說著,申屠劍在短短個把時辰內二度出鞘,直指柳承武的面門。
「聞說你這乳臭未乾的小子竟然打敗了黑騎班頭黃澤瀾,還把他壓在胯下折辱了一番。我正覺人馬這玩意兒頗為有趣,要不你也在我身上試試看?」
申屠誡孤一聲冷笑,森然道:「你道我不敢嗎?」說罷,電光一閃,竟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舉劍對準柳承武眉心直刺過去。
柳承武沒想到申屠誡孤說打便打,幸虧他早有戒備,百忙中左手長矛支地,右手騰空掠出,對申屠劍劍鋒竟然不避不讓,逕拿申屠劍劍柄。
申屠誡孤眉毛一挑,喝了一聲:‘好傢夥!’劍到中途忽然回轉,改往柳承武右腕削去。
怎料柳承武一身武功不在長矛劍戟之上,卻厲害在一雙赤手空拳,他自負天生神力,在雪山派裡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硬功強手,是以他那長矛其實極少用以拒敵,只是他身為侍衛團團長,手無寸鐵終究說不過去,那柄長矛其實也只是圖具形式罷了。
申屠誡孤見柳承武手掌作關門之勢,看樣子竟是想徒手把申屠誡孤手上的劍硬生生用蠻力扯去,申屠誡孤臨危不亂,劍上招式故意賣個破綻,待柳承武抓住劍柄時,申屠誡孤來了個順水推舟,順著柳承武回拉之力,把劍勢向他胸前送去。
柳承武崇尚武道,平日為人粗豪不拘,面對申屠誡孤使詐,竟沒有在意,一時抓劍回拔時用力過猛,撲的一聲,竟爾插進了自己胸膛幾分。
申屠誡孤見一招竟功,大喜之下便欲撤劍後退,怎料柳承武拚著胸膛給搗了個老大口子也要把劍奪去,申屠誡孤剛把劍從柳承武胸口拔出,正欲繼續使力回奪,卻覺寶劍竟似插在石頭之中,紋絲不動。如此一來,二人中間隔著一劍,登成僵持之勢。
申屠誡孤萬料不到對手功夫竟如此強橫霸道,此時懊惱自己如此貪功冒進卻已是悔之晚矣。那柳承武皮粗肉厚,一身橫練,基本上若非直搗命門,尋常劍傷也只能損其皮毛,不至傷其腑髒。平日與他一同操練的禁衛營的同濟們自是明暸此節,可外人一旦跟他交上了手,自不免著了他的道。
此刻申屠誡孤要與這大個兒比較膂力,無異是以卵擊石,申屠誡孤心中不禁暗暗叫苦,不消片刻,已是左支右拙,寶劍一寸一寸的向柳承武一方靠攏,幾欲脫手。
陳氏父子老遠看到那長生殿獨立天心的屹立在半山之上,便朝著那方向緩緩而行。二人上次登山時吃了大虧,這回不敢輕忽莽撞,打醒了精神留意周遭景物變遷,尤恐稍一疏神便又誤入歧途,這回可沒有上回那麼僥倖,半路有個不會武功的小女孩送上門來。一老一少只覺草木皆兵,四周山石樹木皆活過來一樣,要伺機把他們在半路上活活吞噬。
幸虧他們前車可鑒,不敢急奔疾走,才沒有像上次迷失其中。眼見長生殿在眼前越來越近,兩人見目標可期,捺這內心喜悅,耐著性子一步一步挨著彼此向神殿走去。
轉過一個犄角後,陳岸然撥開擋道的一顆雪松,二人眼前登時一亮,長生殿就在此間山道盡頭處,二人本來滿心歡喜的臉色卻突然驟變,一顆心撇下了那座雄偉寶殿,飛到了殿前空地上的兩人身上。
這兩人自然是申屠誡孤和允兒他們了,無巧不巧,陳氏父子歪打正著,正好碰見了二人從殿內奔出,正被後方的禁衛營從後包抄一幕。陳岸然雖然年邁,火性卻不敢當年,正要偕同兒子上前緩手,驀地聽得頭頂隆隆作響,接著身前尺許的山道驟然昏暗,剛跨出兩步的他立感不妥,忙拉著兒子的手往後躍開。
千鈞一髮之際,一顆天外來石以隕石撞地之勢在陳氏父子身前筆直落下,二人早已躍開,但仍是被這巨石落下之勢震得再行倒退幾步。
父子倆驚魂未定,便見身前出現了三個挺拔遒勁的血色大字‘斷龍石’,三字似乎以朱砂書寫,剛好選中了二人踏上殿前空地的前一刻轟然降落,像是要清楚告訴他們在這雪山之上,六人是註定要孤軍作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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