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岸然努力把龜頭轉向聲音來源處,正躊躇著那女子的具體位置,忽聽得身後極近處傳來一把冷若寒霜的聲音:『諸位貴客,還是讓本姑娘帶路吧,若非在下指引,那雪山你們恐怕一輩子也找不到。』說罷,陰陽怪氣的冷笑數聲。
真可謂神出鬼沒,本凝那女子一直在自己前方,哪知她已悄無聲息的溜到了後頭,好在那女子沒打算施以偷襲,否則能否抵擋得住,可能也是五五之數。
想來那女子也欲摸清申屠誡孤一行人的底細,也不急於一時發難,只聽申屠誡孤仰天打了個哈哈,答道:『姑娘腳下功夫確實了得,瞻之在前,忽而在後,看來已獲得孔聖人的真傳,姑娘高抬貴腳,咱們一介粗人,別跟咱們比文章啊,哈哈!』申屠誡孤嘴上不饒人,不忘譏刺這女的陰陽怪氣,殊不光明正大。
那女子似乎並未生氣,陰森森的回敬道:『少俠言辭鋒利,口舌便給,頗有諸葛遺風,還望待會少俠不只會支著一張破嘴曉以大義,兵刃跟得上口才才好,嘿嘿。』
申屠誡孤給這女子不痛不癢的便在言語上攀回一局,心裡也不禁暗自欽佩這女子急才,當下不置可否的打了個完場,道:『常言道毒舌女人長舌婦,恐怕姑娘才是女中諸葛吧。既然如此,諸葛姑娘還請引路吧。』
『自當從命。』倏忽間一抹黑影閃過眾人身側,那巨龜猛地一抖,接著便急劇前行。
原來這片刻間那女子已又回到前方,此刻正拽著龜頭快速向著山岸滑水登陸。
申屠誡孤眾人相顧駭然,怎麼隨便一個女子竟已有如此功夫?陳岸然行事素來穩重,此刻更是眉頭深鎖,對前路倍感迷茫。
如此前行,比之剛才巨龜漫遊更是快了一倍,知覺耳畔風聲颯然,眼前迷霧隨著越近雪山變得越漸稀薄,半柱香時間已經依稀可辨遠山輪廓。待得白霧盡數褪去,申屠誡孤等人陡然眼前一亮,一座沖天而起的皚白雪山乍現眼前,端的是瑰麗無方,一塵不染,彷彿整座雪山可以幻化成一個人,不吃人間煙火,叫人觀之飄飄然大有出塵之想。
申屠誡孤初涉江湖,對外面花團錦簇的繽紛世界完全是新鮮事物,此刻見得天地之間竟有如此潔白無瑕的鬼斧神工,一時間竟忘了大敵當前,宿命可期,只懂張大了嘴,面對著這高山仰止差點便要叩頭膜拜。
然陳岸然乃身經百劫的老江湖,自然知道外表越是斑斕華麗,其內裡越是用心險惡,惡毒得教人防不勝防。總而言之敵人越是裝出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箇中越是大有文章,此刻的陳岸然心中警鈴大作,似乎頃刻間便要動手。
此時巨龜已爬了上岸,眾人想到便要真實踏足這座虛無縹緲又神秘莫測的雪山,均感又是興奮又是害怕。
身處這冰封國度,申屠誡孤才真正了解到什麼是遺世獨立,羽化登仙。申屠誡孤腰懸申屠劍,幻想雪中劍客一人一劍,就他申屠誡孤一人獨立於雪山之巔天地之間,那是多麼的逍遙壯闊啊!申屠誡孤忘了此間人物,神馳物外,眼睛閃著異光,仿似已找到了自己究竟想要成為一名怎麼樣的劍客了。
驀地裡頭頂一疼,被人狠狠的敲了一下,才從萬里之外的遙思硬生生扯回跟前,轉過頭來,只見一臉沒好氣的晴兒不耐煩的瞪著自己。
『這當兒還在發什麼春秋大夢,人都走了啦!』說著推著申屠誡孤後背快步前行。
申屠誡孤如夢初醒,當下把巨龜擱在岸邊任他自由走動,跟晴兒兩人大步流星的趕上已在前方老遠處的其他人。
此時陳仲之在其父的催動下逐漸甦醒,總算他這雪山已來過一次,此次二度來訪,心裡跟這裡起了感應,便不勞別人摻扶著,可以自行下地走路。
六個人隨著那黑衣女子邐迤前行,申屠誡孤走在最後,遙望那女子身影,卻一直未曾睹其正面風采,申屠誡孤等人極欲查探這雪山派的底細,這時也不知前往何處,各人心中五味雜陳,卻唯有跟著那女子靜觀其變。
只見那女子沿路拐了一個又一個的彎,眾人亦步亦趨,唯恐墮後半步便失了影蹤,跌入不知何日方得解脫的迷障。此刻眾人一聲不響,唯怕嘴了不小心泄露了一個字又會變生不測,只得一個跟著一個,氣氛頓時凝固起來。
轉得幾十個彎,那女子忽地回過頭來,首次與眾人目光相接。
『貴客請原地稍等,片刻後自會有人招呼諸位。』說罷更不向眾人瞧上一眼,翩然離去。
那女子眼神如雪山一樣冰封,不帶半點溫度,兩片朱唇上下輕微顫動,吐出清脆話音,竟跟霧中聲線判若兩人,若非全程跟著她走,申屠誡孤他們還道中間換了個人,好在那女子依舊身穿黑衣,該是活人而非鬼魅,只是話聲雖然清脆,語調卻平板之極,說是活人,可又不像。
剛才那女子發話時,申屠誡孤全程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瞧,此刻見她遠去,便跟旁邊的晴兒道:『這女諸葛雖甚俊美,卻始終像個布偶娃娃而非血肉之軀,果然山上的人跟這雪山一樣,都是這樣一張高傲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嘴臉。欸,你說是吧?』
晴兒若有所思,似乎並未聽道申屠誡孤跟自己搭話。直至申屠誡孤連番追問,才緩緩道:『這人跟你一樣,都是似曾相識,搞不好她也知道這十六個字,跟你也可能大有淵源。』
申屠誡孤滿不在乎的聳了聳肩,道:『這有什麼奇,那十六字跟你同陽幫息息相關,這雪山派又跟你有著血海深仇,依我看,那十六字整座山上應該無人不曉。』
晴兒沒有答話,只是搖了搖頭,看著那女子離去的方向,怔怔出神,良久不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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