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父子見斷龍石落下,進殿查探真相的一切盤算盡皆落空,兩父子無奈之下便自原路折返,卻不知是否斷龍石落下時那轟天巨響吸引了附近巡邏的黑甲騎士們的主意,只聽駁雜的馬蹄聲自左首一條岔路上響起,正往陳氏父子的所在飛奔而至。
陳岸然心裡大呼禍不單行,一手牽過兒子,便矮身竄進右首方的山道上,與來兵的方向背道而馳。
二人忽高忽低的走著,此時二人不欲與來兵照相,已不像剛才那樣一步一步的挨著走,而是展開輕功全力施為,果然走出里許,兩父子已分不清天南地北,跟上一回一樣,又復迷路了。
申屠慕華剛把允兒等三人藏好,遠方盡頭的轉角處便出現了顧長天的身影,只見他一身葛色長袍,手裡穿金戴銀,走路時叮叮咚咚的碰撞聲襯托著珠光寶氣,煞是貴氣非凡。
顧長天走到申屠慕華的鐵柵前便停了下來,只見他眯著一雙眼看著申屠慕華道:‘申屠先生,适才殿外生變,霹靂哇啦的亂作一團,在下生怕有歹人打擾先生清修,特意前來察看,申屠先生沒有被驚擾吧?’
申屠慕華神色自若的搖了搖頭道:‘承蒙管家費心,老朽在此地證得大道,內心早已波瀾不驚,便是蔡大人他帶著鐵騎親臨,恐怕也難以驚動老朽。’
顧長天哈哈一笑道:‘申屠先生的領悟跟剛來之時判若兩人,真是福澤無邊,在下也不打擾先生靜修,還要去抓在此間搗亂的小鬼呢。’
申屠慕華點頭示謝,之後閉上了眼,再不言語。
顧長天一雙鼠眼骨碌碌的打量著這彈丸見方的囚室,剛好申屠慕華坐到了用以掩藏允兒他們那塊破布的前面,顧長天不想打擾申屠慕華,眼球快速在牢房裡轉了一圈後,便即離去。
顧長天才走出數步,忽然想起了一事,又走回來,笑道:‘申屠先生,你瞧老朽也真老糊塗了,竟忘了最重要的那事,是要替你老人家換一處清修之地呢。你看,這鎖頭已被你那寶貝兒子斬開了,這處我看是待不下去了。’
申屠慕華睜開眼睛,氣定神閑的答道:‘修行在乎一心,適日王陽明龍場悟道,不也是在那鳥不生蛋的蠻荒之地感悟真知嗎?這裡只是鎖頭壞了,又不是整座殿要塌下來,何必如此折騰多此一舉?’
顧長天討了個沒趣,唯有尷尬一笑道:‘還是先生修為精湛,洞視察聽,如此識見可把老朽比下去了。’
申屠慕華只是微一點頭,對顧長天的話不置可否。
顧長天轉身走後,申屠慕華才對破布下的允兒道:‘小丫頭,人走遠了,可以出來了。’
允兒聞聲把頭鑽了出來,向申屠慕華一揖致謝,當下又纏著他要他想想解救小申屠的方法。
申屠慕華直言道:‘老朽從不諱言,眼下我兒子受了你的干擾損耗了大量真元,真元跟氣血一樣,都不是三五天便能盡數補足的,依我看,若不以此法救治,恐怕十天半月內我兒也難以醒來。’
允兒聽得申屠慕華的話似乎尚有轉機,急忙催道:‘哎呀,老前輩就別賣關子啦,到底是什麼法子啦?’
申屠慕華打量了允兒一會道:‘解鈴還須繫鈴人,他是因何大傷元氣,便要由那根源著手救治。’
允兒愕然道:‘我嗎?我不通醫術,內力跟申屠大哥也是半斤八兩,我怎麼成呢?’
申屠慕華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不方便述說,沉吟半晌後才道:‘我兒因你的緣故受聖女意象侵擾了本來正全力施為的黃玄真功,你沒有察覺他剛才殿外跟這大個兒鬥力時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嗎?此刻這禍胎的後遺還殘留在我兒體內未能泄出,你要作之事是用你的方法使他內裡再次為聖女意象所刺激,以這新注入的意象跟那原先體內的渾濁遺毒試圖產生感應,再把那積存在他體內不得離去的禍胎引導出來。’
申屠慕華說了半天,允兒反而越聽越糊塗了,迷茫的看著申屠慕華,不知所以。
申屠慕華緩緩的道:‘這便是這裡的難處了,你說做些什麼才能對我兒注入新的聖女意象?’
允兒想了想道:‘是要我像剛才殿外那樣牽著他的手,給他力量嗎?’
申屠慕華搖了搖頭道:‘是這麼個道理,但你看他現時半死不活的,這種力量過於微弱,不足以跟他體內的固有意象產生感應。’
允兒遲疑半晌,猛然明白申屠慕華用意,登時面紅耳赤,低下了頭不住搖手。
申屠慕華似乎對允兒窘態不感意外,只聽他緩緩的道:‘所以說這就是最難之處,你好端端一個女兒家,要你為了救朋友不惜委身以事,這怎麼說也說不過去,但若非以這言語不堪描述的方法救助我兒,又有什麼別的方法能激活他內裡那纏繞著他臟腑的禍胎百結?’說罷搖了搖頭,不再解說。
允兒咬著手指,心中霎時間轉過了千百個念頭,她想起扁舟之上自己姊妹三人受迷霧迷惑走火時申屠誡孤如何仗義出手相助,雖然撕開她們衣服降溫的方法未免是下下之策,但也似乎無可厚非,再想申屠誡孤他本來與這雪山派並無干係,甚至一開始便連雪山派的名字也從未聽聞,但此人卻也願甘冒奇險趕這蹚渾水援助於她們同陽幫,足見此人心懷俠義,是一古道熱腸的大好青年,眼見他适才拼死也要維護她的周全,跟自己可以算得上是過命的交情了,自己既蒙他一路照拂,自己又如何能對這命在蜉蝣斷續間的生死之交置之不顧?然她冰清玉潔的一個女兒家要就此把身子奉獻給他,還要在他家翁在場的見證下幹那不能描述之事,又怎麼能夠?一時間沒了主意,便眼望申屠慕華,向他投以詢問的神色。
申屠慕華伸了個懶腰道:‘你也不必這樣看著我,他的坎,要他自己過,你的事,也要你自己定,方法我是說了,怎麼取捨你要自己想明白再做決定,我閉目用功,你接下來作什麼我全都不知。’說著雙手盤在膝頭之上,當真用起功來。
允兒看著申屠慕華真的眼觀鼻,鼻觀心的不再聞外間之事,便轉頭看向兀自昏迷不醒的申屠誡孤,一時間柔腸百轉,盯著申屠誡孤這幾日以來一直掛在臉上的爽朗神采,心思卻飄到九霄之外,想著想著,不由得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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