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亥年農曆三月,武輝鎮上。
武輝鎮乃當今大成王朝邊陲地的一處通商小鎮,毗鄰禛國國境,是以城鎮規模雖小,卻生意繁榮。若純以生意往來來算,竟絲毫不比成朝首府大邑一帶物華天寶的當世重鎮失色。是以這武輝鎮雖遠離朝廷中樞,卻一直受到皇室器重。
再說武輝鎮位於長江流域下游的出海處,受惠于這天下第一江的滔滔江水,雖然偶受江水上漲之患,但土壤也是一等一的肥沃,除了通商以外,農業也頗為蓬勃。
既是農曆三月,寒冬剛逝,武輝鎮上一片春意盎然,雖然年關早過,但武輝鎮民風淳樸,鎮上居民生活樸實無華,竟似乎仍沉浸在過年時的一片歡騰之中,只見車如水,馬如龍,人人爭先為此處的無限商機奔波打拼,儼然有著一線泱泱大都的風範。
絡繹不絕的行人中有兩個格格不入的陌生身影,看上去是一對二八年華的少年兄弟。兩人愁眉深鎖,跟一旁興致昂揚的鎮民形成強烈對比。可縱然二人在街上走著絲毫不像此地居民,路上卻沒有半個人在意過這兩名貌相毫不驚人的兄弟。那左首身材較高的那人應是大哥,只見他目光如鼠,向鎮上兩旁的知縣公文榜看過不停,不知心裡正在籌謀什麼。
右首那身材較小的男子是兩人之中的弟弟,他眼神雖然沒有大哥這般戒慎,但仍是藏不住心底濃濃的憂思。
只聽那弟弟首先發話道:‘我說二哥,我們真的就這麼登山去看那部書嗎?要不還是跟父親商量一下吧。我就怕……’
話沒說完,那哥哥便打斷了他的話頭道:‘怕什麼怕?還要請示父親,那還不是找死嗎?父親大人知道我們兩兄弟偷偷下山鬼混去,還不來打斷我們雙腿?’
那弟弟的搖了搖頭道:‘茲事體大,雖然書我很是想看,但終究深入虎穴,就只怕路上出了岔子。’
那哥哥呸的一聲,滿臉嫌棄的道:‘你就是不聽我話,都走了這麼遠了,還想回去嗎?我們自幼山上長大的,對家也不過是荒山,只是積雪未融罷了,還能把我們給活埋啊?’
那哥哥不等弟弟說話,又搶著道:‘再說,我們只是借他們的書看一眼,又不是偷,怕什麼來著?畢竟還是他們請我們上去的,去也去了,也不差這一眼吧。’
弟弟被哥哥一時搶白,登時做聲不得。
哥哥拍了拍弟弟肩膀,溫言道:‘三弟,與其你我二人在這裡對他們所述說的事爭論不休,耳聞不如目睹,我們上去看看便知道了。再說,父親大人久未歸來,說不定在山上遇到麻煩事耽擱了,我們終不成放任老父千里迢迢的在雪山之上不管不顧,自個兒逍遙快活吧。’
弟弟聽到哥哥力陳利害,只得勉強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二人便走邊看,正當走到十字路口準備左轉往碼頭方向走去,那哥哥忽然拉過身旁的弟弟,快步走到一塊公文榜前,指著榜文上一人的肖像,驚訝的合不攏嘴。
只見榜文上繪了一個跟他們相貌甚為相似,卻稍為年長幾年的少年,肖像下方寫有一行文字:‘海捕文書:本府懸紅九萬貫,抓捕上述逆賊申屠誡孤,勾結禛國魔教天仙派,危害鄉裡,戕害我大成臣民。若有我國鎮民得此逆賊消息,煩請速速通報當縣知事。抓拿奸細,匹夫有責,願天佑大成,萬歲萬萬歲。’
這二人自然是申屠誡孤的親兄弟申屠劍沖和申屠星洛,他們那日在瀑布旁遭父親撞破吵架後,二人生怕再吵下去終會觸怒父親,當下不敢如此張揚,便各自回房自個兒琢磨起來。
那日雪山派遣人登山拜訪申屠氏,那時申屠慕華恰好在自己房裡練氣,不見外客,為那前來傳話的人接風洗塵的責任便落在兩兄弟身上。二人自出娘胎以來,親眼目睹外人登山造訪的次數幾乎屈指可數,就算真的有稀客到訪,也不輪到二兄弟胡鬧造次,是以二兄弟這回首次接待外客,都是大感興奮,當下也顧不得儀態失禮,忙拉著那兩名傳話者問個不停。
那兩名負責傳話的人在雪山派上便只有傳話這個職責,是以支著一張破嘴,使足狡獪話術,對兩兄弟大派高帽,說他們什麼一表人才,儀表堂堂,又什麼修為直追乃父,該當自行下山隨大哥歷練,直把兩兄弟捧得飄飄然欲乘風遠去,最後才切入正題,邀請他們和父親分別來雪山之上跑一遭,說願與他們申屠氏互相交流武學心得,若有幸得窺那不見經傳的申屠劍法,真是三生有幸,不枉在世為人。
兩兄弟被這兩人擺佈得神魂顛倒,也不知自己已然向對方透露了不少自家的武功家數,直到兩人驚覺不妥,那兩名傳話者才呵呵一笑,承諾把二人告知自己的此間一切事物守口如瓶,絕不外泄。
那兩人拜見申屠慕華前還特意提到一部名為雪山錦英錄的經書,說那是雪山派武功的總綱,包含著雪山派自第一代聖女創派以來的種種大事的來龍去脈,為雪山派的奠基根本,兩人若他日造訪雪山,千萬不要想著去尋這本書的所在,免得招來殺身之禍。
那兩人如此一使激將法把兩兄弟輕輕一激,只搞得他們心癢難搔,只盼能插翅飛往雪山,一睹雪山派的種種精湛武功。他們二人心思飄到遠方的冰封之處,遙思著若能偷學絕世武功後如何縱橫天下等等,結果越想越偏,竟然心動轉為行動,相約一起悄悄找那虛無縹緲的雪山派所在地。
這日二人聽得父親隨那兩名傳話者而去,便忙收拾細軟準備起行。他們不敢尾隨父親,只待他們一行人走了半天,才飛奔下山尋找父親們的足跡。
二人只聽聞雪山派在成朝國土外島的極北之地,二人於是一路北上,這日走著走著,終於走到他們大哥一開始遇見婉兒三人的武輝鎮上。
也不知為何申屠誡孤會無端成為官府的通緝人物,二人生怕被旁人認出,趕忙在前方買了一頂簑笠後便低下了頭往碼頭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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