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漢源撕下身上一片衣服,綁在瞎了的左眼上,氣急敗壞的往回路走去,大半個時辰後,已回到了剛才跟江瑞麒分道揚鑣的地方。
正欲加快步伐的往前走去,忽聽得西北角上響起了兵刃碰撞之聲,辛漢源見那邊有人動起手來,心中猜想是江瑞麒等人不知跟誰動起手來,便快步向聲響來源處走去。
耳聽得刀劍之聲越來越響,鼻子裡也開始嗅到一股血腥氣息,辛漢源對江瑞麒等人的功夫頗有信心,便料定對手已被教眾們殺得渾身浴血,可隨著越走越近,那股血腥氣息越發濃烈,到最後更是嗆鼻得有如刀割,辛漢源心下驚疑不定,莫非被殺得滿山紅的竟是自己人嗎?
轉過一株竹樹後,眼前景物瞬間變得開揚,只見一條血河的下游處幾十具屍體堆積如山,正發出濃烈惡臭,血河之畔共有四人,其中二人在其中翻翻滾滾的打個不休。
辛漢源定睛看向那四人,赫然發現其中三人竟是顏銳和以他為首追剿自己的另外兩名官兵,至於餘下那人卻從沒見過,不知是誰。辛漢源轉頭看著旁邊積壓的屍體,心中泛起一股不祥預感。
辛漢源不敢往下想,便別過頭凝神觀看場中二人的爭鬥,只見雙方互有攻守,旗鼓相當,旁邊掠陣的二名官兵嘗試走近身去撿現成便宜,卻屢次被兵刃帶起的烈風擋了回去。
鬥到酣處,顏銳驀地一下槍頭紅纓抖動,槍化三尖,向張天翔上中下三路分心刺到。張天翔以一柄剛殺完人的匕首禦敵,他沒料到竟會遇到路過的官兵,還是自己的宿敵鎮淵定岳神槍手顏銳,不稱心的兵刃使將開來更是縛手縛腳,不由得越打越急。
此時面對顏銳無可化解的一擊,他除了以絕頂輕功縱身後躍避開槍勢外,實在別無他選,但他不是辛漢源,並無此般本事,危急間忽然生出一計,他把身上道袍解下舞在身前,片刻間槍頭盡數刺在道袍之上,刺不著張天翔身上半點邊兒,但好端端一件道袍也已被刺得千蒼百孔,衣不成衣。
就這麼緩得一緩,張天翔已然借勢躍開,拉開了跟顏銳之間的距離。他吃虧於沒有就手兵刃,當下不敢戀戰,四下打量,便向站在一旁的兩名官兵撲去。
他打定主意顏銳必然會飛身來救,如此一來便可引他自身露出破綻,豈料顏銳今天心情奇差,張天翔忽下殺手戕殺自己同濟,竟賭氣不救,張天翔那知道這其中原委?一下暴起發難,便左右各一掌結結實實打在二人身上,兩個還茫然不知所為何事的無辜小卒便已遭張天翔毒手。
張天翔人已殺了,官兵也正正式式開罪透了,當下不管三七二十一,搶過旁邊那斃命官兵遺下的戰馬,翻身上馬後雙腿一夾,便向外疾馳而去。
顏銳暗叫不好,當下上馬緊隨其後,頃刻間二人已消失在辛漢源的視界之外。
辛漢源看著山道上因馬蹄翻飛的關係兀自揚起的沙塵,心中一片茫然,他緩緩走到血河邊上,果然疊在最高的一具屍體便是他們這行老大江瑞麒。
辛漢源大概猜到江瑞麒一夥人該是遭到那賊道士全體殲滅,以致被那顏銳追捕。他想到偌大一夥人便只剩下自己和其餘不知去向的四人,眼下尹清兒也被袁翰卿搶走了,茫無主意的他霎時間只覺普天下的人都離他而去,只剩自己孑然一身,一時間一股莫名的恐懼襲上心頭,一直以來都是玩世不恭的他此時禁不住掉下男兒淚來。
他渾渾噩噩的在山道上走去,情知只靠一己之力絕難把尹清兒從袁翰卿手上搶回來,他腦內一片空白,漫無目的的走著走著,竟走到了山中的未知深處,身影漸漸沒入了前方黑壓壓的樹影之中,自此不知所蹤。
袁翰卿走到外堂,看著襁褓裡睡得正甜的娃兒,幽幽的道:「小雜種,我最好的姐妹死了,死前要我到雪山上把懷中捲軸和那聖物的藏匿之處傳給一位聖女身邊的心腹侍女,我已答允了她,但自從我貞潔失於歹人手上,懷了你這個小雜種後,又有何顏面回歸雪山之上?」
袁翰卿對著娃兒自言自語,心裡柔腸百轉,正自痴痴出神,忽聽得屋頂之上響起了一陣狂妄的大笑聲。
袁翰卿驀地一驚,隨手抓起遺落在桌上的銀針護在身前,只見屋頂破爛處躍下一個金紅色的身影,這個身影甫落下地來,袁翰卿不禁臉色大變。
只聽那聲音道:「哈哈,小賤人,猜不到過了那麼多年你還記得我啊,這些年小了老子操你這騷貨,耐不住寂寞了嗎?」說著緩緩向著袁翰卿走去。
袁翰卿把針頭對準來者,厲聲道:「惡賊,想不到你喪心病狂竟至於斯,你若動我和那娃兒一根毫毛,當心你那話兒不保。」
這人正是顏銳身邊的耳目股肱王戩,他見顏銳自個兒走了,自己便分配了人手善後村裡的情況,落得清閒的他左右無事,便到村裡各處溜達起來。
走著走著,竟跟辛漢源一樣不自覺的走到袁翰卿所處的木屋外,聽得裡面隱約想起了兩把女子話聲,話中一時提到什麼雪山聖物,一時又談及什麼閻王敵袁時生,王戩耳目遍於朝野,自然熟知這些江湖軼事,當下好奇怎麼區區兩個鄉間女子竟也論起天下事來,便躍上屋頂,側耳傾聽起來。
之後尹清兒跟袁翰卿的對話這王戩也一字不漏的盡收耳底,他既驚且喜,沒想到此間竟窩藏著一名官府的欽犯,而另外一名竟然也是大有來頭的人間聖醫袁時生的座下高足,此外更與江湖盛傳的雪山派有所牽連。
待到袁翰卿出外把尹清兒埋葬後,王戩直到此時才現身人前,只見他披鎧帶甲,一身醒目的紅黃色軍服,意氣風發的衝著眼前的袁翰卿調笑著。
原來王戩正是當年敗壞袁翰卿名節的人,想當年年紀尚小的袁翰卿還是一名天真可愛的雪山侍女,有日下山辦事,在道上遇到策馬巡邏的王戩正帶著身後一隊官兵,袁翰卿當時也沒有把這事放在心上,匆匆便從旁走過,哪知二人這次相遇竟為她留下一生的夢魘。
那王戩雖非好色之徒,卻是一等一的蘿莉控戀童癖,見到活蹦亂跳的袁翰卿,一顆心神便瞬間綁在她身上。巡視過後,王戩藉詞說身體抱恙,不參與兵士們的夜間操練,卻獨自一人溜了出來,尋訪日間見到那女孩兒的下落。
也是天要亡袁翰卿這苦命女子,偌大一個城鎮之中居然也被王戩誤打誤撞的碰上。他入夜後見到袁翰卿住進了城中一所客店,此後便一直守在門外,決定待會等到袁翰卿再次出來,便尾隨在後,再作盤算。
王戩耐著心神一直守候,直到三更天時,終於見到一個細小的身影睡眼惺忪的從前門走了出來,想是晚來夢中忽然內急,趕著上這茅廁去。王戩一抹已然滴著口水的嘴角,攝手攝腳的跟在後頭。
果不其然,袁翰卿果真是去上茅廁的,只聽水聲潺潺,夾雜著舒暢的女孩嬌吟聲,只聽得王戩血脈賁張,不能自己,急色的他當下忍不住慾火如潮,便一把推開了茅廁的木門,向還在如廁的袁翰卿來了個霸王硬上弓。
自此事後,袁翰卿失卻了貞潔,同時也懷上了王戩的孽種,不知所措的袁翰卿懵懵懂懂間便把孩子生了下來,還一手一腳把他養大了,但此後的她便再沒回到雪山之上,從此混跡市井之間,直至兩年後遇上了剛巧路過行醫的袁時生。
袁時生見這小小女孩竟帶著一個比她自己還少的娃兒,驚訝間猜到這女孩該是有著一些不為人知的過去。袁時生憐她年幼無依,便破例收了她為徒,此後雲遊四方,袁時生也都帶著這女孩。
袁翰卿有袁時生照拂著逐漸長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她早已視袁時生作父親,便跟從師父之姓,學著師父的本事,跟著袁時生懸壺濟世起來。
袁時生察覺袁翰卿對醫道頗有悟性,很多時一點便透,高興間便對她傾囊相授,指望著她來日繼承自己衣缽。
待得袁翰卿十八歲那年,她終於滿師,便含淚拜別了袁時生,自己當起大夫來。剛開始時人人對這小小女子沒多大信心,只是聽她師承閻王敵袁時生,才對她刮目相看。隨著行醫漸廣,袁翰卿慢慢的醫名鵲起,越來越多附近的鄉里都慕名到袁翰卿居住的水陽村裡求她看病。她心懷天下,贈醫施藥中從不收取分文,是以竟得了個女中華佗的美譽。
韶華荏苒,她由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慢慢變成一個風姿嫣然的少婦,那孽種長大後袁翰卿不欲留在身邊,便趕了他走。她滿心以為自此能走出被王戩強暴的陰霾,哪知茫茫天地,她距離至今一年多前,竟然重遇上她這生的最大夢魘--王戩。
當時王戩奉唐大人之命,碰巧駐兵於水陽村,那日王戩見村裡太平無事,便到村前買醉大喝特喝起來。這王戩甚少喝酒,只因他每次喝醉後都會狂性大發,屢次因此誤了大事被軍隊處分,是以他見水陽村民風純樸,鮮有強人作案,才放心大喝起來,一解多年酒癮。
也是這冤家路窄,狹路相逢,他酒醉後摸著村路歪歪倒倒的走著,竟然摸到了袁翰卿所處的木屋,他不由分說便踢門闖了進去,醉眼間看見一名眉宇間頗具袁翰卿神韻的女子正寬衣準備就寢,見獵心喜見色忘義的他在烈酒的驅使下竟二度侵犯了這個女子,讓她再次懷上自己的孽種。
袁翰卿見王戩突然在此間出現,二話不說的便侵犯了她,驚怒間以為王戩一直暗中跟著自己,卻不知只是她運交華蓋,兩次都碰見這個災星而已。
自此之後,她步步提防王戩的身影會否半路上突然殺出,終日疑神疑鬼的她也是這般練就了聚精會神間能通曉八方動靜的本事,正因此緣故,她才對辛漢源剛才在她木屋裡的一舉一動如此一清二楚。
不料在這短短一年多,此時竟與這如芒刺在背的煞星三度碰面,臉色慘白的她緊握著手中銀針,心裡不住叫苦,該不會此生之中要被這萬惡的淫賊第三度強佔自己的身子吧?難道這就是佛家所說的怨憎會苦?此時的她心裡有著數百個歇斯底里的問號,卻兀自未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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