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王者大人?什麼所有物?什麼……沒資格擁有?」阿堺怔怔呢喃,他的呼吸十分不平穩,神情愈發惶惶,「我……我們是戀人,是約好要相守到老的戀人啊……還有你的名字,是你親口告訴我想要取的名字,是我相當珍惜的你的名字……你忘了嗎?這一切你全忘了嗎?我們……還有玥……是一輩子的家人、是永遠不會離棄彼此的夥伴啊!」
最後幾字甫出口,顗原先沒有多少表情的臉霎時浮現扭曲神色,當阿堺想再次靠近之際,顗猛地掃出一記風刀,「轟」的一聲,霎時狂風大作。
玥和耶里佳即刻躍上地面,直直衝入那股沙塵之中,不一會兒,風散去了塵土,他們馬上就看見跌坐在地的阿堺,而他被一層像是塑膠的透明膜給包裹著,一點傷勢也沒有。
玥很快就認出那層護膜的主人,轉頭就見草蕪迅速飛撲過來的身影。
「師父!」草蕪嚷嚷一聲,阿堺身上的護膜在同時間消失無蹤。
玥努力撐住草蕪猛然撲上來的衝力,一邊感激地拍拍他的頭,「謝謝你保護了阿堺!倒是你自己,有被波及到嗎?」
「我沒事吶!只要是師父關心的我都會跟著重視,師父不必道謝吶,況且阿西是個好人,本來就該幫一把!」
玥微微一笑,決定暫且先不要去糾結自家哥哥莫名又被冠上的怪名,多拍拍幾下草蕪腦袋後,他蹲下身,一把將阿堺扶了起來。
阿堺此刻的表情讓玥的心狠狠「喀噔」了下。然而他只能夠咬咬牙、把人暫時交由草蕪扶著,然後和耶里佳一同面向眼前那兩人,任由心臟止不住發顫。
--阿堺的臉上,只剩下絕望。
--他的哥哥,他最不想傷害到的哥哥,又再一次被人糟蹋得痛苦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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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里佳沒有分神看玥,只是輕喊一聲:「玥。」
玥緊緊握住拳頭,身旁的紊亂氣流稍稍平息了些,過了良久,他才用嘶啞的聲音應一句:「……我知道。」
耶里佳瞥了他一眼,此時玥正低垂著頭、渾身顫抖,不過已經確實將方才暴起的魔力給壓了回去。她收回目光,看向前方兩人,顗的臉色已然恢復成原先淡漠,而他身旁的碧西兒正似笑非笑地吹一聲響哨,耶里佳沉下臉,視線定在碧西兒身上。
「你們洗去顗的記憶做什麼。」耶里佳沉聲道。
碧西兒揚起眉,聳聳肩,「這隻人偶不是說了,他沒名字?而且既然是人偶,哪來記憶可言?」
「他叫顗,是我們的夥伴。放尊重點。」
「喔,別亂說,要先徵得同意才能納入同夥呢。」碧西兒懶洋洋應道,用手頂了頂顗的手臂,「人偶,無能的藍澤王說,你是他們的夥伴。真的啊?」
聽見某個字詞,顗再次厭惡地皺起眉,目光冷冷瞪視玥等人,彷彿在看世界上最低等、最骯髒、最不該存在的噁心生物一般。
「夥伴?我什麼時候和你們有過這種噁心的羈絆在了?」
顗的聲音冷沉,語氣與神色同樣充斥厭惡。耶里佳微蹙眉,迅速伸手擋在準備衝上前的玥身前。
「喔?噁心啊,你什麼時候學會新的形容詞了?」碧西兒好整以暇地欣賞玥的怒火,懶懶提問。
顗變回毫無波瀾的表情望向碧西兒,語調恭敬且生硬:「是王者大人教的。王者大人告訴我,夥伴是世上最令人作噁的存在,若是有人這麼稱呼我,那個人必定是最須要殲滅的對象,我也必須打從心裡感到厭惡才行。」
她哈笑一聲:「哈,這樣嗎,果然是那傢伙的惡趣味。」
「惡趣味……?」
「沒什麼,你只要服從就行,別多問,也不用多想。」碧西兒擺擺手,重新看往玥和耶里佳,「就是這麼回事,你們也聽見了吧,這可是他親口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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玥額前青筋暴起,還未說什麼甚至是做什麼,身前再次被耶里佳的手擋住。若換作是平時,他肯定會聽她的退回去,但這一回,他並不打算照做。他一把移開她的阻擋,人往前邁出一大步。
耶里佳臉色一沉,就見玥回頭瞥了她一眼,就只是這麼一眼,她便妥協了--原因無他,只因他並未露出衝動行事時總無法遮掩的憤怒暴躁,現在他的情緒還算冷靜,生氣是必然的,但沒有到不管不顧、準備爆發前的隱忍。
「喂,妳。」直視著碧西兒,玥不只表情冷靜,語氣也平穩得不可思議,並未大吼大叫。「我是不知道你們幹嘛要洗掉顗的記憶,但對我來說並不算太糟,所以,如果只是想在我們面前展現『顗不再記得你們而且成為我們的戰力了』這點的話,我們已經完全接收到,妳大可不必再耗費精力看我們會不會崩潰。」
碧西兒稍作一愣,而後挑眉,直搖頭。「真是無情,居然一副無關緊要的樣子啊?他可是一點記憶也沒有殘留了,二王子,他現在只是一個只會聽命於我們的人偶,你們對他來說一點重要性也沒有呢?逞強也該有個限度吧……真是麻煩的心理。」
這番話的一字一句可謂全然刺中了玥等人的痛處,然而面對這般挑釁,玥反常的沒有被一挑就爆,只是輕笑一聲。
「誰在逞強?的確是無所謂啊。因為,這只代表我們可以重新和顗製造新的回憶罷了,而且我所有的糗事他都忘了吧,我難過幹嘛啊?根本就是高興都來不及了好嗎,可以重新留下好形象欸!給我們這種大好機會,你們真的是超級大白癡。」
耶里佳勾了下嘴角,草蕪也噗哧笑了起來。
如此毫無動搖的態度令碧西兒瞇起了眼。
碧西兒向來喜歡欣賞別人陷入痛苦的模樣,以此來解悶,就像剛才那弱不禁風的小男友一樣,她總能愉悅得暫且忘卻出門的煩躁感;然而,眼前這三人卻是一副大無畏的態度,尤其是擺出滿臉了不起的無能二王子,這使得她胸口久違地湧起一股騷動。
這是什麼感覺……她垂放身側的手不自覺地抽動指尖,感覺騷動正一點一滴蔓延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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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雖然我對這點不在意,對妳,可就是不爽到了極點。」
玥再次說出口的話讓碧西兒回過神來,她重新看著他,見到他周身揚起絲絲火星。
「妳三番兩次污辱顗,而且就你們的對話來看,妳上面那一位根本不把他當作人來看待,沒錯吧?不只這樣,你們居然還讓顗說出那種話來,要不是耶里佳攔著,我早就……」玥頓了頓,緊緊握起雙拳,稍微側過身,向後瞥望仍失著神的阿堺,「你們甚至還讓阿堺……讓阿堺和顗……這樣隨便玩弄人心,你們賠得起嗎?」
碧西兒一揚眉,彷彿事不關己。「是嗎,那你打算怎麼著?殺了我?殺了我上頭的那傢伙?」
「不,我不會這麼做。」在她困惑的注視下,玥收回目光,重新對上她的,一字一句道:「我不會髒了自己的手,但該怎麼做我還是會做的,用不著妳操心--只要把顗奪回來就行了。」
話尚未說完,玥便冷不防張出一塊防護,護板直直衝向碧西兒,正中對方門面。趁著這時,他又擲出一團火球,讓火勢帶起的風掀起陣陣沙塵,接著他與耶里佳一同退回阿堺和草蕪身旁。
以沙塵作為掩護,玥撈起阿堺的手腕,將人迅速帶到森林外圍處,然後讓阿堺靠上其中一棵樹幹,並在他四周架起堅固的防護盒。快速檢查一遍防護厚實與否,玥蹲在阿堺身前,伸手搭在他肩上。
「你就在這等一下,我會把人好好帶回來的,相信我。」玥輕聲說道,害怕太大聲會刺激到對方。
玥微微側頭,眼神與阿堺的四目交接,然而阿堺像是沒看見玥似的,依然一動也不動,與玥交會的目光彷彿只是透過他在發愣、或是在看什麼人一樣。
玥抿抿唇,輕拍阿堺的肩膀,而後起身,頭也不回地回到耶里佳跟草蕪身邊。
「耶里佳,抱歉!」一停下步伐,玥馬上先道歉,「我應該先跟妳商量的,不該擅作主張就把阿堺剔除戰力外,可是阿堺他現在無法……呃,所以我想說就由我們三個--」
「就算你先說,也不會接受同意之外的答案吧。」耶里佳睨了他一眼。
「呃,也是啦……不過、不過至少得先說一聲啊……」
她挑眉,一張臉寫滿『這和那有何差別』。他乾笑幾聲,還在想著要怎麼繼續說服下去,就見她別開視線並擺擺手。「反正我本就有此意,讓他在旁邊待著吧,待在這裡反倒會礙事。」
玥鬆了口氣,搔搔頭道:「這樣啊?……謝啦!」
「嗯。」耶里佳只回了個單音節,視線回到前方的沙風陣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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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揚起的黃沙已然消散,幾聲突兀輕咳響起,玥等三人聞聲循去,很快就注意到那些咳嗽聲是由顗傳出來的,至於碧西兒,她依舊用著那副懶散模樣站在原地,看上去完全沒有受到風沙影響。
面對六隻眼睛的緊盯不放,碧西兒隨意拍去衣服上的沙粒,散散問道:「還以為你是要趁機帶走這人偶呢,沒想到是和其他人會合,順便弄走小男友?」
玥在他們三個前方拉起一道防護牆,壓低身體:「那又怎樣?」
「沒什麼,只是搞不好剛才是唯一能夠帶人走的機會喔。錯過這個機會,也太沒腦子了吧?」
「蛤?妳未免也太看扁我們了吧,機會只要製造出來不就得了?」玥不爽地大聲回應,「再說了,要是剛剛妳早有預備我們還去搶,不就掉進妳的陷阱了嗎?又不是白痴,要奪回人之前當然得先幹掉妳啊,這可是常識中的常識!」
「是嗎?……是這樣子啊。」碧西兒喃喃,下一秒突然「噗哧」笑了出來,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之下,她驀地瘋狂大笑出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居然說出這種話來啊?真是意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碧西兒突如其來的大笑令玥等人不自覺退後一步,沒想到上一秒還一臉懶洋洋、看起來只是在戲弄他們取樂的人,竟會在一瞬間有那麼大的轉變,連她身邊的顗也像是頭一次瞧見似地睜圓兩眼。
她不斷捧腹大笑,遊走在全身的騷動又開始與彼此相互共鳴,她張開並列的手掌瞅著,嘴角顫抖得愈咧愈開。
「哈哈哈哈……這樣啊,原來如此!」碧西兒的手指被撐開得發出「喀啦喀啦」聲響,一雙眼窩剎那間凹陷了下去,「--原來這就是火大的感覺啊!」
瞬間,在碧西兒鞋尖前的土面倏地竄出數十根尖起的土黃石錐,如雨後春筍般一個接著一個破土而出,直直朝耶里佳逼近。但詭異的是,石錐竄出的方向在來到耶里佳前頭不遠處之後,相當不自然地拐了個九十度彎繞開來,接著飛快地往玥的位置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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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這個情形,玥反常地迅速反應了過來,他蹲下身,以腿掃斷已經來到跟前的石錐,然後向上一跳,於落地前以手在下方張開一張圓形護板。
「耶里佳、草蕪,往上跳一下!」
聽他這麼一喊,另外兩人二話不說照做,玥兩掌平貼在板面、兩腿呈單膝跪,抓緊兩人離地的剎那擴大防護,並且將其增厚到一層樓高度,遠遠高過亂竄的石錐群。
玥正想從護板邊緣再拉起一道防護牆,碧西兒忽然大笑著將兩臂向上一甩,倏地,無數條藤蔓自石錐頂端迸裂而出,它們相互纏繞、同時朝上方衝出,不出兩秒就分別捆住他的四肢與頸部。
「唔呃!」玥窒息地發出短促一聲,人被迅速結成的藤蔓網抬至半空中。
草蕪立刻凝聚起紅色魔力,然而還未出手,眼前突然閃過一道銀光,在他尚未看清那束光的本體為何前,綑綁著玥的藤條霎時全數斷裂。
玥直直摔上護板,嘴裡止不住乾咳。草蕪連忙過去扶起他,一手拍著他的背順順他的呼吸,然後直覺地看向離自己沒幾步遠的那個人,正好瞧見劍收回鞘內的畫面。
「沒有我允許,別想動到他一根汗毛。」
耶里佳冷聲說道,臉上冰霜再次浮現。
草蕪手上動作一頓,默了默,待對上玥邊咳邊望來的視線時,一切情緒已經收斂乾淨。
「哇噢!」草蕪讚嘆了聲,對玥展顏一笑:「太帥了吶,師母簡直是酷帥狂霸跩的經典表率!帥慘、簡直帥慘吶,師母那Over my dead body的愛的保護宣言肯定讓師父的小心心迴路轉轉轉了對吧--」
「咳、你那一串歐什麼的話我完全聽不懂!意義不明啦!還有小心心迴路是怎麼回事!」
即使在狂咳中依然有責任感地用力吐槽後,玥敲了下草蕪的腦袋,好讓他可以停下不合時宜的狀況外讚嘆,接著拉著人一同起身,面向不知何時也踩著石柱來到同高度的碧西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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