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一會申屠兩兄弟到了岸邊碼頭,舉目望去,岸上只有數艘小舟停泊著,二人身邊盤纏不多,便選了最小的那只船,雇了船夫,準備揚帆出海。
那船夫收了銀兩,便拋錨解纜,二人見除此船夫外別無旁人,便又爭論起雪山派的事來。
不久後,他們便闖入了申屠誡孤一行人先前所經歷的五裡霧裡,二人本來還吵得面紅耳熱,到得霧氣濃得連坐在旁邊的兄弟也看不到時,才不約而同收口不談。
二人微感驚慌,猛地伸手撥開重重迷霧,卻沒留意到先前撐船的船夫原先紮在頭頂的長髮已像瀑布般瀉下,並且褪下了一身漁夫衣服,換上在霧裡不易察覺的雪白衣裝,手中緊緊握著那條用以系船的繩索。
長生殿外,有兩人兀自窮盡畢生功力搶奪寶劍,申屠誡孤察覺腦內遐思越發不可抑制,自己卻竟捨不得鬆開手上握著的那團柔軟物事,終於,油幹燈枯的他被柳承武在胸中輕輕一指,便點倒在地。
柳承武哈哈一笑,暗想此子既已鬆手撤劍,他和餘下那娃兒自然不足為道,志得意滿下昂首走到申屠誡孤身前,彎下腰去便要把他拖回殿中,絲毫沒有察覺背後的允兒已蠢蠢欲動,拼死一搏。
允兒見到申屠誡孤不支倒下,便馬上料到自己也要遭殃,縱然手無寸鐵,難不成就這樣束手就擒嗎?允兒剛烈雖不及他兩位姐姐,卻也不是懦弱膽小之徒。一咬牙下,發了狠勁的便和身撲上柳承武背後,搶奪他手中奪去之劍。
柳承武雖然勇悍,但先前既已傷在申屠劍下,雖然失血不多,終究有損幾分力氣,再加上和黃玄真功一番硬碰硬的對壘了一場,雖然乘著申屠誡孤自身內亂總算放倒了他,但柳承武自己此時也是極為疲倦,他之所以漫不經心的把申屠誡孤拖走其實也是故意佯作輕鬆之狀,好教他不在同濟的眾目睽睽下丟了威風,但其實他自身暗地裡也是吃力萬分,舉步維艱。
允兒只憑著一時之勇暴起發難,並沒有想得如此透徹,但允兒只是适才騎了一會人馬,上雪山以來卻並沒真正動過手,此消彼長之下,允兒縱然功夫稍遜申屠誡孤半分,但此時其實也有力堪于柳承武分庭抗禮。
柳承武料定這小小娃兒見到自己打垮申屠誡孤的神威後定要嚇得跪地求饒,怎會想到她如此膽大包天,竟然向他這劊子手索命而來?只聽身後風聲颯然,還未及鼓氣避開,咕咚一聲,便已被允兒撲倒地上,無巧不巧,剛好又被她壓在胯下。
之於允兒而言,此情此景似曾相識,正是她騎人馬的拿手好戲,當下不容多想,竟然重施故技,以對付黃澤瀾之道如法炮製在柳承武身上。
柳承武受此大辱,自然怒不可遏,苦於允兒她居高臨下,自己雙手便有力把他扒下來,卻也鞭長莫及,氣惱中只覺屁眼一痛,四肢不由自主的便向前奔跑。
允兒沒想到自己竟如此容易便制住了這力大無窮的禁衛營侍衛團團長,不覺難以置信,她依樣葫蘆的拉著對方長髮,口中含糊不清的呼喝著,騎著人馬,筆直的向侍衛團沖去。
眾侍衛眼見首領被擒,齊聲吆喝著上前解救,卻被允兒一陣橫衝直撞,撞得東歪西倒,允兒迎著山風,一縷秀髮隨風飄揚,胯下人馬荷荷怒嚎,更是得意非凡。她一手抄起倒在地上的申屠誡孤,放在自己身後,雙腿一夾,人馬脖子被卡,掙紮中四肢更是如飛般向前飆去。
允兒見山道被斷龍石截斷,前方已無生機,便反向殿內奔去,決意要把申屠誡孤他爹一同帶上離去。
待得眾將士爬起身來大呼小叫的追去,允兒早已消失在甬道深處,這時這幫侍衛便是通曉絕頂輕功,又如何追得上這頭四肢健碩的人馬?
允兒雖然以此法又逃過一劫,卻絲毫不敢耽擱,雙腿越夾越緊,一時情急,竟忘了松腿讓柳承武回氣。允兒高高在上,又看不見人馬早已變成紫醬的臉色,竟然這麼一夾之下,把柳承武夾得昏死過去,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允兒忙從人馬背上跳了下來,一個巴掌的狂扇著柳承武的臉頰,口中向他瘋狂吐唾沫,無所不用其極的把他弄醒。
然柳承武自跟申屠誡孤爭鬥以來,以消耗大量真元,此時再被允兒這麼往死裡一夾,一時間卻難以醒來,允兒看著倒在地上的兩個不知死活的人,一個是自己好友,另一個卻是此間仇敵,心中又急又怕,不知如何是好。
只聽得身後一把冷峻的聲音道:‘小丫頭,看來你真愛騎人馬這把戲啊,怎地這逃難關頭也鬧著玩呢?’
允兒匆忙回頭,見原來是申屠慕華斜目睨視著自己,神色似笑似怒,實在古怪之極。
允兒無暇多想申屠慕華這神情的深意,急忙道:‘老前輩,令郎受了不輕的內傷,你快救救他吧,他可是你兒子啊!’
申屠慕華哼的一聲道:‘你看我這老頭兒兩袖清風的待在這裡,要我就他,又如何去救?也不知你怎麼想的,自己害了他,這會兒又想去救他。你這妞兒還真刁鑽古怪。’
允兒不解其意,怔怔的看著申屠慕華,只聽他又道:‘我兒非好色之徒,卻在糟蹋那雪山侍女之前仍是處子之身,自然於女色上定力不夠,你這麼在他全力對敵時無緣無故的牽著他的手摸啊摸,這不是要了他的命麼?’
允兒聽得申屠慕華這麼一說,才恍然有悟,沒想到自己對朋友的堅定支持卻變成了那朋友的催命符。
允兒見申屠慕華待在囚籠裡卻對殿外之事嘹如指掌,此時的她已對申屠慕華的話奉若神明,不自覺的深信不疑。她心道這老頭既非羽化登仙,又非這雪山聖女,那麼他必然是開了天眼通,有了這通天徹地之能,才對目不見,耳不聞之事盡皆了然於心。
允兒覺得在申屠慕華面前,任何事都能被他瞧破了一樣,只覺任何說話也是多餘,當下懶得再想,索性什麼也不做,只是坐在地上靜靜聽他繼續解說。
申屠慕華又是哼的一聲道:‘要我指點你們一條明路吧,這也不難,就怕我那血性兒子還有你這娃兒不答允罷了,嘿嘿。’
允兒見申屠慕華不再往下說去,稍一細想下便已大概猜到他其中所想,适才申屠慕華說了一大堆善惡正邪的大道理,又要自己幾人思考雪山派本質若何,此時稍一琢磨,便知他定是要自己二人跟他一樣束手就擒,在那暗無天日的牢裡‘以證大道’,最後消除對雪山派存有的所有敵意。
允兒正想出言點破,忽見得申屠慕華手指放在唇邊噓的一聲,迅捷無比的把他們二人從适才申屠誡孤以劍斬開的鐵柵缺口中拉了進來,並把一塊不知哪兒來的破布鋪在自己二人和柳承武身上。
只聽他悄聲的道:‘莫要作聲,顧老頭來尋人啦,別讓他發現這大個兒是被你們弄昏的,若是讓他知道你們在他管轄的長生殿內搗鬼,他動起真怒來,只怕要殺人滅口出氣。’說著向柳承武指了指。
這時,允兒聽得甬道盡處有一組熟悉沉穩的腳步聲慢慢向他們這邊走來,光聽聲音,允兒便知道那把自己騙去申屠慕華所囚之處並從此銷聲匿跡的此間管家—顧長天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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